韞歡在進門之前還在腦補謝夫人和謝晗一臉愁容守在謝相床前的情形，結果當她進門看到端著一碗冰酪生龍活虎的謝相以後，她震驚了。
見她進來，謝相放下手裏的冰酪，極不走心的咳了兩聲，一指旁邊的椅子，示意她坐下，之後說道，“你來了。”
“這是……？”
“先不急著說話，”謝相一指屋外，“外麵太陽那麽大，攝政王千金貴體，怎能讓他一直站在外麵呢。阿福，”他對門口小廝吩咐道，“請攝政王到廳裏歇息。”
屋子裏隻剩下了謝相與韞歡兩個人，韞歡弄不懂謝相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畢竟看外麵人的表現，仿佛謝相也就剩下這幾日光景了。
“若非如此，還真沒什麽理由名正言順的將你叫回來。”
這話說的倒是沒毛病，韞歡默默地想，畢竟這一家的關係實在是複雜，謝相……也是個狠人。
謝相仔仔細細打量了她一番，“看起來，你在攝政王府過得還不錯。”
如果排除掉那些心情膽戰的話，倒也確實不錯。
“過了幾天安生日子，你可是忘了自己要做的事了？”謝相的語氣一沉。
“女兒不明白，”韞歡忽然開口道，“父親與攝政王勢同水火，自是有無數個法子置他於死地，又為何非要女兒動手？一旦事情暴露，我這個做女兒的死不足惜，可最後總是會查到父親身上，到時候連累謝氏滿門，父親當真就全都不在意麽？”
“這些不是你該考慮的事。”謝相重重泄出一口氣，“韞兒，就當為父求你。”
“可父親為什麽會認為……女兒一定會遵從父親的命令呢？”韞歡隻覺得可笑，“父親這是在逼我去死，但是……憑什麽？”
她指著自己的心口，“父親要從龍之功，要鬥垮攝政王，這些我都懂。可同樣是您的女兒，為什麽你留給謝晗的是生路，給我的……卻是連欺瞞我一番都覺得沒有必要的死路？”
虎毒尚不食子，謝相對謝韞歡……著實半點父女情分也無。
“謝韞歡，你是不是忘了出嫁那日答應過我什麽？”謝相沒有絲毫動容，看她的眼神森冷，全無半點溫情。
答應？謝韞歡究竟答應過什麽？
“看看這個。”謝相將旁邊壓著的一張紙團成一團兒丟過去，“無論是謝家的誰，都要有時刻為謝家赴湯蹈火的覺悟，你將謝家的臉都丟盡了，我能容你活到現在，已經是對你最大的仁慈。你若是不願，我大可換人，但你母親的牌位麽……就永遠也別想進謝家祠堂了！”
那張早已皺巴巴的紙上是謝韞歡的筆跡，是一份絕命書，上麵寫著她毒殺沈聽舟純屬個人行為，與謝家無關。末尾還對謝相懺悔，說自己不孝。
滿紙荒唐言，韞歡看到最後隻覺得可笑。
絕命書是謝韞歡寫的，完全聽命於謝相的也是謝韞歡，如今這副殼子裏既然換成了是她，那往後如何，就要聽她的。
唯一覺得可惜的也許就是謝氏的牌位，但她想，如果謝氏還在，一定不會願意看到自己的女兒毫無怨言的給別人當一把刀。
“你自己寫過的東西，你可還記得？”
謝相自覺按住了她的死穴，“當年那賤人能做出那種事情，沉塘都不為過，是她運氣好自己先病死了，念在死者為大的份兒上，我才不同她計較，沒將她扔到亂葬崗已經是給了她最後的體麵。
你既要求著將她的牌位放進祠堂，就也該明白，天下間沒有白來的飯，沈聽舟不死，你就別想看到她的牌位進祠堂的那天——你、你幹什麽？！”
謝相剛剛還一臉凜然，這會兒已經滿麵都是震驚。
韞歡將手中的那封絕命書撕了個粉碎，左右看了看，輕輕巧巧丟進一旁放著的青銅香爐裏。
碎紙沾了火星，登時燃做一團，嫋嫋餘燼中，謝相的聲音幾乎可以說是咬牙切齒，“逆子，你連你母親的牌位都不要了麽？”
“要啊，”韞歡重新坐下來，從茶盤裏翻開一個茶碗，卻並沒有給自己倒茶。
茶碗在她指尖的撥弄下在桌麵上來回挪動，發出一陣陣雖不刺耳卻讓人心煩的摩擦聲，等她擺弄夠了，才抬起頭來看著謝相，慢悠悠地道，“其實父親就算弄死了攝政王，也還是沒用。”
這話正說到謝相一直在意的點上，謝相決定暫時忽略之前種種，問，“你知道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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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謝相處出來，韞歡隨手點了個人帶她去找沈聽舟。
她進去的時間不短，一路上都在猜測沈聽舟是不是已經等到心煩，等進了廳內，見沈聽舟仍坐得端正，看不出半點心浮氣躁，不由得暗暗佩服他的定力。
“阿韞。”沈聽舟見她進來，起身走過去，“謝相如何了？”
韞歡點了點頭，“是一場虛驚，如今已經無大礙了，隻要多休養幾日便好。”
“既是如此，我們也回去吧。”沈聽舟是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多待了。
“殿下且慢。”韞歡拉住他。
“怎麽？”
“殿下可否讓我留下住幾日？”韞歡看著他，編起了瞎話，“我……我還是有些不放心。”
“也好，”沈聽舟緩聲說道，“我若強行帶你回去，想必你也是心中難安，更何況父女天倫，我也不能強行左右。”
“多謝殿下體恤。”
“不過……”沈聽舟看著她，笑了笑，“阿韞送我出去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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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送直接送到了馬車裏，隻因沈聽舟說她的發髻有些亂了，這個樣子回去會被人笑話。
“玉竹——”她剛要叫玉竹上來替她整理，又被沈聽舟阻止。
“也不是太亂，我來就好，省得她也來回折騰。”沈聽舟一副完全為了她們著想的架勢。
韞歡將信將疑，不過這會兒沒有鏡子，頭上究竟是什麽樣子她也看不到，也隻能相信沈聽舟。
沈聽舟在她頭上理了理，之後卻並沒有放手，而是順勢一手托在她腦後，另一手扶在她腰間，頗為嫻熟的吻上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