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薑洛便往內院瞧去, 隻見一碧藤蘿掛在灰色磚瓦之上,映得小小院內生機盎然,當中設一棕檀的窗欞,烏木製成的木門仿佛新刷了桐油棕漆, 看上去倒堂皇敞亮了許多。
她方才直愣愣地衝進了陸將軍的臥榻之內, 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還未來得及細瞧房門前的變化。
“這漆是新上的麽?”薑洛指著陸將軍的臥房問道。
“正是, 前幾日將軍無事, 便往營中召了幾個巧的,來刷了層桐油。”那侍人拱手回道。
薑洛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再欲細瞧, 隻見嶄新透亮的烏門上栓了柄厚實的門栓,門扇之內也用一層厚厚的氈簾遮住,輕易看不見裏頭。
“這大夏天的, 怎麽非得鋪上這麽一層氈簾?難道也是你們將軍新近換上的?”薑洛指著那氈簾,不由得感到奇怪。
那侍人卻麵色微紅地回道:“這是方才姑娘您晌午時候剛走, 陸將軍命下奴新換上去的。”
薑洛聽了侍人的解釋,也霎時不好意思了起來——
這裏門房被捂得如此嚴實,許是方才自己闖進去,陸將軍被羞得惱了, 為了防止以後這種事情再發生,才鋪上的氈簾。
那侍人手腳麻利地掏出一柄黃銅鑰匙, 伸入門栓上精巧的鎖孔內, 稍微旋轉了幾圈兒, 那厚實的烏木木門終於打了開來。
“薑二姑娘, 請吧。”那侍人向內伸了伸手, 接引薑洛道。
薑洛獲準進入, 隻乖巧地向內望了一眼, 膝蓋才邁進去高高的烏木門檻,走入陸將軍的房榻。
“陸將軍……?”薑洛甫一進門,便直奔床榻之處,“你是不是惱……”
薑洛的話未說完,隻見山水潑墨的帷帳之內伸出了一雙白皙的手,精準地捉住了薑洛腰上的玉帶,便將她勾住了身體。
陸修一雙白皙矯健的臂膀直撲了個滿懷,摟住了薑洛的腰際,便往帷帳之內扯,臂膀上使了十足十的力道,直接把她整個身子都圈攬進了榻上。
薑洛一時猝不及防,整個身體都隨著陸修的拉扯倒在了軟綿的錦榻上,那榻上覆了整整三層又綿又軟的錦被,就算重重摔在上麵,也隻會被被褥輕柔地托住,決不會讓人摔疼了。
“冤家,怎麽就來了?”陸修雙眸間閃著點點光澤,纖長的睫毛垂在眼尾形成一扇陰影,認真地瞧著薑洛的臉龐。
薑洛仰頭看向身前的陸修,便欲將今日紫宸殿上發生的事情說出:“今日陛下未曾當麵問詢,而是教尚書姚大人收了我們四人的文書,便叫我們各自回去了。”
陸修麵上染著一層似有若無的紅暈,像是喝到微醺了一般醉人,但他神情卻是極為清明的,一點兒也不像是喝過酒的樣子。
陸修喉結微微上下滾了滾,隻覺曠了許久的身子一沾上薑洛,渾身上下都一下子生出了難以言喻的微妙感覺來。
“竟是這般,怪道這麽早就來了。”陸修索性一個俯身,俯在了薑洛的身上,一雙狹長勾人的狐狸眼向下凝視躺著的薑洛,高挺的鼻梁輕輕吸了薑洛身上熟悉的氣息,複又輕輕緩緩地吐出了那口氣息,“想死我了。”
薑洛靜靜地躺在榻上,怔怔地瞧了眼前的陸將軍,頭一次發覺陸將軍竟如此熱情。
陸修身上不似午時穿戴一般家常薄透,反倒裹著齊齊整整的營裝,頭上用一根白玉簪導梳起墨發,再無晌午時分那般嫵媚勾人,反倒頗有一股英姿颯爽的幹練氣息。
他身上不再是帶著溫熱的肌膚肉味,而是一股幹淨清爽的皂莢香氣,從裏到外透著一股清爽。
“你方才沐浴過了?”薑洛仰著腦袋問道,呼出的氣息輕輕地打在了陸修的發梢上,吹得他一絲絲墨發隨之微微翳動。
她剛一問出口,就覺得這個問題自然是顯而易見——
晌午時候,即便她最終未曾掀開陸將軍身下的錦被,但光憑陸將軍那副風情樣子,也可知身子上已經濕漉漉地了,若是不細細清洗去,黏糊糊地待在身上怎麽好受?
陸修隻覺發梢微微發癢,不自覺地向後仰了一下,爾後陸修將左邊麵頰輕輕貼在了薑洛的前襟處,眼中蕩漾著綿綿情意。
“我還以為你這幾日都不會再來了……”陸修聲音極具磁性,略帶旖旎繾綣地道。
按照慣例,春闈的前三甲要由當今聖上親自問詢之後,再一一定奪。這其中或許會耗費三五日時間,而有希望的貢生或許會被陛下留在皇宮外宮過夜,以便於隨時傳召問詢。
是以陸修便心中有數,起身梳洗了一番後,便換上了營衣,預備著今晚上去營帳之內巡查巡查。一是為了親臨盯著,防止營帳之內有人生事,二也是為了收斂收斂自己身上放肆出來的媚意,暫且清淨斷欲幾日,為過幾日薑洛來他這裏過夜養精蓄銳。
可卻沒成想到,薑洛竟然在這麽短的時間便回了來。
薑洛聽此,也不禁道:“是啊,我們四人中隻有姐姐被尚書姚大人留了下來,今年殿試的魁首應該就是姐姐了。”
陸修聽到“姐姐”二字,便立即想到了薑夕兩輩子對他暗中施加的惡行,神情不由得複雜了起來。
他實在無法如此大度,聽到陷害自己的敵人高中狀元,心裏頭不自覺地感到厭惡。
薑洛想了想,原本明朗愉悅的眸子微微垂下,像是一隻小奶豹一般吸了吸鼻子,神情凝重地問道:“陸將軍,若是你將來的妻主終此一生隻能做個文吏,你會不會失望?”
薑洛的話語一下子將陸修從沉思之中喚醒,他見薑洛麵上躲閃猶疑的樣子,不禁笑著輕輕地刮了刮薑洛的鼻子。
“隻聽聞過‘悔教妻主覓封侯’的,哪有後悔妻主做文吏的?”陸修整個身子舒展地倚在了薑洛身上,雙眸懶洋洋地瞧了薑洛一眼,攝出幾分狡黠的笑意來,“你若隻是個文吏,便不會有那麽多的男人來同我搶了。”
薑洛緊緊地瞧了陸修一眼,才道:“我說真的,不是跟你鬧著玩兒的。尚書姚大人仿佛不怎麽喜歡我。”
“我也說真的。”陸修亦靜靜地回望著薑洛的雙眸,墨瞳中卻是從未有過鄭重。
“悔教妻主覓封侯”在陸修這裏卻不止是一句簡簡單單的戲文,卻是他上輩子的真實寫照。
在薑洛未曾起義稱製之前,她們二人也曾的的確確經曆過琴瑟和諧的時候,可是當薑洛成為了大周的新君,這份夫妻關係便不僅僅是平常夫妻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