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欲靜而風不止
連血都沒有沾染一滴。
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平嵐如此殺了雷無雨。
他不會感到惡心,不會感到心悸後悔,不同於他第一次殺範哲。
他轉過身,而後走到柳如絮身邊,在她身邊躺下,靜靜的看著雨後清澈的空,有一朵雲很像柳如絮笑時的樣子。
他的心現在就如止水,他在心頭問道:如果自己死後會是什麽模樣?會不會升到上?
他搖頭否置。
柳如絮為什麽會死?因為雷無雨。雷無雨為什麽會暴戾?因為鬼將。可鬼將為什麽要殺自己?
平嵐本來亂了的心此時逐漸平靜下來,理清思緒,他知道自己該殺誰。
從今往後,屠戮地府滿地鬼。
他緩緩起身,走到一塊地勢比較高的地方,伸出手指著虛無的空氣聲音有些沙啞道:“地府鬼將?來啊!我就在這兒!命給你,來拿!”
他想看看到底有沒有那個該死的九大人在暗中保護自己,為什麽他方才沒有出手?那樣柳如絮便不用死。
如果事實上真沒有所謂的九大人的話,鬼將如果出手的話他怎樣都活不成。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覺得自己太過弱,他隻是想好好活著,想保護好身邊的人。
他將拳頭緩緩握緊,咬了咬牙,他要變強。
殊不知,生離死別才是最考驗人心的一場修行。
突然有一陣清風驅使他向某處偏頭。
顯入眼底的是不遠處的一戶人家,門前栽了一棵瘦弱到病態的矮樹,樹枝樹葉在戰鬥餘波的衝擊下竟然沒有被連根掘起,仍舊穩穩的屹立在地表,且有逐漸平穩下來的趨勢。
但風卻呼呼不曾停止,吹的人心發冷。
。
這幅畫麵極其詭異。
……
“速退!”
不知何時,誰大喊了一聲。
場間的戰鬥迅速停止下來。
每個人都身有負傷。
柳仲義半跪在地上,攙扶著自己的妻子,兩人傷勢很重,但此時心頭更加沉重。
一向被譽為女強人的白沐容幾乎昏倒在柳仲義的懷中,她以手掩麵正在無聲哭泣。
此時無聲勝有聲。
柳仲義的眼神也極為冷漠,一拳錘在地上,將地麵砸出一個坑,心疼的不能再疼。
他們的女兒死了。
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滋味,真不是滋味。
白鹿緣與錢三萬此時皆是無力地癱坐在地麵,身上盡是亡羊牢所留下的刀傷。
他們沒想到步入邪魔後的亡羊牢實力如此強勁,兩人合力與之戰了千百回合,對他造成的傷害卻屈指可數。
更何況有個移動速度不菲的周管家時刻警惕著給兩人製造各種麻煩。
白鹿緣此時傷的更重,因為心也被傷了,他一生隻有白沐容這一個女兒,也隻有柳如絮這一個寶貝外孫女,但卻先他這個老家夥離去。
他捶胸頓足,似乎心頭有一團無名的淤血,想吐吐不出,他蒼老的臉頰皺紋更甚。
他雙眼通紅,本就皺紋很深的臉變得有些猙獰,嘶吼道:“王八蛋藏兵閣,老頭子我今就算拚了命,也要狠狠咬你一口!”
錢三萬回頭張望滿是傷痕的平嵐,在心中祈禱,希望九大人能保他性命無恙。卻又憂心那個鬼將,會元境界,九大人能否勝它?他不知道多少次摩挲自己的翠玉扳指,猶豫不決。
“早就了,你們兩家我藏兵府沒興趣,隻要交出平嵐便饒你們這些狗命,現在倒好,白白拉著這麽一群人給那子陪葬,又圖什麽呢?”
雷加印以一人之力對戰範柳兩家四人,並沒受什麽傷。
而且他似乎也沒什麽感情,就連自己的兒子雷無雨身死道消隕落地間也沒見他眼睛裏有任何悲傷。
隻要這一戰結束,隻要殺死平嵐,二爺便賜予他無上功法。隻要他進入淬神,死再多人,管他死的是誰,又有什麽關係呢?
“平嵐子於我們兩家本就有大恩情。”
範賢的厚土劍直直插入地麵三尺,啐了一口鮮血道:“我範賢雖不妄稱什麽大仁大義之士,但也絕非苟且陰險無義之人,隻要我範家還在,便要保平嵐子性命。”
雷加印雙眸通紅,神情近乎癲狂道:“可笑,什麽大仁大義,你範家柳家又能起什麽作用?百寶閣又有什麽用?在二爺眼中不過伸伸手指便能撚成塵土!”
他從袖中取出一塊黑色令牌,無比張狂的癲笑,如同發瘋般放聲嘶吼。
“請二爺!”
隨著雷加印這一聲叱吒,徐徐清風呼嘯的更加強烈,地麵上揮灑的血液逐步沸騰,卷起千堆血……
那顆穩穩屹立在地麵的病態矮樹終於被連根拔起。
整片青開始轉為黑夜,整個潯陽城開始淪為地獄,整塊空間開始化為虛空。
由於空間的虛化,有無盡的黑霧從虛空中湧現而出,有無盡痛苦且詭異,撕心且裂肺的惡鬼咆哮聲席卷整個混亂的戰場。
那仿佛是從地獄傳出的聲音。
那仿佛是從地獄走出來的人。
隻見一個黑色身影出現在地間,其身周被無數破敗鬼魂的殘軀包裹,他就是地府的邪魔鬼將,猶如凶煞。
那人身著一件寬大的黑袍,黑色的帽簷遮蓋住半張臉,看不見臉龐,隻餘烏黑青紫的嘴唇。
可以感受到一種叫做驚悚的氣息迎麵撲來,以及死亡的氣息自那黑影四周開始彌漫。
平嵐自然認得那個黑影,幾個月前於望樓還在與苟士奇談論如何應對萬狼齋的時候。
那時地靜止,那時時間定格,那個黑影將自己折磨到一心求死,那種感覺讓人痛不欲生。
但那時的黑影應該隻是這個鬼將的一絲殘魄化成,與眼前這個差地別。
猶記上次那個黑影殺死自己之前,被他的黑鐵碰撞成粉碎。
眼前這個邪魔便是藏兵府的二爺,他便是地府的鬼將。
他從地獄來,來取平嵐的性命。但有人阻止他,所以他幾次都沒出手,可如今他不能再等,所以這次必須要殺了平嵐,或帶平嵐的屍體回地府。
有黑霧彌漫而來,鋪成一條道路,筆直的鋪到平嵐身前,不知為何,平嵐此時全身都動彈不得,整個人都僵硬在原地。
鬼將揮動寬大的黑袖,順著黑霧鋪成的道路,一步一步向平嵐走去。
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瞬間湧上心頭,平嵐心神恍惚,身軀微微顫栗。
這便是鬼將?且擁有會元的實力?隻一揮袖自己便隻能等死!
麵對鬼將,他沒有任何可用的手段,而且他現在早已經是窮途末路。況且就算有什麽手段,麵對鬼將也無非是螞蟻撼大象。
風呼呼的在他耳邊呼嘯而過,似有億萬惡鬼纏繞著他的身體,想要將他撕成上千片。
鬼將雙手負在身後,隱隱可見他烏黑的嘴角微斜上挑,聲音格外刺耳:“你的命,我來拿。”
這仿佛是在回答平嵐剛才嘶吼的那句話,我來拿你的性命。
“你拿不走。”
突然,一道有些細膩且儒雅,帶些深沉且溫柔的聲音響起。這話音隻聽起來便讓人覺得是一位風度翩翩俊俏公子。
他也從虛空中走出來,隻不過與鬼將不一樣,他的出場方式很平淡,甚至平平無奇。如果不話的話都不會有人知道他的出現。
這位身材高挑且偏瘦弱的身影就是被平嵐幻想且抱怨無數次的九大人。
他一身青衣,與普通男子相比並無什麽異樣,隻是看起來如若絕塵,透著一種清氣,給人一種很仙的感覺。
其俊郎的外貌與聲音相符合,他也負著手,踏著虛空向平嵐走去,隻是背後那雙手還時不時玩弄著一隻不長不短極為精致的匕首。
他所行走的每一步並沒有壓迫感,隻是帶起一陣清風,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讓平嵐好受了些許。
九大人與鬼將相對而立。
鬼將麵對這個氣質非凡,實力亦是非凡的人,從容不迫地開口質問道:“你是什麽人?這些你一直在暗中護著這子,為什麽?”
九大人俊俏的嘴角微微挑起,他將身後的手放在身前,依舊玩弄著那把尖銳鋒利的匕首,玩味的笑道:“地府的狗現在都敢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人界,我自然是來終結你狗命的人。”
平嵐看著正前方相互對立的兩人,早已心驚肉跳,這就是所謂的大人物,單從氣質上來看就有其不凡之處。
他還是的聚氣,距離會元太過遙遠,而眼前這兩個人,便是會元!
鬼將似有些怒意沉浮,他嗤之以鼻,不可否置的笑道:“往後的下,是人類的下,還是我們地府的下,不是你我的算的。”
“放心,你們地府的人永遠都將躲在黑暗之中,夾起尾巴做狗,不會有出頭之日的。百萬年來,一直如此,沒有變數。”
九大人脫口而出的話極其囂張,囂張自然是因為他有囂張的資本。
鬼將強行壓下自己心頭的怒火,伸出那隻黑色骨爪緩緩指向九大人冷笑道:“以前像你這般囂張的人,都會在我手中死的極其淒慘。”
“哦?是嗎?到底是誰死的比較淒慘,試試便知!”
隨著九大人的話音落下,他當即丟出自己的匕首,這不同於聚氣境的打鬧,隻這隨意一甩,整個虛空都被劃破。
摧枯拉朽般的空間,瞬間被撕扯的支離破碎,空氣中的任何物質似乎都被那極速一擲全部抽走。。
讓人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