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事情怎麽會是這樣
在人民公園的假山旁，齊曉芬和屠光明靜靜地坐在那兒，凝視著水柱扇麵形的噴向空中，再從空中呈扇麵形地落進噴泉池子裏。在微微秋風的輕撫下，水柱外是一抹淡淡的水汽。在齊曉芬和屠光明的不遠處，還有好些對情侶，也在那兒欣賞扇麵形的水柱呢：有的靜靜地凝視著，有的比比劃劃地輕輕談論著。
“你看，這陽光，這空氣，還有這兒的僻靜以及來這兒閑散的人們，多麽和諧溫馨的畫麵啊！”齊曉芬含情脈脈地看看她身旁的屠光明，很溫柔地說。
“嗯，是啊。要是我們那縣裏，我們那市裏，甚至我們的國家，處處都能這麽樣，那才是羨煞世人了，那才是美極了呢。”屠光明麵對此情此景，也感慨良多。
“光明，看來你想得還真遠，抱負還真大喲！”齊曉芬回過頭，給跟她對眼的屠光明，眨了眨眼。
“俗話說，‘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反正，我有這麽一個夢想，我也一直都是這麽要求自己的，為官一任，就得造福一方。雖然過去的我，也做了一些有愧於A縣人民的事，但我今後是再也不會去做了。”屠光明話語裏滿是自我責備。
“光明，其實你也用不著那麽責備自己。你想想，那麽大一個A縣，上百萬人口的一個農業大縣，你能搞得讓附近幾個縣都來羨慕咱們A縣，你已經盡力了，你也不容易的啊！是不？”齊曉芬對她喜歡的人還是非常敬佩的，這或許就是她自己，願意無私無畏地為他付出的原因吧。
“這哪是我一人的功勞呢，還不是因為有了這麽個和諧的社會，有咱們A縣那麽個團結奮鬥的好班子。”屠光明很謙虛地對他身旁的女人說。
“嗯，倒也是，獨木不成林嘛。”
說完這一小會兒話，兩人又靜靜地望著噴泉。
“光明哪，我想了又想，我還得跟你說兩件事，你聽了千萬別生氣哦，也別責怪我。要是你生氣的話，會對你的身體恢複很不好的。”齊曉芬偏過頭來看看屠光明，再拉著他的手，說話的語氣非常地溫柔。
“沒事的，曉芬，你說吧。我都四十好幾了，官場上起起伏伏算來也有二十多年了，我還什麽事沒有見過呢。你放心說吧，天是塌不下來的。”屠光明用左手輕輕拍了拍齊曉芬拉著他的那隻手的手臂。
“嗯，這就好，這就好。”齊曉芬深深呼吸了一下，才說，“我來這兒時，已經向縣委縣政府辦公室遞去了自己的辭呈，我再也不想做什麽黨委書記了。當然，這並不是我不愛黨愛人民，而是，我隻想好好做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好好擁有自己的家庭。”
“你說什麽？你這什麽情況呢？我這就有些不懂了！曉芬啊，實話說唄，你好不容易才從農村走出來，又好不容易才走到一個很有發展前途的崗位上，你咋個就這麽馬虎這麽衝動，紅不說白不說的，就給辭去了那麽個前途無量，別人做夢都想要去的崗位呢？你這不是犯傻發病麽？唉！你也真是！你到底理不理解我？我是費了好大的勁，頗費了好一些心思，才能讓你去那兒的！為這，我還欠了馮書記好大一個人情呢！你叫我怎麽說你才好呢？”屠光明搖搖頭，既對齊曉芬的做法很是不解，又對她的衝動很是不滿。
“那你就別說了唄。光明，跟了你這麽幾年，你是知道的，我向來做事都很慎重，絕對不會心血來潮。辭去河西鎮黨委書記的職務，我可不是一時情感衝動，故意要去犯什麽傻，我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我不是不明白，那是一個肥缺。可為了你，我不得不這麽做，讓你今後的工作沒有後顧之憂，我也隻好如此了。我知道，跟你這麽幾年來，你嘴上雖然什麽也沒說，但我看得出來，你還是對我很有意見的，尤其是我背著你幹的那些個事，我也深知讓你很難看。你想處理也不是，不處理也不是。最後呢，你沒辦法，隻好來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別人或許不理解你，難道我還不理解你？光明哪，你也難，我其實也難。雅蘭姐去世那陣，我不忍你太過悲傷難受，我想了很多方法，都沒能讓你開心起來，直到你遇到了夏雨。不瞞你給你是說，我是背著你給夏雨做了好幾次思想工作，才讓她能來到你身邊的。為了讓夏雨能永久跟著你，我不得不背著你，昧著良心，給她開了那間流星雨咖啡屋，並指引那些有求於你的人，去照顧她那兒的生意，好讓她衣食無憂，不致分心，去一心一意地愛著你。願以為一切都順風順水，可蕭雲的出現，卻在不經意間搞亂了這美好的局麵，讓事情一塌糊塗。你不僅難堪而且痛苦。蕭雲的出現，也讓你的女兒秋紅跟著痛苦，沒辦法，我隻得多次找他倆商談，可他倆執迷不悟。萬般無奈，為了你，也為了秋紅，我不得不背著你用了一些非常規手段，想把他倆徹徹底底地隔開。然而事與願違，他倆反而越走越近，這令我大為光火。當然，那些事，本就不該我這個秘書去做。我知道，光明，那些事情一旦敗露，我不僅會去坐牢，還會牽連到你。所以，到現在我還後怕。可是，誰又能真正明白我的難處呢？到最後，為了你，我隻好把自己給豁出去啦，坐牢就坐牢唄。唉，也許，最先給你當秘書，確實隻是為了報答你的恩情，但後來，跟你相處，我才發覺你重情重義，有理想有愛心。你就是我今生自己要找的那個男人，從那時，自己就真正愛上你了。而那會兒，恰好你又有夏雨，所以，我隻得把對你的這份深愛，深深地埋在自己心中，不讓她生根發芽。而今，你病了，為了能更好地照顧你，也為了你今後在官場上沒人盯著你的後背，所以，我必須得辭去河西鎮黨委書記的職務，我可不願意，成為你前進路上的絆腳石！”齊曉芬說這些話時，眼裏明顯有淚珠滾動。
“曉芬啊，別難受了，我也有不是的地方。”屠光明再次輕輕地拍拍齊曉芬的手臂，繼續說，“你背著我做的那些事，我不是不知道，我也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才那麽做的。唉！現在想來，我隻是太過自私了！一心隻是想到自己，哪兒考慮到你的感受呢？唉，我這人也真犯渾，你說說，我怎能為了自己，把你給扔出去呢！曉芬，我這是不是太無情無義，太沒有人性了？今兒個想來，我真是後悔死了！我真的有些不是人！”屠光明用右手掌狠狠地拍拍自己的胸脯。
“光明，別這麽責備自己了！我這也是心甘情願替你做的呢！別這麽難受了，好不好？要不然，我也會跟著你難受的！”齊曉芬求著屠光明。
“好啦，辭去就辭去吧，反正人活著又不是靠當官才能生活下去的，是吧？你也放十二個心吧，就算你是一個老百姓，衝著你對我的這份真情，我今後一定會好好待你的。”屠光明再次輕輕拍拍齊曉芬的手臂。
“有你和你這句話，我就知足了！”齊曉芬甜甜的說，還把頭枕在屠光明的手臂上。
“哎喲，這坐的太久了，腰酸背疼的，起來，我倆走走吧。”屠光明看看四周，再低頭看看頭枕在他胳膊上的齊曉芬，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他催促著齊曉芬，自己想起來活動活動。
“好吧，走走就走走。”齊曉芬跟著他站起來，兩人在噴池旁走來走去。
“曉芬，夏雨這段時間在家還好吧。”好一陣，屠光明突然偏過頭問齊曉芬。
齊曉芬抬頭看看他，像沒聽見似的，頭又埋著，陪著他在噴池旁走著。
“她怎麽啦？你不說話？難道她在家裏不好？”屠光明還在問著。
“嗯，不好！”齊曉芬見瞞不過去了，隻得照實回答。
“怎麽不好啦？”
“她去青雲庵出家了！”齊曉芬抬頭看看屠光明，又看向遠處。遠處街道上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你說的是真的？”
“真的！”齊曉芬回過頭看看屠光明，很肯定地回答著。
“怎麽會呢？”屠光明自言自語，他很不相信似的重複著，“這怎麽可能呢？她那麽喜歡過這世上的好日子！”
“是啊，開始我也不明白。光明，離開你以後，回到A城我給她打電話，問她在哪兒？她說她在青雲庵。我問她在那兒幹嘛？她沒有回答我。沒辦法，我立即趕到青雲庵，想去找到她。沒見著她，卻見著了青雲庵的主持。主持說夏雨已經出家了，她現在不想見任何人。青雲庵主持還告訴我，夏雨把她的銀行卡也托她轉交給我，要我交給你。我來這兒沒敢告訴你這些事，所以夏雨的銀行卡也在我這兒，暫時替你保存著。我本想等你身子痊愈了，再告訴你這些的，沒想到，她在你心裏的位置還很高，你還是蠻關心她的嘛。”齊曉芬又抬頭看看屠光明。
“早知道也好！她能想明白再出家，說不準，這也是她最完美的歸宿了！人啦，一輩子誰也料不到自己身前身後啊！幾十年後，這世界到底會是什麽樣子呢？誰個能夠說清？我想諸葛孔明也不過如此，他也不會料到，還有今天這麽個美好的世界吧！”屠光明再次感慨萬千。
“光明，你也別多愁善感了，這對身體恢複不好！”齊曉芬勸慰著屠光明。
“哦，曉芬，那卡裏還有些錢吧？”
“我去銀行查過，還有好幾十萬呢，夏雨托青雲庵主持轉交給你，她說，夏雨說的那些錢應該歸你！”
“這樣吧，縣裏不正在修建養老院是吧？這筆錢你全拿去捐給那兒吧！夏雨的錢也不能歸我，那是你幫她從別人那兒弄來的，她那些錢取之於民的，為什麽不用之於民呢？我屠光明就這樣，不該我的，我絕不據為己有。所以，你還是拿去用之於民吧。”
“那好，就照你的吩咐去做。”齊曉芬什麽話也沒說，趕忙應著。
“夏雨為什麽出家？主持告訴過你嗎？”
“好像主持說，夏雨進青雲庵時，她告訴主持，說什麽她是佛之女！她恨自己，為什麽要和自己的親姑姑去侍候同一個男人！”齊曉芬把自己在青雲庵，主持講給她的，和盤托出。
“什麽？她的親姑姑？她親姑姑是誰？”屠光明莫名其妙地緊緊盯著齊曉芬。
“開始我也莫名其妙，後來我去夏雨家鄉，找到夏雨的爺爺問了大致情況，再找到秋紅現在的外公一證實，才知道夏雨的親姑姑，就是雅蘭姐。”
“你說什麽？夏雨的親姑姑是雅蘭？”
“嗯，就是！我昨天已經找到秋紅外公，證實了這個情況，確實如此！”
“這怎麽可能呢？難道這就是上蒼的刻意安排？”屠光明用右手掌，在自己的額前狠狠拍了一下，說出來的話很是痛苦，“難道這就是報應？曉芬，你說說，我這是造的什麽孽呀？”
“光明，別自責了！不知者無罪！”齊曉芬緊緊扶住他，再次坐在噴泉池子旁。
“太造孽了！我卑汙得居然去跟雅蘭的侄女生活在一起！”屠光明的眼淚流出來了。
“光明，別激動，你的身子剛好！這事，以前誰都不知，要不是夏雨說給青雲庵主持，我又去調查過，誰能知道啊？是不？”齊曉芬語重心長，繼續著說，“我聽了青雲庵主持說給我這件事後，我特意去到夏雨老家。在那兒，我找到了夏雨的爺爺，我拿出雅蘭姐的照片讓他辨認，他一下就認出了他的女兒！他問我在哪兒找到雅蘭的，他問雅蘭好不好？我沒告訴他雅蘭姐去世的消息，我怕他老人家受不了！我隻是說，雅蘭姐現在去出差了，她生活得很好，叫我去幫她找找她的家人！我離開時，特意給老人照了一張照片帶了回來。昨天，我把這張照片交給秋紅外公時，他一眼就認出來了，他說這就是秋紅的親外公，雅蘭的親生父親！”齊曉芬很平淡地講完這件事情後，看看屠光明。
“真是造化弄人！回去後，得好好去看看雅蘭的父親和家人！還有要去看看夏雨！勸勸她，看她能不能離開青雲庵，重新回到凡塵來做人，不讓她父親和她爺爺知道她的情況後，傷心欲絕！”
“那好吧，到時我陪你和秋紅去！”
屠光明回過頭看看多情的齊曉芬，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