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爸的重症監護室外,齊曉芬在不斷地踱來踱去,踱得我心煩意亂,我真想吼她一下:“你別瞎踱了,行不行?”但我不好發作,她畢竟也是為著我爸的病情而憂慮而心焦啊!所以,無奈的我,隻好悶聲不響地坐在凳子上,任憑她在我眼前踱來踱去的。雖然我外公我舅他們都叫我倆去他們家住,但我倆心照不宣,內心裏都強行自己給留了下來。
“你倆咋個還不去休息,這兒有我們護士呢,反正這陣子你倆在這兒也是白著急,還不如早點兒去休息。”一位護士走過來,很溫和地對我倆說。
“沒事的,醫生。我爸的病情怎麽樣?”我立馬站起來問。
“現在還說不準,隻要觀察期一過,就應該沒事的了,教授不是告訴你們了麽?”護士眉毛一挑,看著我問。
“你看,不好意思哈,我這不是著急麽?居然忘掉教授的話了,多此一問,給你添煩了。”我忙向她道著謙。
“沒事的,你們家人的心情,我們當護士的能理解。不過,著急也是白著急,我看你倆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待兩天可有你倆累的。別正需要你倆時,卻喊腰酸腿疼的,啊?”護士又看看我倆。
齊曉芬早停止了踱步,看看我。正好這時,我也抬起了頭看看她。
“秋紅妹妹,那我倆就走吧,既然這會兒,這兒也用不著我倆。”她走過來,不容分說地拉著我的胳膊。我隻得跟著她,離開了我爸的重症監護室門口。
回到醫院特別病房,怎麽也睡不下去。齊曉芬對我說:“秋紅妹,我倆這會兒都睡不下去,不如出去走走。”
“曉芬姐,這會兒,你哪來的這份閑心?”我抬起頭,拿眼的餘光瞟瞟她,不無怨言,“倒也是,反正又不是你父親生病住院,你瞎著急幹嘛呢,是不?”
齊曉芬聽了我帶刺的言語,還是一臉的平靜不說,居然還溫和地對我笑了笑:“隨便你怎麽想我好了,反正隻要我自己不糊塗就對。”
她的溫和讓我不知說什麽好了,隻好沉默著:唉!當官的人就是不同凡響,什麽事兒都能沉得住氣,即使天垮下來就要砸著她的頭,或許她也會說,忙啥,不還沒砸著嗎?想到此,我也遞給她溫和地一笑:“齊姐,這麽晚了,還能去哪兒轉轉?”
“走吧,去外麵逛逛。”
她走到我身邊來,再次挽住我的胳膊。
省城就是省城,她的繁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快到十二點了,寬闊的街道上,還依然車水馬龍,人來人往。我和齊曉芬走在燈火輝煌的街麵上,夜風拂在臉上,清涼如水。
“秋紅妹,你知不知道,你爸這次為什麽會出意外?”齊曉芬話語輕輕地問著我。
“該不會是因為我懷上孩子的事吧。”我沒事的繼續朝前走著。
“據我這段時間對你爸的觀察,你說的很對,八九不離十。”齊曉芬漸漸吐出了她的看法。
我沉默半響,才說:“我爸能鬧出這檔子事,還不是怪你!”我知道自己說這話底氣不足,很有些狐借虎威的嫌疑,想在我爸秘書麵前,擺擺我這縣長千金的譜,壓壓齊曉芬她這縣長秘書的威風。
齊曉芬沒當一回事的說:“的確,這事有些怪我。不過,我在對他說真相之前,也翻來覆去思考過。秋紅妹,你也別太責備我了,很多時候,我也無奈。”
“哼!你也無奈!曉芬姐,你這縣長大秘書,我爸跟前的紅人,很多人想拍你馬屁都還來不及呢,你也有無奈?”我又是語中帶刺。
“唉,難啦!”齊曉芬長歎一聲,“秋紅妹,你沒在官場,你是不知個中滋味的。在官場的每一個人,每天背後都得長上一雙眼睛,生怕不經意間,哪兒會有一顆子彈射向你!就算睡覺,也得睜著一隻眼,你才能睡得踏實安穩呢。你爸和我一樣,也不例外!本來,事先我是決定,不把你懷孕的事告訴你爸的;可我後來想想,紙是包不住火的,要是你的肚子挺起來了的話,局麵恐怕更難收拾,痛定思痛,我才最終拿定主意,還是決定必須告訴你爸,要他早作準備。沒想到,你爸知道後,沒能勸導你,反而拿你沒辦法。秋紅啊,你不知道,那以後,你爸每天沒人時,總是長籲短歎,還神誌恍惚。要是早點能預測到,他今日會因此事受傷,我才懶得告訴他呢。唉!現在後悔還有用麽?”
齊曉芬說完這番話,望向遠處。我呢,沉默著,也跟著她望向遠處,遠處燈火正輝煌。
“秋紅妹,你肚子裏的孩子真對你那麽重要?你非得讓你爸在A城人麵前難堪?秋紅妹啊,你爸可是很愛你的,你可是她的心肝呢。你能不能冷靜地再想想,他可是一縣之長啊!他的顏麵可是丟不起的,我的好妹妹?”
齊曉芬把話說到這份上,已經夠難為她了。我聽得出來,她這一切全是為我爸好。在這方麵,我知道,她比夏雨強多了,她齊曉芬是全心全意為著我爸好的。可是,誰又替我想呢?我心愛的人失蹤了,說什麽我也不會扼殺掉,我和自己心愛的人的結晶。話說回來,就算蕭雲在我身邊,他要想拿掉我的骨肉,那也是不可能的。但因為齊曉芬的苦心勸導,我沒能把自己真實想法告訴她。我一路沉默著,腳步跟著她的腳步。她的話像一陣風,也從我一隻耳朵進去,另一隻耳朵出來。
“秋紅妹,就算我求你了,為著你爸,你就別再堅持了,拿掉孩子吧,這對誰都好,尤其是你爸。”突然之間,齊曉芬說話哽咽起來。
我依然沉默著。
“秋紅妹,你不知道,這夏雨看來是靠不住了。你爸受傷的事,我最先告訴她,她在電話中回答我十分冷淡,似乎這事跟她已經無關,她要我看著辦,還說這事她管不了,更別說讓她陪同你爸來這省城看病了。他媽的夏雨,真是個薄情寡義,紅顏禍水的女人!虧你爸生病前對她那麽好,她轉眼就不認人了!待你爸病好了,等我回去後,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她,才怪呢!”齊曉芬牙齒咬得咯嘣響。
是啊,夏雨確實過分,對我爸怎能這麽薄情寡義呢?我也把牙齒咬得咯嘣響了:既在心裏恨著夏雨,又在心裏同情著齊曉芬。我爸也真是,一心一意對他好的女人他不要,對他不好的女人,他偏要把她供奉在自己心裏!這世界啊,真是令人費解!這人啊,也真令人難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秋紅妹,夏雨是靠不住了,我不相信,難道你也靠不住?俗話說‘上陣還靠父子兵’,父女連心啊!該不會,你也靠不住吧?”齊曉芬轉過頭看著我。
樹蔭裏,我雖然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但從她的話語中,我能準確地描摹出她臉上此刻的神色:惶恐至極!她的內心肯定如焚,憂急萬分了!
我避開她的回頭,把頭偏向另一個方向。看著街道上熙來攘往的車輛,我陷入了沉思:人生啊,像不像那些個車輪,終身要為著自己的目的而四處奔波?直到輪胎爆裂或者變廢,都還不能找到,一個令自己稱心如意的落腳點呢?人生很短,我可不想被人左右!我的終極目標,不外乎能和自己相親相愛的人,再有著我倆的孩子,平平淡淡過好一生!天啊,我真不明白,這麽點小小的心願,實現起來,咋個就那麽艱難呢?
“秋紅妹,姐都跟你說這麽長時間了,你對你肚子裏的孩子,是個什麽看法,你就表表態吧。你老是這麽沉默著,讓姐好揪心啊!”聽得出,齊曉芬話語中滿是無奈。
“唉!沒什麽看法,我就想把自己的孩子生下來。這可是我和自己心愛的人的結晶!曉芬姐,你也別費神來勸了!”我沒因她的勸說,也沒因我爸的病情,絲毫去改變自己的注意。
“固執!”
齊曉芬吐出這簡單的兩個字後,就側過頭,望向遠處。
固執?為了自己的愛情,為了自己的骨肉,我能不固執麽?我能任人宰割麽?
我沒有回應她的不滿,也默默地望向遠處。
“秋紅妹,要是你能同意拿掉你肚子裏的孩子,我保證你心愛的人,能夠重新回到你的身邊!”
好半天,齊曉芬幾乎是一氣嗬成而出的話,讓我著實吃了一驚。我側過頭去,不知所措的望著她,竟然呆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真的!我沒騙你,隻要你同意拿掉你肚子裏的孩子!”
齊曉芬再次重複著,她先前說出來的話。
這回,我的心裏來了一次十級地震。我幾乎就是跳著站起來,再一大步跨過去的,緊緊抓住她的胳膊:“你說什麽?你的意思是什麽?”
“秋紅妹,你這麽聰明,我的意思,你還不明白麽?”
她沒正麵回答我的問題,反而偏著頭審視著我。
“你的意思是蕭雲還活著?他的失蹤跟你有關?”
我有些失去理智,幾乎就是在尖叫著問她。
“不錯,看你怎麽去想這件事。說跟我有關也不假,更重要的是,他跟你父親有關才是真的!”
齊曉芬拍拍我抓住她的那隻手,語氣非常平和,平和的跟沒事兒似的。
“那蕭雲現在在哪兒?你快告訴我!我要去找他!”
我使勁搖著抓住她的那隻胳膊。
“我的秋紅妹,這可不行呢!除非你能同意我提出的條件,我才能告訴你!”
她說出來的話依然溫和,可她溫和的話語裏,卻透露出一股生硬,沒有商量的餘地。
我對她的憤怒,瞬間就噴發了出來:“齊曉芬,你惡劣、卑鄙、汙濁,你居然為了自己,活生生棒打鴛鴦,想拆散我的愛情,你沒門!你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我轉身欲走,她卻站起來用力拉住我,我狠命甩了甩,還是沒能掙脫,隻好靜靜地站在她的身邊。
“秋紅妹,隨你怎麽想我都可以!‘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我想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良苦用心的!實話告訴你,我讓那個叫蕭雲的小夥子,從你生活中消失,也是迫於無奈。為了你父親和你,我曾多次私下找他談過,希望他能遠離夏雨,好好愛你。可是他就是四季豆不進油鹽,好壞不聽。逼得我實在沒法,我就私下找人打傷了他和夏雨,希望他倆能從中醒悟,可他倆竟然執迷不悟,越來越放肆。我知道你爸很喜歡夏雨,雖然我也很喜歡你爸,但為了你爸能永遠開心幸福,我願意犧牲自己。再說了,你又深愛著蕭雲,愛的又十分痛苦。沒有辦法啦,我隻好告訴他你家的具體位置,讓他自己去揭開真相,好徹底離開夏雨,讓你爸和你都能夠擁有自己的幸福生活!可事與願違,你們居然去電視台報社,重金打什麽尋人啟事,搞得你爸焦頭爛額。為了你爸在官場上能平安,我這個黃花大閨女隻得豁出去了,犧牲了自己。你以為我心甘情願,睡在別人的身下麽?”
齊曉芬說這話時,傷傷心心地哭了,這還是我和她認識以來,第一次看見她這麽個堅強的女人的第一次流淚。我瞬間又被她感化了,扶住她,陪她坐下來。
“秋紅妹啊,你以為我真那麽狠心,見你愛的這麽傷心這麽難受嗎?讓蕭雲失蹤,我更是沒辦法的辦法了!自從我告訴他你家的具體住址後,我一直緊密地監視著他。那晚雨夜,他從你那兒出來之後,我發現他拿著一把刀朝你家走去,便跟著他。在車上,我趕忙跟縣特警隊打了電話說明了情況,叫他們務必抓住他。果然,在你家樓下,他被抓住了,連夜給押送到了市裏精神病醫院,再也沒能讓他出來過。我不這麽幹,你說說,要是你爸受到了傷害,你該怎麽辦?你爸該怎麽辦?”
齊曉芬的話讓我再次陷入了沉思。好久,我才對她說:“你這麽幹,我覺得還是有些過分,你怎麽能把一個正常人,當成一個瘋子給關起來呢?”
“唉!”
齊曉芬這回什麽也沒說,隻是歎了一口氣。
“曉芬姐,要是你還信任我,就把蕭雲交給我吧,我堅信他不會幹啥出格的事的。”我求著她。
“你能保證他不會傷害到你爸?”
“是的,隻要這個孩子存在,我敢給你保證!”我給她打著包票。
“看來,我的秋紅妹真該令我刮目了!你對他的愛,真是誰也阻止不了!在你的真愛麵前,什麽都很渺小,什麽都不堪一擊,包括親情!”
齊曉芬站起來,好一陣感慨。
“曉芬姐,你說哪兒呢?其實,我現在才真正認識你!你比我更偉大!人生嘛,很短的,都該為自己的偉大過一回的,是不?我想,凡偉大的人都該幸福的!”
我挽住她的胳膊,很親密地跟她說。
她再次輕輕拍拍我的手臂:“但願如此!夜深了,我倆回去吧!等你爸病情好轉了,我就回去辦點事,你就等我帶給你好消息唄!”
“謝謝曉芬姐,秋紅感激不盡!”
“別感激來感激去的,這誰跟誰呢?”她自我似的搖搖頭。
“曉芬姐就是好!這世上的第一個好人!”我由衷地對她說。
“真的?”
“當然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