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別想碰我的孩子
我爸和他的秘書齊曉芬就坐在我的對麵。我爸默默無言的看著我，就像在審視著一個外星人似的。他的秘書齊曉芬不住的給我遞著眼神，還時不時地輕輕地搖搖頭。我很明白她的意思，那不過是告訴我，不論我爸爸說什麽，都叫我別跟我爸頂嘴。看來，又有什麽大事在等著我呢，在他倆麵前，我真的隻得沉默著？
我吐出一口長氣，看看我爸。他板著一副麵孔，我看了有些膽戰心驚：是不是我爸已經知道我懷孕的事了？不可能啊，我現在的身體哪兒看得出來呢？我低著頭若無其事的看看自己的肚子，還是原來那模樣啊！難道是曉芬姐已經告訴了我爸，我懷上孩子的事了？她怎麽這麽不守信用呢？虧得我還那麽信任她呢？
“哼！真是，人心難測！隔一個人就隔了一層肚皮！這世上，任何人你都不能給她掏心兜底！”
我在心裏默默恨著齊曉芬，還用敵視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我爸再次拿眼睛看了看我，也吐出來一口長氣：“秋紅啊，你就別糊塗了，把你肚裏的孩子，趕快拿掉吧。別讓爸爸為難，好麽？”
“爸，您為難什麽呀？就因為我是您這位縣長的女兒，這事就讓您犯難了？您別管了吧，我的事，您就放手讓我自個兒做主，好不好？”
我知道自己是求情似的，在跟自己的父親說話，我也不想為這事，跟自己的父親鬧得太僵，畢竟他是自己最親的人。母親過世後，他也很為難的，他也很不容易的。
“孩子，你咋個能這麽跟爸說話呢？你雖然是我屠光明的女兒，但我屠光明好歹也是這一縣之長啊，我代表的可是全縣幾十萬人口啊！你要不聽招呼，一味蠻幹下去，我這個縣長不被唾沫星子淹死，那才是奇跡呢，是不？”
我看過去，我爸的眼裏，燃燒著熊熊的烈火。
“爸，你老是跟著別人的眼神去生活，您不覺得很累麽？縣長怎麽啦？縣長女兒又怎麽啦？我們都沒三頭六臂吧，我們也都是凡夫俗子唄。所以，難道縣長女兒就不該找男人結婚生孩子？就不該有她自己的追求，有她自己的幸福生活？爸，您說是不？”為了自己的骨肉，我豁出去了，我一定要據理力爭。
“孩子，你咋個就這麽固執呢？你咋個就這麽一根筋呢？秋紅啊秋紅，我的好女兒，你咋個就不轉轉你的腦子呢？像正常人家一樣，找朋友結婚生子，這天經地義無可厚非！可你這是幹什麽？啊？未婚先孕！在別人眼裏，這就是傷風敗俗！你就是恨死我這個老爸，我也絕不會讓這事，發生在我這個家裏！”
我爸突然站起來，在我麵前走來走去，還不住地回過頭，用他的手指，指指我。
“爸，看不出來，您還真封建！這都啥年代了，還講那麽多道道幹嘛？我都是成人了，我自己的事自己還不能做主？人家美國，中學生都發避孕套了！我就不明白了，我們中國這是咋搞的呢，腦瓜子不靈光，偏要這麽守舊？”我不卑不吭地跟自己的父親說著。
“中國是中國！美國是美國！兩個國家國情不一樣！你在中國這地盤上生活，你就得遵守她的潛規則！所以，秋紅，爸不管你跟我說什麽，這都是沒用的，這孩子你一定得拿掉！我不會讓你給我丟這個臉的！我也丟不起這麽個老臉的！”
我爸回過身子盯著我，說出來的話擲地有聲，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爸，女人懷孕本事天大的喜事，您咋個就這麽古板呢？這又不是女兒偷雞摸狗來的！這孩子可是我心愛的人和女兒的結晶！他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哪，爸！為了您自己的名聲，您就真這麽狠心，拿掉您的親外孫嗎？是您名聲重要，還是您外孫的命重要？爸爸，我的好爸爸，求求你，好好想想，行不行？”我流著淚求著我爸。
“沒什麽想的！秋紅，爸告訴你，這事沒得商量的！你同意也得做，你不同意也得做！非做不可！”
我爸吐出來的話，越來越冷，越來越強硬。
“我就不做！這是我的孩子！任誰也沒有資格，拒絕他來到這個世界！你們要想怎麽樣，隨便好了！我奉陪到底，大不了，魚死網破！”
我騰地站起來，拿過我放在沙發上的挎包，頭也不回的奪門而出。齊曉芬跟在我身後，不斷呼喊著我的名字，我理也沒理她。
起風了，這是入秋以來的第二場大風。街道上的各色風景樹，被折騰得東倒西歪，地麵上，還有些紙屑被大風揚起來，在天空上不住的打著旋兒。刹那間，整個天空，一片混亂。我的心，也像天空一樣的混亂。
來到風雨亭，我朝陵水河看去，水麵翻卷著魚鱗似的波浪，一陣又一陣。我的心也跟著魚鱗似的波浪翻過去，一陣又一陣。
蕭雲已經沒了，我怎麽能再讓我和他的孩子，也跟著他沒了？我肚子裏的孩子，可是我對他唯一的牽掛！孩子也是我對他思念的唯一的寄托啊！老天啊，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怎麽這世上的人，似乎都不讓我倆能好過呢？我隻知道，我來到這個世界，既沒整個別人，也沒害過別人，咋個，人家都讓我不得好死似的！連我自己最愛的父親也不例外，這到底是因為什麽？老天，我求求你，告訴我吧！我求求你了，你行行好，告訴我吧！
站在風雨亭外，我淚水長流；秋風拂動著我的長發，也拂動著我白色的連衣裙。
我該怎麽辦呢?誰能告訴我呢？誰能告訴我呢？
“秋紅妹，回去吧。”
不知什麽時候，齊曉芬也來到了風雨亭。
難道她就這麽一直跟著我？我沒有回頭去看她。對她這麽個女人，我是又愛又恨！在心裏，我一直感激她對我爸爸對我的好，可是我現在也非常恨她，恨她為什麽非要把這事告訴我爸！讓我爸和我在一個死胡同裏對決！
“要走你走吧，我的事不費你齊大秘書操心！你也別瞎攙和，我這會兒煩，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我沒好氣地對她說。
她沒有理會我的的生氣，心平氣和的說：“你爸不放心你，叫我跟著你，他的話我不得不聽。”
“哼！”我鼻子裏一哼，心裏卻在罵她：真是，天生一副狗奴才！嘴上卻說，“你怎麽這麽自找沒趣？我都給你說過了，沒事的，我隻想自己一個人，好好靜一靜！”
她什麽言語也沒有，一個人去到另一邊，遠遠地看著陵水河。
風大起來了，雨也開始下起來了。
“秋紅妹，回去吧，這風吹起來這麽冷的。”齊曉芬再次走進風雨亭避雨。
“你自個兒回去吧，我沒事的，待會兒再回去。”我漠無表情地，凝視著風雨亭外那個混沌的世界。
這個世界就怎麽這麽混沌呢？什麽時候它才能澄澈清明？
晚上，回到家裏，我沒有吃飯，和衣躺在了床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下去。
窗外，風嗚嗚地刮過；秋雨，還豆大的點子似的，砸在窗戶上。
我直起身坐在床櫃旁，拿出手機，放著平日裏我和蕭雲在一起的畫麵。放著放著，淚水就嘩嘩嘩地淌下來了。我把手機舉在肚子上方，左手撫摸著自己的肚子，輕輕地對著肚子說：“寶貝，看吧，手機裏有你的爸爸，還有你的媽媽。寶貝，你看他們多恩愛呀。寶貝，乖乖的哦，聽話哦，等你出來了，媽媽陪你去把你爸爸找回來，行不行哦？別怕，寶貝，你是媽媽的心肝，你是媽媽身上的肉，隻要有媽媽在，誰也拿你沒辦法，誰也傷不了你，啊！聽話啊，寶貝，快快長大吧，媽媽等你快快出來，跟你一起去找你爸爸的哦。你爸爸回來後，我會給你買好多吃的好多穿的，把你打扮成這世上最漂亮的孩子！寶貝，我的好寶貝，媽媽愛你！你放心在媽媽肚子裏長大吧，誰也奈何不了你！”
看著手機裏的蕭雲，撫摸著自己的肚皮，眼淚就這麽止不住的往外直流。
夢裏，我看見幾個長滿獠牙巨齒的人，撲向我的孩子，我拚命地用身子護住我的孩子，但終因寡不敵眾，他們最終還是奪去了我的孩子，把他高高的舉著，向遙遠的太空扔去。孩子在太空裏飄著，嘴裏不住地呼喚著：“媽媽，救我！媽媽，救我！”我伸出手去，卻怎麽也夠不著他。我拿著把刀，去追趕那些個獠牙巨齒，想跟他們拚命，要他們還我的孩子，可我怎麽也攆不上他們。
正當我聲嘶力竭的時候，蕭雲不知從哪兒出來了，緊緊抓住孩子，來到我的身邊。我抱著他哭，我也抱著自己的孩子痛哭。哭過之後，我就用拳頭在蕭雲的身上不斷地捶著：“都怪你都怪你！你走了，就沒有音信！要是你再不回來，我的孩子沒了，我也不活了！”
蕭雲緊緊的摟著我和孩子，安慰著我：“紅，沒事的！沒事啦！我會好好愛你和我倆的孩子的！放心吧，今後再也沒有誰，敢欺負你們母子倆了！”我伸出手去，想拉住蕭雲和我的孩子，可怎麽也夠不著他倆。我哭啊喊啊，他倆一轉眼就不在了。
一覺醒來，我摸摸枕邊，卻是一片冰冷。
“蕭雲！蕭雲！”
我再摸摸肚子：“孩子！我的孩子！”
窗外，依然是風雨交加。
我趕緊拉過被子，把自己蓋得嚴嚴實實的。我瑟縮成一團，雙手捂緊自己的肚子，生怕深更半夜裏，一不小心，被人破開我的肚子，奪去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