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我自己。」
在那人抬起頭來的瞬間,洛德眼底浮現出一抹苦澀。
事實,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盤坐於刀劍墳冢下的男人,有著與他幾乎完全相同的外貌,甚至就連靈魂的波動,靈壓的本質都一模一樣。
從這一點來看,他們就是同一個人。
不過,他們唯一的不同之處,在於那人歷盡滄桑、承載著無盡的磨難的眼神。
「不介紹一下自己嗎?」
洛德平復了一下複雜的心情,開口問道。
「我即是你,你即是我……」
那人隨手拔起一柄地上的刀刃,淡淡道:「既然你選擇重新回到這裡,那就意味著……你已經做出了選擇,那麼.……就來親手結束這一切吧!」
一言不合就要動手?
洛德眉頭微微一掀,他現在可是普通人,怎麼可能打得過這傢伙:「什麼結束這一切?能不能講清楚一點?我只是來尋找一段,曾經失去的記憶而已。」
「我知道。」
那人緩緩抬起刀刃,眼中閃爍著腥紅的殺戮之光,道:「想要奪回記憶,那就打敗我吧。」
「你是不是搞錯了?」
洛德嘴角抽搐了一下,開口解釋道:「我只是想要找回記憶,不是來找你打架的,況且我現在沒法動用死神的力量,你……」
唰——!
一道巨大的湛藍色劍氣,如斷瀑般轟然垂落。
頃刻之間,茫茫劍氣如江河咆哮而過,擦著洛德身邊掠向遠方,一條數十丈寬的斷崖,將整座城市從中間一分為二,虛空中瀰漫著呼嘯的可怖劍意。
一滴冷汗,沿著洛德臉頰滴落。
從未有過的真切的感受,死亡的距離近在咫尺,彷彿全身上下每一寸的皮膚和毛孔,都在戰慄的倒豎起來,大腦神經向他發出歇斯里地的警告。
咕咚……
許是普通人的體質,讓恐懼和危險的感知,被擴大到了極限。
「廢話,到此為止。」
那人平靜的注視著他,道:「現在,你只有兩個選擇。」
「要麼,拔出地上的劍,戰勝我,奪回你失去的記憶;要麼,放棄抵抗,乖乖站在那裡別動,我會親手殺死你,然後等待下一次見面。」
「告訴我……你的選擇!」
聲音落下之際,便是沸騰如潮的殺意,宛若實質般將前方吞沒。
一股股肉眼可見的罡風,在那沸騰的冰冷殺意下,如同風暴般吞噬著四周的事物。
靜默於原地的洛德,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看上去就像.……陷入恐懼和無助,砧板上任由宰割的一條大魚。
那人冷冷的注視著他,一言不發,似乎是在等待洛德做出選擇,但他眼底湧現的寒意,卻變得愈發的濃厚了起來。
下一刻,洛德低著頭,竟背過身走向城市。
「選擇放棄嗎……」
那人眼底失望之色瀰漫,瞳孔深處染上一抹暴戾:「你又一次,選擇了逃避啊。」
然而,就在他欲要斬殺洛德之時,卻見後者突然停下了腳步,拔起了一柄銹跡斑斑的戰刀,刀身上布滿紅色的鐵鏽,似早已被歲月腐蝕。
刀身狹直,中正不阿,似劍非劍,似刀非刀。
寬刃厚背的特殊造型,令整把刀的重量十足,哪怕只是拎起來,就已經很費力氣了。
鏘!
筆直的刀身劃過地面,犁出一條長痕。
洛德長吸一口氣,同時跨步沉腰,雙手握住刀柄,藉由全身的力量,抬起了這柄沉重的戰刀,眼神中映徹著一抹不屈:「抱歉,我的字典里,從來就沒有放棄兩個字。」
「勇氣值得鼓勵,但……不可取。」
那人靜靜地看著他,眼神深處泛起一抹欣喜,不過很快就被藏起,淡淡的道:「以普通人的力量來說,選擇一把更輕的武器,才是最佳的選擇。」
「它……就是最適合我的!」
洛德雙手握緊戰刀,一股油然而生的熟悉感,讓他躁動的心安靜下來。
「很好,非常好。」
那人咧嘴一笑,似乎非常高興,道:「只是,連刀都無法自如揮動的你,如何結束這一切?」
話音落下,他的身影驟然消失。
凌厲的刀刃裹挾著勁風,如同一整片浩瀚湖水傾瀉而下,恐怖的重壓令洛德呼吸困難,氣勢更是被完全壓制,只能憑藉下意識的本能,將戰刀橫在了頭上。
砰——!
刀刃相撞,可怖的力道傾瀉而下。
方圓數百米的大地,頃刻間崩塌碎裂,一股股可怖的暴風,如龍捲般衝天而起。
以普通人之軀,硬生生接下這一刀的洛德,幾乎在一瞬全身飆血,雙腿近乎沒入地面,兩條手臂肌肉撕裂,骨骼發出歇斯里地的哀鳴聲。
「就讓我……徹底打破你的妄想吧!」
那人抬起腿來一腳,踹在了洛德的胸膛上。
轟!
洛德登時倒飛出去,摩擦著地面,犁出一條血痕。
「咳咳.……咳咳……」鮮血瘋狂的噴湧出來,全身骨頭似乎都斷了,洛德艱難的爬起來,眼睛因充血而視線模糊,幾乎快要看不清楚前方,劇烈的疼痛更是讓他神智幾乎崩斷。
但.……那人並未選擇停下。
「如果還抱著那種無聊的幻想,你是無法打敗我的。」
那人強勢逼近,拔刀的瞬間,浩蕩刀光如海席捲而至。
「啊啊啊!」
洛德仰天怒嘯,拚命壓榨身體的潛力,握著戰刀憑藉殘留的本能,揮刀迎戰。
縱然失去一身靈力加持,他亦是繼承劍八之名的人啊!
可以被剝奪靈力,可以被剝奪斬魄刀,但唯一不可被剝奪的,是他曾經的努力啊!
劍道·八千流·黃泉!
這一刻,洛德竟以純粹的人類之軀,斬出了黃泉的劍技!
咣!
兩刀相擊,火花迸濺。
「沒錯,就是這樣,這才是真正的你啊!」
那人眼中愈發興奮,似有兩團火焰在燃燒,高亢的戰意點燃四周。
兩人如同瘋子一樣激戰。
每一次刀鋒的碰撞,都會掀起可怖的罡風,以及飆散的鮮血。
與其說是戰鬥,倒不如說是,洛德被單方面的碾壓。
骨骼在戰慄,肌肉在悲鳴。
一根手指,一根肌肉纖維都不能放鬆,否則瞬間就會被碾碎。
甚至就連呼吸、眨眼的時間都沒有,只要被打中一下,就會徹底讓身體和靈魂隕滅!
在那近乎瘋狂的攻勢下,洛德只能苦苦支撐。
傷勢不斷加重,不斷增添著一道道刀傷,每一道都深可見骨,皮肉翻卷鮮血淋漓。
但.……記憶卻在湧現!
每一刀砍在他的身上,都像是砍碎了束縛他的枷鎖。
「很好,但.……還不夠!」那人眼中精芒閃爍,口吐一聲驚雷。
踏步前沖,以刀柄撞開洛德,而後順勢上挑,凌厲至極的寒芒,如斷瀑直衝天際。
唰!
鮮血如瀑,灑落在廢墟之下。
洛德接連後退數步,彷彿失去了最後一絲力量,低垂著頭顱。
「現在,想起來了嗎?」
那人拎著滴血的長刀,注視著不動的洛德:「屬於你的名字,真正的名字!」
「啊……想起來了……」
洛德低垂著頭顱,肉眼可見的洶湧靈力,再度奔涌而出,化作浩蕩的激流,衝擊著四方天地,無邊的威壓轟然降臨。
「遵從本性,順應自然。」
「本心初,本性善,本我無,故而謂……德!」
「我的名字是……洛德!」
「不是洛德·卡爾,是——洛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