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說,戰爭即將到來。
可祂卻並未言明,危險究竟來源於誰,在亞當的詢問下,甚至多次表現出,一種諱莫如深的感覺。
彷彿就連全能的上帝,都在忌諱著那股黑暗的力量。
唯一透露出來的消息。
便是上帝讓亞當小心一點,祂懷疑當初誘惑他與夏娃,吞下善惡樹禁果的那條蛇,很可能就是那股力量的手筆。
談話的很快結束。
上帝只是吩咐亞當,做好迎接戰爭的準備,於是便隱去了身形,亞當深深地皺著眉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離開了伊甸園。
這段古老的記憶,隨著亞當踏出伊甸,以黑暗降臨作為落幕,正式劃上了句號。
男人本以為,一切都結束了。
莫名其妙的記憶,莫名其妙的談話,莫名其妙的結束,一肚子疑惑無處詢問。
但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卻發現自己猜錯了,『夢境』還遠遠沒有結束,他依舊被困在亞當的記憶中。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映入眼帘的景物煥然一新,不再是乾燥廣闊的沙漠,而是一座座拔地而起,充滿了科幻色彩,結合宗教風格的青銅建築。
在青銅城市的上空,有一個巨大的能量防護罩,呈玉碗倒扣的半圓形,位於城市中心一座直插入雲的高塔,正在源源不斷的,為防護罩補充著能量,彷彿巨大的太陽一樣,綻放出耀眼的光輝。
無數梭形飛行器,在城市上空的軌道中穿梭,儼然一副科幻小說中描寫的模樣,甚至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看到這種景象,不難推測出一點,那就是距離上次的記憶節點,已經過去不知很多年了。
科技發展的速度,遠遠超過了男人的預測,甚至比現代人類的科技,還要先進不知多少倍。
很多東西都變了。
但唯一沒有改變的,是亞當依舊非常年輕,亦如他上次所見的那樣,只是眉宇間透露著一股疲憊,眼神不再如上次那般明亮,而是隱隱散發出絕望。
亞當坐在一張青銅王座上,四周是青銅鑄造的豪華宮殿,面前是一張巨大的星域投影,男人大致掃了一眼,雖然看不懂標註的文字,但他隱約可以猜到,那是一副實時的戰爭沙盤。
男人視角再次一轉,看見亞當正披著熟悉那件,曾經與他交戰的動力戰甲,只不過顏色稍有不同,是接近黃金的質地與色澤,表面篆刻著古老的文字。
男人嘗試著動一下,但發現身體並不歸他掌控,於是瞬間明白了,這一次他只是觀眾。
本著既來之則安之的態度,男人並未因此而焦躁,將自己帶入到觀眾的視角里,然後默默地等待著,接下來即將發生的『故事』。
走廊盡頭的殿門,被人緩緩地推開,一道削瘦的身影走來,那彷彿藏著心事般的沉重腳步聲,在空曠的大殿中顯得異常清晰。
隨著那道人影接近,亞當緩緩地抬起頭來,男人也看清了來人。
黑色的碎發,棕色的皮膚,藍色的眼眸,如丈量過一樣的精緻五官,搭配著英俊的面容,赫然是他曾經見過的亞當雙子——該隱。
但讓男人感到驚訝的是,時隔不知多少年後,再次見到的該隱,居然與當初的該隱,簡直判若兩人。
他的眼中再無半點暴戾冷漠,相反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溢於言表的悲慟,哀莫大於心死的情緒,似乎都影響到了周圍,走來是能感到空氣中透著的寒意。
在該隱微皺的眉眼間,除了那哀慟的神情之外,還能隱約看到一絲溫柔。
這.……是該隱?!
簡直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若不是那熟悉的藍眸,男人或許會將他錯當成亞伯。
「父親.……」
該隱來到王座近前,注視著沉默的亞當,單膝跪地垂下頭顱,緊咬著嘴唇,顫聲道:「我想懇請您……收回處死亞伯的命令。」
處死……亞伯?!
聽到這個消息,男人渾身巨震,不可思議的張大了嘴巴。
「.……」
亞當注視著下方的該隱,沉默了良久,男人能感覺得到,此刻他的內心深處,有著怎樣的不舍和無奈,激蕩的情緒如波濤般洶湧。
他很愛自己的孩子,無論是亞伯,還是該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居然讓亞當親口下令,一定要處死亞伯?
男人隱隱約約感覺到,亞伯之死的真相,或許並非聖經中記載的那樣,而是另有隱情。
該隱性格大變,亞伯被下令處死,夏娃至今不曾出現,亞當內心絕望不已……在他不曾看見的這些年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還有那副巨大的星域戰爭圖,以及這座高度發展的青銅文明,等等一系列的疑問,如雨後春筍般冒出,深深地紮根在男人心底。
噠.……噠.……噠.……
該隱跪在冰冷的青銅地上,深深地垂著自己頭顱,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像是等待審判的罪人。
亞當指尖敲著王座扶手,發出清脆的噠噠聲,在沉默良久之後,長嘆一息,道:「你應該非常清楚,他所犯下的罪孽,究竟有多深重,我無法饒恕他,孩子。」
「可是,父親……」
該隱死死地咬著嘴唇,鮮血沿著下巴落下,滴在青銅的地面上,額間蹦起幾條青筋,情緒已然達到了頂點:「您更應該清楚,犯下罪孽之人,並不是亞伯,而是……祂!」
「可動手殺害夏娃的人……是他。」亞當低沉嘶啞的聲音中,壓抑著某種情緒,男人可以感覺的到,那是無處釋放的怒火。
亞伯所犯之罪,竟然是殺害人類之母,女性的先祖,亞當之妻,自己的母親.……夏娃!
不得不說,這個消息,著實讓男人愣了片刻,心中像是翻起驚濤駭浪,久久無法停歇。
他還能依稀記得,那個眉眼溫柔的孩子,怎麼可能殺害自己的母親?
亂了!全亂了!
聖經中記載的內容,到這裡已經全部亂了,犯下弒親之罪的,並不是該隱,而是他的弟弟……亞伯!
「既然如此,我還有一個請求,父親務必要答應我。」該隱緩緩地抬起頭來,眼中流露出一抹堅定。
那樣的眼神,讓亞當無法拒絕,只能嘆道:「說吧,我滿足你的願望,以初代阿卡德之王的名義。」
咚!
該隱俯下身來,重重的磕在地上,沉聲道:「我願承擔弟弟亞伯的罪孽,從此背負弒親之詛咒,遊走於大地之上,受一切辱罵與災害,只求父親.……留亞伯一線生機。」
「你……是認真的?」
亞當眼眸驟然一縮,隨後變得通紅猙獰,凌厲的目光如刀劍射出,似要將下方的該隱看穿,渾身激蕩著巨大靈能,彷彿要將整座宮殿掀翻一樣。
「是。」
該隱的聲音並不大,但卻透露著一絲,無可撼動的堅決。
沉默許久之後。
亞當緩緩地開口,道:「我會毀滅亞伯這一世的軀體,但留給他一線生機,而你……將會背負起他的詛咒,從此流浪飄蕩在荒蕪大地,永生永世為他贖罪。」
「謝謝父親.……」
該隱額頭緊貼地面,聲音中帶著一絲哀傷,顫抖的道:「以後的日子,父親.……保重。」 ……
據聖經記載。
該隱因嫉妒自己的親生弟弟,得到了上帝的恩惠青睞,而犯下了人類最早的殺人罪。
該隱被上帝逐出伊甸園,自此在人間流離飄蕩,背負著殺害亞伯的罪孽,被世間萬物所厭棄。
上帝在該隱的額頭,刻下弒殺血親的詛咒,令他所踏足的土地,任何生命都將凋零。
但又因該隱的哭哭哀求,上帝最後告訴他:凡殺該隱者,必遭七倍報。
該隱……意思是『得到』。
但在這一天之後,他卻失去了一切,背負著弟弟的罪孽,永恆的飄蕩在荒蕪大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