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如果一開始……
麵對原若初的指責，葉蘇緊緊的盯著他一言不發，麵無表情。
少女不笑時臉部線條便分外冷硬，甚至可能會讓人覺得不近人情。
唯有與葉蘇心神相連相通的君少卿能夠感知到她心底乍起泛濫的悶痛！
可是她卻固執地連一點悲傷的情緒也不願意表露出來……
君少卿捂住胸口。
這樣的生存方式，實在是……
“你知道我眼睜睜地看著未離失去呼吸時心裏有多難受、有多恨嗎？你不知道！你轉眼就把他們拋在腦後！任何人、任何人……再沒有一個人記得她了啊！”
原若初狀若癲狂，眸子幾欲滴血，恨意恍若實質：
“他們歌功頌德的是你！感激讚美的是你！又有誰記得未離為了他們犧牲的一切！人死了……就什麽都沒了、什麽都沒有了啊！我要你的道歉補償有什麽用？！”
“人類這種卑鄙愚蠢的生物有什麽值得守護的！這個世界……這個可笑的世界到底有什麽存在的意義！而無法守護住這一切的你、又憑什麽稱神？！憑什麽欺騙未離！”
“偽神——葉蘇！”
原若初狂笑著，他踉蹌著一步步走到少女麵前，眼神陰冷瘮人如吐著信子的毒蛇，其口中吐出的惡毒言語更令人齒冷不息：
“所以……我也要你嚐嚐被守護的那群愚蠢的人類親手背叛的滋味！讓你親眼看著你最重要的所有人在你眼前慘死，讓他們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所有人……所有人都去死吧！哈哈哈哈……自相殘殺、由神墮魔！這是你的報應，是你該得的報應！”
“就因為……這個？”
葉蘇神情空洞，甚至覺得有幾分滑稽好笑，可是她卻笑不出來。
這麽多年，她一直在想原因，忽然之間整個世界就變了，猙獰醜惡自私自利的人性暴露無遺。
她始終不明白那些人背叛的理由，她後來甚至再也無法相信人類……原因竟然如此可笑？就因為她當年去遲一步沒有救下顧未離？
不，不對……這不是他們的錯……是她……
“怎麽可能隻因為這一點！”
原若初笑得詭異：
“葉蘇，你以為你拚死守護所有人就會感激你了？沒有！人類都是自私的！不然憑我隻言片語也能煽動那麽多人？！”
“好好想想吧！如果當年哪怕有一個人能站出來阻止我們，事情也不會演變到如今這個地步！可惜沒有人！一個都沒有！這群惡心的渣滓就應該和你一樣都下地獄去！”
“你做人做神都是一樣的失敗！葉蘇！你就是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你根本不配活著！”
“你去死就好了！”
“隻要你去死就好了！隻要你不存在於這世上！那對大家都好！”
惡毒的言語如釘子般深深刻進少女心中——
葉蘇怔住了，她竟找不到一句話反駁……
隻感到從靈魂深處散發出來的寒意緊緊纏繞其上，她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感知不到了……
四周一片深沉黑暗，沒有一絲光。
怨恨、悲傷、憤怒、恐懼……無數陰暗的負麵情緒將她層層包裹，原若初剛才的話語反複回蕩，成為了壓垮她精神的最後一根稻草。
“真的嗎？”
“真的……有這麽失敗嗎……”
她喃喃自語，茫然自問，深沉的黑暗中，卻沒有任何人能回答她。
她忽然不知道這麽多年自己都在做什麽？
曾經那麽努力的想要保護所有人，卻什麽都保護不了，甚至被怨恨、被算計、被否定一切、被打入無底深淵……
是不是一開始她不存在，就好了呢？
沒錯啊，如果一開始，她就不存在，那麽荒域絕不會遭此大難，所有人都會擁有著平凡但幸福的生活……
如果當年她沒有推開那扇大門，或者她推開後就死在那裏，沒有得到那堪比神明的力量……是否一切都會和現在完全不同？
黑暗中無數影影幢幢，身形各異，麵容千變萬化，似陌生似熟悉，那是死在她手中的無數人類。他們怨毒地看著她，皆圍繞著她異口同聲念道：
“……死吧！”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她仿佛墜入深海之中，不斷墜落、墜落……
無邊無際的黑暗將她淹沒，不留一絲喘息空間。
“葉蘇！葉蘇！”
君少卿無比焦慮，連聲呼喚卻無人應答。
少女眼神已失去了焦距，空洞異常，整個人像斷了線的木偶般，他能夠感受到她的情緒……
她的精神世界正逐漸崩毀！
魔主萬萬沒想到還有這種意外之喜，他看著原若初道：“到底沒在你身上白費力氣。”
“幸不辱命。”原若初冷硬道，入魔之後情緒更為鮮明，他神色殘忍躍躍欲試：“那最後一擊……”
“已經不用了。”魔主隨意擺手：“墮魔無法逆轉，雖然不知道當年荒域天道做了什麽……但隨著小蘇精神再次開始崩壞，即使天道親臨亦無用了。”
原若初仍心有不甘，但並不敢反抗，他垂下頭來，掩飾自己的神色。
而青年話語之篤定從容，瞬間引爆了君少卿等一杆關心葉蘇的人！已經不能再等了！
無數華光霎時破空而至，匯聚在一起，聲勢浩大降下！
“轟！”
爆炸聲轟鳴，其巨大威力即使魔主也不敢輕纓其鋒，立時抱著葉蘇後退，不料竟落入了不知何時準備好的困陣之中，身形一個僵直！
霎時萬劍臨身！
劍光接天連地如疾風驟雨，鋒銳無匹，連山石都被多餘劍氣帶過都泯滅成齏粉！
魔主不得不全神應對，他可不想讓這些肮髒的手段落在葉蘇的身上！
而趁其一分心的功夫，那隱藏得極佳的長索已經悄無聲息纏繞到葉蘇身上，將其猛地拽出！
萬道劍氣靈活地分出一條安全路徑掩護少女撤退，魔主頓時麵色鐵青，而合作無間的眾人紛紛露出驚喜之色，他們救出葉蘇了！
而就在這時，一直被眾人忽視的原若初獰笑著，身劍合一全力爆發，一劍向少女心髒刺去！
他一定要她死！
葉蘇神智崩毀，此刻根本無防禦之力，眾人皆處在舊力已去新力未生的階段，亦無援手之力！
君少卿係統目眥欲裂！
“葉蘇！”
在一片黑暗寂靜中不斷墜落的少女忽然抬起了頭，一道溫柔的聲音穿透了時間空間而來：
“謝謝你……”
如一道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