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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薄家的人,護短2

  事實上,春秀並沒有走遠,只是跑開了一段距離,眼見著到了南苑閣的偏門出口,確定身後沒人跟著,春秀又悄悄的繞了回來。


  言桑說了,南苑閣里的孩子,家中不是皇親貴胄,便是一品大員,若是出了事,更會驚動朝野。所以南苑閣的戒備很是嚴密,若有異常一定會被第一時間發現。


  是以言桑先去找太傅,查閱進出南苑閣的登記冊子,若是沒有進出記錄,說明人還在南苑閣,春秀若是嚷嚷,反而會逼得人狗急跳牆,對沈郅和薄鈺早早下手。


  春秀不怕惹事,但怕壞事,她曉得自己幾斤幾兩,沒旁人這般好頭腦,所以言桑說得這般鄭重其事,春秀冷靜下來想想,覺得應該信一信,畢竟沈郅說過,言桑和宋留風是他的摯友,理該相信。


  李長玄雖說是個文弱書生,性子頗為迂腐,然則腦子確實靈光,又博學多才,否則不至於被請到此處教授這些貴人子弟。


  驟聽得言桑偷偷的稟報,李長玄先是嚇了一跳,回頭就反應過來,找了個由頭出了大殿,吩咐人守住整個大殿,不許任何人踏出殿門半步。


  「少傅是擔心……」言桑不解。


  「噓!」李長玄示意他莫要說話,「先去看看冊子,若是沒有人進出,自然是最好的,若是真的有,可就不太好辦了!記住了,丟的不是沈郅,是薄鈺!」


  言桑皺眉,「可是……」


  「傻孩子,薄鈺是離王府的小公子,沈郅是什麼身份?要救沈郅,就得先抬了薄鈺的身份!」李長玄行色匆匆,言桑在後頭快速跟著。


  他們這一走,殿內就開始喧鬧不休。


  宋留風心裡懸著,言桑是去找沈郅的,如今沈郅和薄鈺都沒回來,言桑還把少傅請走了,這就說明沈郅或者薄鈺出了事。


  南苑閣戒備森嚴,要在這裡做手腳可不容易,除非……是窩裡反。


  這三個字瞬時讓宋留風警戒起來,他身子不好,素來不與人爭執結怨,正因為如此,心思格外敏銳,默默的留意著關宣和尤天明的動靜。


  沈郅提過,之前在街上和關宣、尤天明的爭執,所以這兩人,比誰都有動機,尤其是關宣。


  都說,會咬人的狗不叫……


  方才尤天明出言不遜,關宣一聲不吭。


  萬幸的是,南苑閣沒有閑雜人進出的記錄,也就是說,除非那些人劫了薄鈺和沈郅,插上翅膀飛上天,否則人就還在南苑閣內!


  地方不大,要找人倒也不是什麼難事。


  「少傅,怎麼找?」言桑忙問。


  李長玄壓著聲音道,「現在去看看,偏殿里少了誰家的奴才。」


  言桑點頭,「少傅是懷疑……」


  「噓,慎言!」李長玄搖搖頭,「君子不可非議,切忌口說無憑。」  言桑頷首,緊跟著李長玄,心裡倒是有些詫異,少傅成日只會搖頭晃腦,沒想到遇事竟是這般處變不驚,難怪父親總要提及,好好向少傅學習。


  偏殿內的奴才,少了兩家。


  關宣的奴才,尤天明的奴才。


  這兩家各自剩下親隨一人,再無別的奴才蹤影。


  「尋常總是三五成群的招搖過市,今兒只剩下一個。」言桑咬著牙,「一定是他們做的!少傅,他們……」


  「噓,方才我怎麼教你的?進了南苑閣,是讓你們動腦,不是讓你們動手的,切忌浮躁。」李長玄牽著言桑行至迴廊處,瞧著四下無人便壓了嗓子在他耳畔嘀咕兩聲。


  言桑詫異,「這樣行嗎?」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何樂而不為?」李長玄笑了笑,「旁人說這話定是不信的,但你是個孩子,能打消她很多顧慮。」


  「是!」言桑撒腿就跑。


  跑到偏門的時候,言桑慢下了腳步,瞧了瞧四下,這才低低的喚了聲,「春秀姑姑?」


  「在這!」春秀晃了晃手中的鞋子。


  言桑環顧四周,再次確定無人,趕緊上前吩咐道,「一會就有人來了,你在這裡躲好,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吭聲,要保持冷靜!沈郅和薄鈺還在南苑閣的某個角落裡,定要看緊偏門,莫放了人出去。」


  「欸,我記住了!」春秀連連點頭,「我家郅兒真的不會有事嗎?」


  「太傅說,放心!」言桑說完就往外跑。


  放心?


  春秀這一顆心就跟擂了戰鼓似的砰砰響,怎麼放得下心?!

  更讓人不放心的是,一盞茶過去了,春秀沒等到言桑回到,倒是瞧見了熟悉的身影,疾步進了偏門,朝著南苑閣後頭走去。


  南苑閣的後頭是荷池,這荷池面積不小,池中還有亭子,以供學子們清晨朗誦之用,周遭則以假山與紫竹環繞,平素也沒什麼人會過去。


  「她怎麼還沒死呢?」春秀直犯嘀咕,起身就想跟過去,可言桑說讓她不要離開,一定要守住偏門。


  春秀急得直跺腳,到底是跟過去呢?還是守住偏門?


  驀地,又有一人躡手躡腳的進門。


  春秀氣不打一處來,這人她倒是認得出來,不就是關宣身邊的那些後腿子之一?當初在街上可是打過照面的,化成灰也是認得。


  說時遲那時快,春秀冷不丁衝上去,直接將人摁撲在地,對著那人的面門抬手便是一拳……


  「鈺兒?鈺兒你在哪?我是娘!鈺兒,是我,我是你娘!」魏仙兒低低的喚著,視線在周遭假山處逡巡,「鈺兒,你別躲了,我來了!」


  不遠處,幾名家奴趕緊將五花大綁的薄鈺和沈郅丟在地上,各自悄悄躲在暗處窺探。


  誰不知道魏仙兒跟沈木兮的仇怨,當初在長福宮鬧得那叫一個雞飛狗跳,如今沈木兮不在,沈郅身邊的胖女人也不在,沈郅自己還被五花大綁,可想而知……當沈郅獨自一人面對魏仙兒時,魏仙兒會怎麼做。


  「鈺兒!」魏仙兒急忙衝上去,手忙腳亂的去解薄鈺的繩子,「誰把你綁起來的?是誰?告訴娘,娘一定會殺了他們……」


  薄鈺被解開了繩子,自己取下了塞在嘴裡的布團。


  魏仙兒的聲音戛然而止,目光幽冷的盯著眼前的沈郅。


  嚇得沈郅冷不丁打了個寒顫,不得不說,魏仙兒的眼神太可怕,早前娘或者春秀姑姑在身邊的時候,沈郅尚且無懼,可現在……他被綁著,又沒辦法喊出聲,四下無人可救他,若是魏仙兒要在此處殺了他,估計也是神不知鬼不覺的。


  沈郅,不想死!


  薄鈺愣愣的盯著沈郅,還是那副傻獃獃的模樣。


  沈郅嘴裡被塞著布,只能沖著薄鈺發出嗚嗚聲,使勁的對著薄鈺瞟眼色,儘管他也知道,薄鈺的病還沒好,薄鈺……還是個傻子!

  可現在能救他的,只有薄鈺。  「沈郅!」魏仙兒笑了笑,臉上結痂已落,疤痕如同蜈蚣一般蜿蜒在面上。如玉般的指尖輕輕拂過自己的臉,「拜你娘所賜,你可還記得?」


  沈郅瞪大眼睛,不敢吭聲。


  「你娘給的葯,的確能讓我臉上的傷好得更快,可是……可是我每日每夜都寢食難安,一閉上眼睛就會噩夢纏身,傷口奇癢難耐!」魏仙兒咬牙切齒,「你娘的葯,有問題!」


  沈郅當然知道,娘不可能給魏仙兒治臉,那方子許是能治淺傷,但若是長久服食肯定是要出問題的。而現在,葯的副作用出來了,因整夜整夜睡不著,魏仙兒精神萎靡,幾乎可以用「形銷骨瘦」來形容,完全脫了相。


  幹了那麼多壞事,還想仗著太后庇護,裝瘋賣傻的矇混過關,可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饒是瘋子……也不例外。


  既然魏仙兒要瘋,就讓她當個真正的瘋子。


  「你是沈木兮的心頭肉!」魏仙兒深吸一口氣,「如果你死了,你娘可能會痛不欲生?沈木兮也會死吧?」


  沈郅駭然,不斷的搖頭。


  魏仙兒眥目欲裂,猛地撲上來掐著沈郅的脖頸。


  窒息的感覺,讓沈郅發不出聲音來,一雙眼睛赫然瞪得斗大。


  「啊!」魏仙兒冷不丁吃痛,當即縮了手,手背上清晰的齒痕,伴隨著鮮血一點點的滲出來,她不敢置信的望著自己的兒子,「鈺兒,你幹什麼?我是你娘,你竟敢咬我?」


  沈郅喘不上氣來,薄鈺伸手便扯下了布團。


  如此,沈郅終於透了口氣,脖頸上辣辣的疼,讓他整張小臉都擰巴了起來,這魏仙兒下手太狠,雖然沒掐死他,但是傷及了咽喉部位,估計這幾日,沈郅吃飯、說話,哪怕咽口水都會覺得疼痛難忍。


  還不等魏仙兒反應過來,薄鈺面無表情的去解沈郅身上的繩子。


  「鈺兒!」魏仙兒面色狠戾的拽住了薄鈺的雙手,「他是我們的仇人!鈺兒,你忘記娘跟你是怎麼落得今日的下場嗎?鈺兒,你是不是被他們灌了什麼迷魂湯了?你看清楚,他死了,我們才能回到離王府,只有他和沈木兮都消失了,我們才能回到原來的位置上。」


  薄鈺沒理她,狠狠掙開她的手,繼續去解繩子。


  「薄鈺!」魏仙兒面目猙獰。


  薄鈺猛地一顫,許是想起了什麼,身子駭然縮成一團,止不住的顫抖起來。他瞪大眼睛,驚恐的盯著眼前的魏仙兒,脊背貼在了冰涼的假山處,死命的靠近沈郅。


  沈郅知道,薄鈺這是害怕了,如此神情,跟當初被母親接回來時的樣子,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薄鈺,別怕!」沈郅聲音沙啞,咬著牙低低的說,「別怕!」


  薄鈺忽然抱住了沈郅,渾身都得愈發厲害。


  魏仙兒笑得冷冽,「果然,沈木兮該死得很,她迷住了王爺,如今還教壞了我的兒子,是想讓我一無所有,痛苦一生?我不會讓她如願的。」


  音落瞬間,魏仙兒一巴掌扇開薄鈺,快速抱起了沈郅,抬步就朝著荷池走去。


  薄鈺被扇倒在地,赫然晃了晃腦袋,抬眸間愣了半晌。


  不遠處傳來極力壓制的嘲笑聲。


  「都不用小公子動手了!」


  「淹死他!」


  「小雜種,活該!」


  「他既然要護著薄鈺,跟咱們公子作對,就讓他知道什麼叫自不量力。」


  「錯,是自尋死路,一個野種罷了,無權無勢,還敢那麼囂張。」


  「哼,他不是能耐嗎?救了狼,餵了虎,簡直痛快!」


  救了狼,餵了虎?!


  沈郅瞪大眼睛,嗓子里發出嘶啞的聲音,「你別殺我,不要殺我,我娘救過你救過薄鈺,你放開我……」


  「去死吧!」魏仙兒欣喜若狂的將沈郅拋了出去。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兩聲「撲通」響,連魏仙兒都愣了,「鈺兒,你幹什麼?」


  薄鈺一個猛子扎進水裡,托起沈郅游向岸邊,「你莫掙扎,不然會拽著我一起沉下去!」


  沈郅嗆了兩口水,聽得薄鈺這話,猛地醒了神,「你、你好了?咳咳……」嗓子疼得厲害,又嗆了水,再想說話,已是不能。


  好了嗎?

  薄鈺不知道,被自己的母親一巴掌打醒,算好?還是不好?但他知道,如果沈郅死了,自己一定不會好。


  救了狼,餵了虎!

  那是以前。


  到了岸邊,還沒能薄鈺把沈郅推上岸,匍一抬頭,便瞧見了高高舉起大石頭的魏仙兒,驚得薄鈺慌忙將沈郅推開。大石頭嘩的一聲砸在了兩人中間,頓時激起巨大的浪花,狠狠濺了二人一身。


  拽住沈郅,薄鈺只能遊離岸邊,一手托著沈郅,一手解開沈郅的繩子,如此沈郅才算重獲自由。


  薄鈺畢竟年紀小,這來回一折騰,力氣已經耗得所剩無幾,若再不回到岸邊,只怕是要和沈郅一道,死在這池子里。


  可是魏仙兒在岸邊,舉著石頭,瘋狂的往水裡砸,薄鈺哪敢再游回去。


  倒是不遠處探著腦袋的家奴們,看得那叫一個眉開眼笑,低低的喊著:砸死他們!淹死他們!

  「我撐不住了!」薄鈺說,下意識的扣緊了沈郅的腰,無力的喘著氣,伏在沈郅耳邊說,「待會去湖心亭,你先上去,她不敢動我,我是她兒子!」


  沈郅愕然盯著他,身子已隨著薄鈺朝著岸邊游去。


  兩個孩子在水裡泡了太久,這荷池本來就是淤泥密布,稍稍踩錯了位置,就會陷在泥里,那時候便是真的死路一條。兩人你托我一把,我托你一下,好不容易鳧到了岸邊,一抬頭,魏仙兒又捧著石頭站在那裡。


  「我是你兒子!」薄鈺拼盡氣力的仰頭喊著。


  魏仙兒舉起了石頭。


  「住手!」身後一聲憤怒的疾呼,伴隨著撲通一聲入水之音。


  魏仙兒駭然回頭,墨玉如風一般掠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了魏仙兒手中的石頭,快速丟在一旁,轉身便拽起了奄奄一息的沈郅。


  言桑就是方才跳入水中的,此刻正好推了薄鈺一把,薄鈺才沒有沉下去,被墨玉姑姑拽上了岸。


  三個孩子渾身都是濕噠噠的,除了沈郅傷著咽喉,薄鈺傷著胳膊,倒也沒有大礙。


  「太後娘娘放心,孩子們沒事!」墨玉讓人趕緊帶著孩子下去換衣裳,這般在水裡泡著,饒是夏日,也會惹出病來。


  太后憤然上前,抬手一巴掌,反手又是一巴掌,直接把魏仙兒打蒙在地,「虎毒不食子,今日是哀家親眼所見,由不得哀家不信!之前,哀家一而再再而三的給你機會,是看在鈺兒的面上,如今你連鈺兒都不放過!魏仙兒,你簡直就是個毒婦!」


  魏仙兒倒伏在地,墨玉快速拽了她腰間的令牌,畢恭畢敬的呈上,「太後娘娘,該收回成命了!」


  「以後,你就乖乖的待在冷宮裡吧!」太后咬牙切齒,狠狠接過墨玉手中的令牌,「這宮禁不適合你自由出入,無心之人,理該去無心之地,你連反省的機會都用不著了!」


  她為魏仙兒去求葯,為了魏仙兒不惜跟薄雲岫翻臉,跟皇帝翻臉,昧著良心幹了不少有違體統之事,可最後換來的是什麼?

  執迷不悟!


  殘殺幼子!


  「狠毒得令人髮指!」方才那一幕,可算是把太后給嚇壞了,這一石頭下去,薄鈺和沈郅全得死!一想起險些面對那些血淋淋的畫面,太后這會還在心肝直顫。


  魏仙兒抹一把唇角的血跡,笑得陰狠,「兒子是我生的,可他背叛了我,難道不該死嗎?沈郅是沈木兮生的,害我至此,我殺了他報仇,又有什麼錯?」


  「冤有頭,債有主!」太后厲喝,「你有仇就去找沈木兮,找一個孩子算什麼本事?」


  墨玉攙著搖搖欲墜的太后,慌忙寬慰,「太後娘娘息怒,莫要氣壞了身子,跟這樣的人沒必要爭辯,她沒救了。」


  「是沒救了,是沒救了,哀家真是恨不能戳瞎自己的眼睛!」太后氣得差點厥過去,「簡直是造孽啊!」


  「太後娘娘!」墨玉忙不迭捋著太后的脊背,「您悠著點!事情已經發生了,您可別再氣壞身子,喘口氣,慢慢說,慢慢說!」


  太后眼眶都紅了,「造孽!造孽啊!」


  「更造孽的在這裡!」春秀隨手便將暈過去的家僕丟在太後跟前,抬腳便踩在了那人的背上,「用你們文縐縐的話來說,這是第一個造泥人的。」


  墨玉愣了愣,「始作……俑者?」


  春秀一拍腦袋,「答對了!」


  不遠處那幫人,驚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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