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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掌上珊瑚憐不得(3)

  「是啊,」惠妃用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團扇光滑的邊緣,語氣中無一絲感情:「無論出身才貌,普天下又有誰能與皇後娘娘相媲美呢。」


  怡妃也掛起淡淡溫婉笑容,「皇上與皇后情比金堅、龍鳳和鳴,是我大羲之福!」


  我心中泠泠一笑,彷彿聽到最好笑的笑話一般,面上卻堆起甜蜜笑容,福身施禮,彷彿不勝嬌羞,「現放著新人呢,皇上此言真是折煞臣妾了。」


  沈羲遙只是微笑,命人去傳旨,除此四位為裕王側妃,其他十四名秀女皆為正八品答應,擇日入宮。


  而這場選妃的整個過程里,羲赫沒有與我對話,甚至,連須臾的一眼也無。


  待新的秀女入宮,雖然引起各宮好奇,但沈羲遙卻幾乎不曾召幸,如此,這些花一般的女子,在這深宮中也沉寂下來。


  倒不是沈羲遙真愛我如斯,而是入夏以來,倭國顯出蠢蠢欲動之心。


  倭國素來因海域之爭與大羲水師偶有交鋒,但不過小打小鬧。先帝時期曾有過一次大規模海戰,最終得勝而歸,倭國也消停了幾年。但前歲水師總督汪滄海病逝,水師將領再無出眾之人,倭國的新任國主又十分好戰,已將琉球併入疆域之中。如今,恐怕倭國是看中大羲無人,這才頻頻進犯的。


  六月末,倭國三層高的戰船十數艘齊齊越過兩國交界的海域,直向大羲而來。大羲水師發出警告,卻遭打擊。


  七月中,大羲水師雖奮力阻攔,卻連連敗退,擋不住倭國戰船逐漸向舟州城靠近。


  戰報一日三封,如雪片般送進養心殿。沈羲遙的眉頭越來越皺,眉間除了憂慮,更多的是憤怒。幾乎每一日,他都召集朝中大臣在御書房商議,出戰是在所難免的,可派誰去,卻是問題。


  我終日在後宮,並不能確切知曉朝中動靜,沈羲遙也不願透露分毫。我也只能維護後宮安定,不讓他再為此分心傷神。還好,眼下唯一能與我稍稍抗衡的不過一個惠妃,她是聰明人,此時遭遇外敵,自然不會多生事端。甚至,因著前朝戰事,我與她幾次在御花園中相遇,也能和和氣氣聊幾句,從她的語氣中,能聽出擔憂來。


  我又何嘗不擔心?舟州城是離京城最近的海防,素來都派了最強的水師鎮守。一旦舟州城被破,再越過並不算高的燕山,敵軍便能長驅直入,快馬加鞭用不了三日即可抵達京城,對大羲構成深重的威脅。雖然我清楚大羲步兵舉世無雙,守護京畿的皇帝親兵更是萬里挑一的精兵,可只有將倭寇遠遠驅逐回海上才算得勝。因此,派哪位將軍去才是關鍵。


  午後在西側殿里哄軒兒入睡,小宮女輕輕打著扇子,我也拿了一把一下下扇著,眼睛卻時不時望向半開的窗外。只見明晃晃的日光將地面照的雪白,刺得人眼都花了。沒有一點風,樹木靜立在沉悶而炎熱的空氣中,葉子耷拉著,顯出一幅無精打採的模樣。有幾朵花被曬得邊緣都出現了焦黑色,頹然開在枝頭,卻似抵不住那一陣陣熱浪,失去了水分,不復初開時的嬌艷。素日里擾人的蟬此時一聲也無,彷彿被這巨大的日頭晒乾了一般。


  後殿西側殿里擺了巨大的童子攀荷戲魚冰雕,倒還算涼爽,軒兒睡得很香,一動不動,身上的莨綢薄被隨著呼吸一起一伏,而圓圓可愛的小臉上偶爾露出一絲甜甜笑意,令人心都化。我守著這份祥和,只願天長地久般這樣沉醉下去,不再有擔憂,不再有波瀾。


  一陣匆匆的腳步自院中響起。我凝神看去,只見蕙菊急急走來,滿頭是汗都顧不得擦一下。


  我擱下扇子迎了出去,蕙菊施了一禮輕聲道:「娘娘,奴婢打聽到裕王已向皇上請命出征了。」


  我一頓,心頭湧上擔憂,腳下卻向前殿走去。短短几步路,卻出了一身汗來。進去西暖閣,馨蘭端來冰鎮梅子湯,我與蕙菊一人飲下一碗,這才解了周身暑氣。


  「皇上可答應了?」我問道。


  蕙菊搖搖頭:「奴婢從三公子那聽說,軍隊方面全都準備妥當,只差大將。朝中大小將領其實都上了請願摺子,但大家幾番商議,還是覺得裕王爺最合適。不過皇上還在考慮,只是??」她停了下道:「只是凌大人的意思,這事拖不過三日,皇上一定會下決斷的。」


  我「唔」一聲,戰事迫在眉睫,沈羲遙不會為將領之事費太多功夫,只是,羲赫畢竟擅長陸上作戰,水師卻從未接觸過,海戰更是不曾涉及。而敵方還有大炮,實在兇險。但再細細一想,朝中眼下能用的將軍、勝戰最多的將軍,也確實是羲赫了。


  那麼,沈羲遙是否會讓他臨危受命,去解決這次的戰事呢?若真是他,此去又要多久,是否能平安歸來呢?

  我的心一下下揪緊,不願去想那炮火連綿的血腥場面,只想著能不能有辦法令沈羲遙改變主意。


  思索的間隙里隨口問蕙菊:「這次是三哥告訴你的?」


  蕙菊面上閃過一絲紅霞:「回娘娘,奴婢在點心鋪子遇到三公子,是凌大人囑咐他告訴奴婢的。」


  我點點頭,看著衣衫都汗濕的她柔聲道:「趕緊去擦擦身換套乾淨衣服,天頭熱,你也辛苦了。」


  蕙菊忙道:「奴婢不辛苦,娘娘千萬別這樣說,折煞奴婢了。」


  我笑一笑:「你去歇一歇吧,本宮得想一想。」


  這次卻想不出什麼計策,一來這關乎國家大事,後宮不得干政,我自然不能明知故犯。二來我不能對沈羲遙說任何關於羲赫的話,怕適得其反。最後,從各方面看,羲赫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國家安定自然是最重要的。


  於是晚間沈羲遙來坤寧宮用晚膳時,他不說,我也隻字未提,一句不問,悉心服侍,百般柔順。只為他能稍稍放鬆一些,不那麼辛苦。只是心底多少有些埋怨,那是他的親弟弟,此戰艱難,怎麼就看著危險還讓羲赫去?但轉瞬我便也想明白,他們首先是君臣,然後才是兄弟。


  之後兩日是惠妃與怡妃侍寢,我沒見到他,本想好的一些話便來不及說。


  不想,三日後,前朝傳來消息,此戰沈羲遙要御駕親征,親自帶領大羲精銳之師前去剿滅倭寇。而之前呼聲最高的裕王羲赫,則留在京中監國,代皇帝處理一切政務。


  此令一出,滿朝皆驚,有大臣一力勸阻,但無奈沈羲遙心意已決,點選好其他將領,五日後啟程。


  當晚,沈羲遙在坤寧宮用晚膳,滿滿一桌飯菜擺上來,他卻只拿了鎏金梨花酒壺一杯接一杯,半點不動那桌上菜肴。


  我親手盛了一碗龍井竹蓀湯放在他面前,又輕輕將酒壺從他手中拿走,柔聲道:「皇上可有什麼煩心事?」話未完自己已嘆道:「臣妾問錯了,如今前方戰事緊迫,皇上自然是憂心忡忡的。」


  沈羲遙瞥一眼那酒壺,抬頭看我,眼神晦暗不明,令我看不清他的心事。


  「薇兒可怪朕之前未向你提起此事?」他握住我的手,目光卻落在那酒壺上。


  我搖搖頭:「皇上心繫社稷,況且後宮不得干政,皇上的決定無論是什麼,臣妾都會支持。」


  沈羲遙「哦」了一聲,但眼中卻沒有一絲歡喜之意,反而有一點嘲諷。


  我沉了沉心,後退一步跪在他面前:「臣妾有一事,還請皇上恩准!」


  沈羲遙扶起我:「別動不動就跪的,你且說吧。」


  我跪在他面前,抬頭直直看進他眼中那點不放心,鄭重道:「請皇上恩准臣妾陪伴皇上左右。」


  沈羲遙臉色一變:「戰場危險,朕怎能帶你去?」


  「就是因為戰場兇險,臣妾才要陪伴皇上左右!」我的語氣堅決。


  沈羲遙搖搖頭:「朕答應你一定平安無事得勝歸來。」


  「臣妾相信皇上一定能得勝歸來,所以臣妾希望能夠陪伴皇上??」我還不放棄。


  他擺擺手:「此事不必再提,朕不會答應。你起來吧。」


  我卻依舊跪著,低聲道:「那請皇上允許臣妾去護國寺為大羲平安誦經,為皇上平安祈福。」


  沈羲遙定定看著我,我亦已堅決的眼神回望他。約莫一盞茶的功夫,我們就這樣僵持著,他卻突然笑了。那笑容如從枝頭落進湖面的一滴露珠,引起淡淡漣漪般,逐漸綻放開去,卻也只片刻,又歸於平靜。


  「皇上笑什麼?」我不解道。


  「皇後為何執意不在宮中呢?」他含笑看著我,可那笑容卻沒有一點溫情。


  我抿唇道:「裕王監國。」


  沈羲遙一愣,許是沒想到我會這樣直接,之後淡淡道:「裕王監國,皇後為何要出宮呢?」他眼中鋒芒一閃,語氣也冷下許多:「若是你們之間再無什麼,又何必避嫌呢?」


  我心中突然湧上一點不奈,這明明就是他在擔憂之事,卻來反問我。可當下卻不知該如何回答。的確,若我與他之間再無糾葛,僅僅是皇后與臣子,嫂子與小叔的關係,又何必避而不見呢?


  我淡淡笑一笑,彷彿並未將他的話放在心上,只順著他伸過來的手站起身,將湯捧在他面前,「皇上說的是,後宮諸事繁多,臣妾確實應該坐鎮中宮的。」


  沈羲遙深深看我一眼,眼中卻沒有完全的信任。


  我只做不見,與他閑話家常,正巧乳母抱了軒兒來,軒兒已到了蹣跚學步的階段,又會簡單說些疊字,十分聰穎可愛。逗弄著孩子,自然氣氛緩和許多。


  夜晚服侍他入睡,我卻輾轉難眠,總覺得只有在這段期間出宮去才不會落得他人話柄,免去瓜田李下的嫌疑。可沈羲遙明明還在介意往日舊事,卻又做出大度的表現不許我離宮。他是在試探我,還是真的放心了呢?


  思來想去,帝王心深不可測,總之,只要我循規蹈矩不行差踏錯,應該不會有事吧。


  后兩日沈羲遙一直在御書房與大臣商議戰事,之後是怡妃侍寢,他又抽空去看了惠妃與轅兒。直到出征前一夜,他來了坤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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