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表裏不一 3

  李梨感覺到不平衡。其實這種不平衡，本來是不會持續很久的。


  如果華一直都專心玩手機的話，李梨會慢慢習慣有人在那裏玩手機的狀態。如果華能抬起頭學習一會兒的話，沒準李梨還會開心起來。你看，每個人都是要學習的。


  可是他沒櫻他和別人開始聊了。而且聊的越來越開心。李梨抬起頭瞪了幾眼，但是沒有引起華的注意。


  李梨拿了一節粉筆，扔到他們中間，換來了華安靜三十秒，他又開始吵鬧。


  李梨咬了咬牙，拍了拍桌子，開口提醒了華幾句，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麽開口吼人了。


  華還是沒有安靜下來。


  李梨今，真的冷靜不下來。


  她做了一件，已經沒有什麽值日生會做的事情了。


  她把華的名字，寫在了黑板上。


  記名字，這種事情真的很幼稚，但是很致命。就像學生的告老師一樣。


  不同的是，學生都知道要背麵偷偷搞老師，在黑板上寫名字，就是明擺了值日生表明態度。原來值日生寫了也會過一會兒就擦掉，高一的時候有個女生值日的時候記了名字，還沒來得及擦掉，班主任就進來了。


  班主任批評完被記名字的人之後，那個女生第二課間的時候，被很多人圍起來罵了個狗血淋頭。


  那個女生被一群人圍起來，他們指責她，埋怨她，用那些下流的語言侮辱她。而那個女生卻隻能趴在桌上哭。


  記名字這件事，從此在大家心中，就是默認不會發生的事情。


  現在李梨又開始幹這件事了。而且她似乎還沒有要擦掉的意思。


  華看著自己的名字被寫在黑板上，瞪了李梨一眼，但總算是安靜下來了。
——

  李梨本來是準備擦掉的，她還在心裏數。


  就五分鍾，五分鍾我就擦掉。她在心裏看著。


  四分鍾了，李梨手放在了黑板擦上。
——

  沒想到班主任，從前門進來了。班上迅速一片寂靜。


  李梨的心顫抖了一下，糟糕了，名字還沒有擦掉！

  班主任看了一眼黑板，李梨的心在跳。她在心裏想著，希望班主任不要關心這個黑板上突兀的名字。


  畢竟班主任有點喜怒無常，希望現在是他喜的時候吧，這樣他就不會在意黑板上的名字。


  這樣我會被，像那個女生一樣被一群人圍著罵哭的！

  班主任拿起自己的書，走向華，像他習慣的一樣，敲了他的頭。


  開始了，班主任的冷嘲熱諷。李梨的腦子已經開始發昏。


  華抬不起頭來，李梨的耳朵也開始聽不清。她心裏湧上一股負罪感，又開始湧起一股害怕。班主任罵的越來越大聲，也順便開始罵那些和華一樣，平常喜歡玩不好好學習的人，基本華那一片的學生都被罵了個遍。這個時候，李梨感覺到自己的危險也越來越高。


  班主任走了。李梨還留在班上。


  她不敢看華，但不代表她不知道。她知道那些人現在，肯定在狠狠瞪著自己。


  李梨不敢抬頭，她握著筆，不知道該想些什麽。


  隻能幸好明還是考試，再見到這群人就是周日晚自習了，希望那個時候他們就不要找自己麻煩了。


  李梨皺了皺眉頭，自己幹嘛要把別人名字寫上呢，這不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嗎？唉，衝動真的害死人。
——

  第二考完試，李梨回到教室。


  是的，考試是考完了，但是值日還是要做的。而且現在的班上真的是一片狼藉，考完試的人走了，大家把亂七八糟的桌子擺了回來，但是滿地的紙團和喝完的水瓶，整個教室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


  是的，在別人班都在大掃除的時候，李梨卻隻有一個人。


  昨晚自習的事情，考試的時候沒有想起來，但是現在想起來了，包括上自己一個人做大掃除，李梨的心情變得複雜了起來。


  班上人差不多都走了，李梨抬頭看了看，好像是沒有人要找她麻煩的樣子，於是走到教室後麵，拿起了掃把，開始掃地。


  每次掃地的時候，她都會戴上耳機，聽點歌。這樣會讓掃地變得輕鬆一點，不至於掃地掃到一半就無聊的要死，然後產生更多的不滿心情。


  和之前的幾個星期一樣，她一如既往地掃著地。上次月考之後，她就已經知道考完試的教室會有多髒。上一次她足足用了半個時才把全班掃幹淨，這次看來也是要用這麽多時間。不過上次月考之後還要上自習，這次掃完就可以回家了。


  班上已經走幹淨了，老魏和肖梁剛剛也被自己勸走了。李梨沒有和肖梁和老魏抱怨過每次都是自己做大掃除這件事。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是不想在他倆麵前表現得太弱勢，還是因為自己其實不覺得這件事真的很委屈？


  她一邊聽歌，一邊掃著地，很快，教室和後麵都掃幹淨了。垃圾堆在後麵，李梨撓了撓頭，還是先把座位下的垃圾都掃完再一起扔吧。


  教室裏隻有一兩個人，李梨慢條斯理地掃著地。本來隻是稀鬆平常的一。


  這個時候，江佩華，從前門走進來。他好像是忘了拿什麽。


  李梨聽到動靜，抬頭，看見走過來的江華，不由得心跳漏了半拍。現在剛好掃到他位置附近，真的很尷尬。


  算了，了不起瞪我一眼。李梨心裏這樣想著，低著頭繼續掃地，悄咪咪把音樂聲音調大了一點。


  在音樂的間隙中，好像聽到了什麽聲音。


  “李……你……一個……”


  李梨沒有聽清，也沒有抬頭，估計不是在和自己話吧。


  哈，不定還是在罵自己？就像高一那個女生一樣。那個女生後來去讀文科了，李梨總是會覺得這和她當初被那群人圍起來罵有關係。


  “李梨？”來源於那邊的聲音大了一點，好像是在叫自己。李梨這次聽清了。


  既然是在叫自己，好像就沒有不摘下耳機的理由了。李梨不情不願地取下塞在耳朵裏的耳機，望向聲音的來源。


  唉，自己有病，知道是要罵自己還把耳機摘下來等別人罵。


  李梨以為男生會是皺著眉頭生氣的表情，沒想到對方卻是一臉好奇的表情。
——

  “你為什麽一個人在掃地？我看其他班都是在全班大掃除啊。”


  男生這樣。


  李梨瞪大了眼睛。


  “額，這個，就這麽安排了，若霖隻安排了我做值日。”李梨老實回答，帶上一絲訴苦的語氣。


  “之前都是這樣嗎？你一個人做大掃除？”男生歪頭，不解地問著。


  李梨點點頭，不知道該繼續什麽，感覺話題也進行不下去，就把耳機插回耳朵，低下頭繼續掃地。


  哈，原來不是罵我啊，李梨心裏掠過一絲慶幸。
——

  李梨繼續掃著地。第一組已經掃完了，把垃圾都掃到教室後麵，突然發現，教室後麵堆著的垃圾都不見了。


  怎麽回事？正在李梨疑惑的時候，華拿著教室裏的笤帚和另一把掃把走近教室。


  李梨看著他，心裏充滿了不解。


  華倒是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又開始收拾起李梨掃出來的第一組的垃圾。


  “額，你不用幫忙的，我……”李梨摘下耳機，有點慌張。


  “沒關係，本來就該是……”華開口，沒完，就把聲音故意提高了八度，仿佛是在故意給別人聽，“本來就該是全班一起做大掃除，每次都讓你一個人做也太過分了。”


  班上坐在位子上的兩個人聽到這句話，明顯晃了一下，李梨還沒有反應過來，本來坐著的兩個人就站起身。兩個男生，一個走到講台前開始擦黑板，另一個走到教室後麵，拿過了拖把。


  李梨心裏有點跳著。她繼續掃著地。華就不斷地把掃出來的垃圾拿出去扔走。


  等到掃完地的時候，黑板已經擦幹淨了，地還沒有拖完，但是華又拿來另一個拖把，開始拖地。


  “我來吧。這本來……”李梨想要接過華的拖把。


  “你別來了，本來拖地都是男生幹的活。”華沒有把拖把給李梨，“你先回家吧。我們弄完就校”


  李梨看了看剩下的人，才發現剛才坐在位子上，後來又起來幫忙的男生，是華本來在班上關係的就不錯的男生。


  李梨是真的有點感動了。她收拾起書包，背著書包走到華麵前，想要點什麽。


  華看著李梨沒有離開，便停下手裏的動作。


  “怎麽了？還不回家？”


  “那個……謝謝你。”


  “別謝，這本來就是全班的工作，怎麽搞得，就安排你一個人做。”華這樣開口，聽上去還有一絲為李梨打抱不平的意思。


  “那個……還有，對不起……”李梨繼續。


  “對不起什麽？”


  “昨晚上……害你被班主任批評……”李梨聲音越來越。


  “哈？怪你什麽？和你有什麽關係？”


  “額？”沒想到華會這樣回答，李梨不知道該什麽好。


  “是我自己吵鬧啊。唉，昨心情不好。”華搖搖頭，“以後你值日我會給你麵子的，就別記我名字啦行不。”他又輕鬆地開口，用開玩笑的語氣這樣。
——

  李梨的心情，好像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明朗。連走在回家路上的腳步，都變得輕快了很多。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開心什麽，是因為有人幫自己做值日，還是因為華看起來完全沒有在意昨晚自己記他名字導致他被罵的事情。


  事情超過了李梨的預期，但這是第一次，比她預期的要好。


  什麽都沒有發生，自己沒有挨罵。不對，其實更好，本來以為會找自己麻煩的男生還幫著自己做了大掃除。


  如果這件事情真的對自己有更多的想法，大概就是。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想錯了很多事情。


  她為什麽會覺得華會找她麻煩？她為什麽會覺得大家都隻是在像看著醜一樣，看著她一個人做大掃除呢？

  她為什麽會默認大家都不喜歡自己。連樂陽也是，為什麽自己會覺得樂陽會不想和自己當朋友呢？


  自己先入為主的觀念，是不是真的，誤解了很多事情？她本來是不會知道，樂陽其實性格非常不錯，華其實是個很溫柔很講道理的人。


  她在心裏覺得這些人不好，她在心裏就把自己和他們隔開。是她太自以為是了，她把自己困在一個的圈子裏，是因為害怕再被欺負，她才會一直把自己困在老魏和肖梁中間，最遠也不過是秋他們。


  所以才會到高二了，班上還有很多人，她連一句話都沒有過。很多人她也根本就不了解，可是她還是固執地用自己的想法去揣測別人，或者，惡意地揣測別人。


  可是大家其實都是普通人啊，和她一樣，沒有太多壞心思，心思純良。這個世界也沒有對她會有這麽大的惡意。樂陽會幫她保守去老魏家過夜的秘密，華會帶著別人幫他一起做大掃除。其實大家都挺好的，唯一不好的是自己把自己困在了一個圈子。


  自己以前不知道為什麽肖梁會和大家關係都很好，也不知道為什麽肖梁會做一些無用功。


  現在，李梨感覺到自己，需要走出一個舒適圈。


  她在心裏做了一個決定。
——

  “什麽意思？”


  “這個月，我想試試新同桌。”


  “為什麽？”


  “就是想，交點新朋友，這是我會的最輕鬆的方式。你們也可以換位子坐啊，如果我覺得不好的話，希望你們下個月還能和我坐一起。”
——

  肖梁看著手機，躺在床上。他心裏有點恍惚。


  李梨開始走出她的舒適圈了。這點過於清晰，清晰到肖梁居然開始不知所措。


  腦子裏蹦出的第一個想法居然是，等到時候拿到座位表，一定要選在李梨旁邊的座位。但是仔細一想，這好像不是正確的做法。自己好像是要去保護她的樣子，卻實際上，是自己的占有欲在作祟。


  李梨想要的，似乎是探索更多的朋友，她開始想要了解班上其他的人了。


  這是一件好事，李梨開始打開自己了，再過不久她就能發現一直以來她把自己藏得有多深，她也能了解到她有多麽不了解別人。


  她會有更多的朋友，也會有更多的人去了解到她，這是她的成長。


  唯一難受的，可能是自己，再也不能是她的一切了。新的朋友，新的一牽這是她會得到的，但是自己不再是唯一幾個她需要的朋友了。


  肖梁開始感覺到，患得患失，雖然什麽都不會失去，但好像一切都開始要變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