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四日午後,趙璩才抵紹興府。
紹興知府韋應人,身著素服,親自在城門口迎接。
之所以身著素服而不是官服,是因為趙璩奉命宿衛海防,理當不應驚動地方官員,所以韋應人是以私人的身份,來迎接趙璩,這便不會落人口舌。
看韋應人應該是和趙官家年歲差不多,小四十歲,微胖留著胡須,麵目和善,給人一種人畜無害的感覺,不穿官服活像個富家翁。
但且不要被他表麵模樣誤導,這個人趙璩之前就了解過,非常有政治手段的一個人,做到如今天章閣大學士,知紹興府事這等高官,韋家人的身份,實際上隻是錦上添花,若是換做尋常人家,此人也是騰達之輩。
而他唯一的弱點,就是貪財。
按輩分,韋應人是叔叔輩,趙璩下了馬車,連忙行晚輩禮。
韋應人雖然高呼不敢受,可就麵目神情,還是很滿意的。
趙璩隨行等眾被安排在了府衙,趙璩自己,還有尹正,寧喜,謝青,春桃等,約莫七八人,被安頓在了韋應人府上。
有道是客隨主便,趙璩也沒有發表意見。
且說韋應人的府邸,當真十分闊氣,即便是一花一木,都十分考究,這才是他做了兩年知府的結果。
地方官是三年一換,也就是說,如果不出意外,明年年初,韋應人就會被調離到其他任上,三年時間,非要弄這麽闊綽的府邸,當真是有些奢侈,怪不得眾人皆知韋應人貪財。
休整一番後,韋應人已經安排好了接風宴席,至於其他陪客均是地方官員,特別是有一通判也在席間。
通判乃是輔助知府處理政務,屬於實權二把手。
而對於朝廷來說,通判最主要的職責,是監察所在州府官吏,說白了就是官家在地方的耳目。
一般來說,知府知州這等地方最高長官,和通判都是保持敬而遠之的距離,可今天這種比較私人的宴會,這位姓董的通判,竟然列席,倒是有些意外。
就席間推杯換盞,歌舞升平自不用說。
到了亥時才止,趙璩回到給他安排的別院。
因為喝了點酒,倒是有點迷糊,坐定之後,寧喜卻拿來了官家的密旨。
一看其中指示,登時趙璩酒態就清醒了。
原來,這道密旨,竟然是讓趙璩秘密調查紹興府上下官員的貪贓枉法,雖然官家沒有明說,但是矛頭卻是直接指向韋應人。
韋應人雖然說是喜歡斂財,可政績也是斐然,這是有目共睹的,再說又是韋太後族侄,官家的表兄弟,算是自家人,貪點財其實也不算多大過錯。
當然,官家要查便查了。
卻早不查晚不查,偏偏自己前腳剛到,後腳密旨就來了,點名讓自己暗查,官家難道不知道自己和韋太後的關係麽?
總之,官家既然下旨,肯定是要想辦法交差的,不過此事要從長計議。
旦日,趙璩一大早就起來了。
和謝青在院子裏習武一直到了早膳時間,韋應人來陪趙璩用早膳。
離開了臨安,終於是見著精致的餐點了,麵點配以小食的吃法,已經讓趙璩膩的不行了,以前以為是趙官家是真節儉。
現在才知,不說其他用度,單是各處禦用園子,有釣魚的,賞花的,對弈的等等,差不多臨安城就有十幾處,無不是精致雅苑,耗費不菲,這般看來,哪裏是什麽節儉。
興許是好久沒有見到這麽精致的餐點,吃相有些難看。
韋應人陪在旁邊,嗬嗬直笑。
“對了,殿下可知道,殿試已畢?”
趙璩囫圇道:“算日子應是前日就畢了。”
“是啊,這次殿試,著實選拔了一大批聖人門徒,為我大宋增加無數氣運。”
“哦?韋大人已經知悉具體?”
趙璩是還沒有得到消息。
“今晨才來消息,正奏名進士劉章等三百人及第、出生、同出生,特奏名二百四十七人。”
“一甲頭名劉章?”
“正是此人,此人雖過往未曾聞名,倒是在殿試中表現優異!”
“本王倒是見過此人!”趙璩嘿嘿一笑。
劉章不就是在趙瑋宴席上的那個書生,趙璩當真是深謀遠慮,當日宴席上,就覺得劉章出現的有些奇怪,必定不是普通人,而今果真中了狀元,一下子宴會上的那些人,應該都回過神來了吧?
好手段,不顯山不露水,接住劉章中功名,趙瑋瞬間就拔高了一些自己的形象。
“哦?殿下哪裏見過此人?”
“嗬嗬,就在本王那兄長,普安郡王府上!”
韋應人挑了挑眉,沒有問下去。
“韋大人一會兒還有事情?”
“下官今日之事,便是陪好殿下!”韋應人笑眯眯的道。
“甚好,那咱們到書房吃茶敘話!”
劉章一甲頭名的事,著實刺激到了趙璩,畢竟趙瑋的手段,當真是一層一層剝離,那種讓人後知後覺的顯露,這樣的對手,當真值得欣賞。
所以趙璩做了一個決定。
到了書房,兩人坐定之後,屏退了左右,趙璩笑眯眯的盯著韋應人。
“殿下有何事但講,這麽盯著下官,下官著實惶恐!”韋應人苦笑道。
之前聽說趙璩一改往昔作風,變得有城府謀略了,但是韋應人是不相信的,畢竟俗話說江山易改,稟性難移,可這一次見麵,當真感覺到那種似乎看透人心的智計。
“嗬嗬,其實也無他,隻是朝廷有人彈劾紹興府上下通連,貪贓枉法!”
“嗯?是誰信口雌黃?”
“這便不知曉了,不過在來之前,官家私下囑咐我,讓來到紹興後,暗查此事。”
韋應人站起來拱手道:“殿下明鑒!我紹興府上下,戰戰兢兢上報國恩,絕不敢行任何貪贓枉法之事!”
“嗯,韋大人請坐,雖然本王處臨紹興,但看紹興府百姓安居樂業,府中大小官吏也是一片赤忱,忠心為國,那彈劾定是無稽之談!”
“殿下英明!”韋應人不卑不亢的道。
“不過官家既然下了旨意,我等做臣子的,定然是要履行職責,所以留下韋大人,也是想知道有沒有調查的方向?”趙璩說完這段話,韋應人一愣。
這就開始賣人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