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青樓,以前的趙璩隻當就是妓院。
來到宋朝才知,其實青樓妓院完全不同,且說青樓,古人雲南開朱門,北望青樓,原本指的是書香門第,精致雅舍,後來官妓等出現,常居於青樓,久而久之,便狹義為風月之所。
然青樓一般皆是頗具規格,白牆黑瓦,外觀典雅,大多以獨立精致小院出現,其中奢華者,不低於達官顯貴之居。
當然青樓也分等階,一等青樓曰清吟小班,此等女子皆可謂色藝雙絕,既通詩詞歌賦,又善琴棋書畫,往來者幾乎都是達官貴人,風流丈夫,非等閑人可來往,而且一等青樓女子賣藝不賣身,有自己尊嚴,蘇小婉便是這類青樓女子。
二等青樓曰茶室,此間女子烹茶撫琴,對弈讀書,品味也是不低。
三等曰下處,比之茶室要低許多,不過幾乎都是才色女子處之,同樣賣藝不賣身。
此三等方是青樓。
而下有土娼,小下處,暗娼等,皆為色妓,居之於妓院,這才是真正娼妓。
至於謝青所迷戀的青樓女子月夕,乃茶室女子。
不過月夕所在卻不是精舍,而在花舫,也就是花船,當然相對來說比較高端,此與青樓異曲同工,且更加的風流浪漫一些。
且說趙璩帶著謝青換了素服,坐上一般人家的馬車。
趙璩自己的馬車,奢華的緊,光是馬車上的裝飾,都夠尋常人家半輩子過活,相當於馬車界的勞斯萊斯,而現在坐的馬車,也最多是個帕薩特級別。
既然是微服青樓,決計不能招搖。
出門時刻乃申時正刻,也就是下午四點鍾左右,謝青駕車從清波門入市井,過清河坊,途徑秘書省,出朝天門,直行經過新門,再過了草橋,然後順沙河向下,一直要快到錢塘江口,才停了下來,這邊便是花舫樓船匯聚之地。
因為靠近錢塘江口,水流頗大,才是這兩層半樓船樓船暢遊之處。
但是前後顛簸了差不多一個多時辰,趙璩都感覺有些暈車了,不得不說,這等馬車,還沒有後世的公交車坐的舒服。
時辰還尚早,數隻畫舫樓船仍泊在岸邊,不過這一片小空地上馬車著實不少,而且奢華居多。
正應了楊萬裏那一句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不過這花舫重樓可不是誰來得早誰就能上。
非要等到酉時將盡,花船上的小姐們,依序掌紅燈,而後小姐們出題,文人雅士聚在岸上或吟詩,或猜謎,或對聯,得小姐滿意之後,方可等船。
到了船甲板上,便要施財,之後這才又進入船艙之內,到這一步,還不能見到小姐。
花舫樓船之上,一般有三至五位姑娘。
其中地位最高的就是花魁,花魁也是主要的形象代言人,大部分文人騷客登船,都是為了花魁而來,所以花魁的聲名,也決定了樓船的規格。
再有茶室下處,自不必說。
在船艙大廳內,花魁姑娘會再次出題,這一次難度會拔高,然後最多擇選一人優勝,便可進入最高處雅舍,與花魁女子共話巫山,至於能不能推到雲雲,就看個人本事了。
而實際上常常都沒有勝出之人。
所以要是能和花魁共飲一番,哪怕什麽都沒做,也足夠吹好幾年了。
沒被選中的也不氣餒,要麽就去茶室品茗撫琴,填詞賦詩,煮酒對弈。
亦或者在下處推杯換盞,欣賞歌舞,撩騷打諢,實在是憋出火來,還可以下花船去低端妓船風流快活。
……
趙璩走下馬車,旁邊已有少爺公子們紮堆閑聊。
因為趙璩的馬車算是中下品,人又很眼生,大多數人打眼一瞧便不會再看第二眼。
少數人見趙璩雖然衣著普通,可風度翩翩,其後跟著的隨從也是英武不凡,而後會遙相行禮,不過臉上始終帶著一種禮下於士的麵目。
趙璩卻笑意盈盈,一一回禮。
這時倒是有一男子,跨過數人,徑直朝著趙璩而來。
看起來這人身份並不一般,餘者皆是好奇之色,趙璩也奇怪,這人是誰?莫不是認識自己?
男子約莫雙十年紀,麵容上俊俏,頭戴文士襆頭,身著綾羅長衫,其後緊跟二隨,身份應是不凡。
“在下韓彥直,見過兄台!”男子笑意盈盈的道。
韓彥直,這個名字聽起來有點熟悉,可就是想不起來是誰。
“在下敬亭山,幸會!”
趙璩當然是要用化名的,不然此行就沒有意義了。
“相看兩不厭,隻有敬亭山!敬兄好名字!”
“嗬嗬,過獎!”
“見敬兄眼生的緊,應該是頭一朝來此地吧。”兩人邊走邊敘話,已到了岸邊翠柳之下。
“韓兄目光如炬,我確是第一次來見識風流。”
“那我可要好生跟敬兄論論其中之道了。”韓彥直臉上帶著一副花柳君子的詭異麵目,嘿嘿笑道。
謝青這個時候呼了一聲公子。
趙璩附耳過去,謝青隻輕聲道:“韓郡王長子!”
說完後退到一邊,趙璩挑了挑眉,轉過身繼續聽韓彥直說一些風流逸事。
雖然沒表露,但是趙璩心裏可就開始活泛了,也想起了哪裏聽過韓彥直,他之前聽尹正說起過。而且說起來韓彥直算是自己師兄,他也師從尹正。
但是說來也奇怪了,一個不問政事,一心隻做閑雲野鶴的韓世忠,怎麽處處都是他的影子?
看著麵前侃侃談論風流史的韓彥直,趙璩大約也明白了韓世忠,須知,他可不是孤家寡人,還有四個兒子,以及無數的旁支親屬,而這些人都是因他韓世忠興而興,衰而衰。
曆史上的寥寥幾筆,到底是道不盡天道人倫,人心複雜。
也好,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現在遇上韓彥直,至少多一個便利,就是可以打探一下那竹林深處的女子,到底是誰。
針對那女子的身份,趙璩也考慮了一些,應該不是韓世忠的人,而且身份應該也不低才對,之所以獨居於林深處,應是有難言苦衷。
聊了許久時間,實際上都是韓彥直一個人滔滔不絕的講,趙璩時而應付。
眼見天色暗淡下來,終於花舫掌起了紅燈。
韓彥直這時候頗為興奮,摩拳擦掌道:“對了,敬兄,你是要登哪位娘子的花舫?”
這個趙璩早就向謝青問清楚了。
回道:“是梅家娘子的花舫!”
“哈哈哈,怪不得跟敬兄這麽投緣,餘亦是為梅家娘子而來!”
“隻是聽聞梅娘子的花舫,並不好登啊!”
“敬兄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快,梅家娘子花舫掌紅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