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夢魘
痛苦從失去知覺的這一刻結束。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一句奇怪的話在羽月腦海裏閃現,無影燈下,醫生輕鬆地聊著當天的天氣和購物的話題,手中的刀剪哢嚓哢嚓地剪過自己的肌膚,她能想象到自己的鮮血在汩汩地似泉水般地外湧。
肚皮毫無感知地被撕裂,醫生在盡最大可能地將自己的肚皮扯開,冷,冷得瑟瑟發抖,毫無緣由地冷,上下牙齒碰觸的聲音,心電圖滴滴的聲音。
從來沒有這一刻,羽月覺得自己這麽近距離地接近死亡。
“哇哇”清脆的啼哭聲劃破了冷清的手術室。
“寶寶出生時間為十八點十五分,體重七斤六兩”,醫生宣告著孩子的出生時間和體重。
如釋重負般地感覺讓羽月從來未有過的輕,似一片羽毛一般,在塵埃中旋轉,旋轉而不知道要飄向何處,眼皮沉重,沉重得不想睜開自己的眼睛,身體越來越冷,冷得如同進入了南極冰雪世界。
白色,雪白色,空無一人的雪白色,極冷。
“快點,輸血”。
“心髒起搏”。
一道道指令漸漸模糊,一切終於遙遠得觸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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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血液化驗,直係親屬幹細胞配比的成功率更高”,喬少淡然地告知李菲兒這個消息,相對於喬斯奇目前的狀況,這算得上是一個喜訊。
恰恰相反,李菲兒陷入了無限的夢魘中。
一個人的時候,她幾乎揉碎了自己的腦袋,前所未有的恐懼感令她寢食難安。
是夜,她夢見喬少憤怒生氣地將她抓起來,狠狠地拋向牆壁,撞擊,疼痛,她無言反駁,內心的虛弱感讓她失去了反駁的能力,一向強勢的她怎麽就變得虛弱不堪?
冒著冷汗陡然從床上坐了起來,身旁的小寶酣然如夢,怎麽會得上這種病症?她詛咒著上帝將她置入了進退維穀的境地。
一邊是喬少,一邊是小寶,她怎麽忍心置小寶一旁不顧,而顧及自己廉價的臉麵?哦,不,萬一…小寶會怎麽樣?
她內心痛苦糾結,她祈求上帝放過自己,在這難過的時候,一定要放過小寶,而不是,將自身的過錯帶來的後果報應在小寶的身上,那樣對孩子是不公平的。
她在漆黑的夜裏,一個人無力掙紮。
甚至,她僥幸地想象著,也許這並不能檢驗出什麽。
自己想得過多,不要胡思亂想,她拍扶著胸口安慰著自己。
放鬆,緊張,緊張,放鬆…交織的情緒讓她無法完全安眠,在昏昏沉沉中,時而清醒慌亂,時而麻痹昏睡。
清晨,在慘白的晨曦光線中,她身心俱疲,終於無可阻擋地陷入了沉睡中…
“砰”的一聲,自己似乎被老鷹抓小雞一般地拎起,又重重地拋向了冷硬的地板。
頭部劇烈的疼痛讓她瞬間清醒。
順著一個男人四十三碼的法國手工真皮berluti鞋子往上看,明暗色調,奢華、考究的 dior高級休閑服裝定製,嚴格精密的針線腳紋,無一不體現著一個男人高雅的格調。
一雙陰沉爆發著戾氣威怒的眼眸,幾乎要將她吞噬。這種威怒來自一個雄獅一般男人的尊嚴,高貴不容侵犯。
看到這雙眸子,李菲兒震顫著,纖細的雙手著地,後傾,保護自己的姿勢,後縮著,倒退著,一步一步退縮到牆根,直至無處遁逃。
該來的,無法逃脫地出現了,宿命一步步逼近。
“說,孩子到底是誰的”?他在盡量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如果不是小寶在沉睡中,他會立即將她撕碎。
“你的”,她咬緊牙關,做最後的殊死搏鬥,隻要她不承認,她認為他就拿她沒有辦法。
“說謊”!他蹲下身體,半屈著膝蓋,手指的力度幾乎捏碎了她的下巴,令她動彈不得,疼痛難忍。
“沒有”!
“我再重複一次,孩子到底是誰的?否則你會死的很難看”!他額頭的青筋已經暴怒綻出,目光如炬,似乎瞬間燃燒了看似和諧的關係。
逆天的事情全讓李菲兒一個人做了,先是強暴了睡夢中的他,他忍了也就算了,說是懷了他的孩子他也接受了,偏偏他愛上了小寶的時候,卻給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小寶居然不是他的親生兒子!
還有什麽比這更讓人難以接受?
頭上綠光閃閃,他以後怎麽見人?
任何一個男人都會暴怒,何況是他?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李菲兒拚命地搖著頭。
“砰”的一拳打在她耳後的牆壁上,一股鮮血順牆流下,他的拳頭一片渲染的紅。
她驚愕,眩暈,如若這拳頭打在她的頭上,此刻,流血的人是她。
“為什麽這麽對我”?他咬牙切齒。
“我愛的人是你啊,鍾墨”,她低低哀告,像一隻受驚的羊,可憐又可恨。
“你就是這樣愛我的嗎?置我於難堪的境地,你這是赤裸裸的蓄意報複”!
“哦,不,鍾墨,我沒有想傷害過你”。
“你敢說你從來沒有想過,小寶到底是誰的孩子”?
“有,我是恨過你,恨你對我的無情無義,我的一顆心全在你的身上,但是,你身邊的女人如秋葉一般落了一茬又一茬,偏偏你不在意我,我從小到大隻愛你一個人,隻在乎你一個人,為什麽你從來不把我放在眼裏,甚至不顧我苦苦的哀求你,寧願留在你身邊,你都不同意,我想盡一切辦法接近你,挽留你,清除你中意的任何一個女人,你隻要稍稍對我用點心,你就會發現隻有我,隻有我是愛你的,我時刻想著為你做事,隻要你開心,可是,可是,你竟然毫無緣由地討厭我,唾棄我,你為什麽不停下來,憐惜一個女人毫無保留的心,為什麽”?
她字字錐心,像是控訴自己多年來受到的委屈,她陷入自己的回憶中,一下子吐露出內心的積鬱,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暢快,此刻,她恨恨的心已經趨於平複。
“所以,你就報複我,看到我的痛苦,你就開心了,你這個女人,太可怕了”,他鬆開她的,站立到窗邊,凝視著窗外枯葉翩飛的景象,秋季的荒涼一下子覆蓋了他每一個毛孔。
“不,如果沒有小寶你會和我結婚嗎?為了和你在一起,我費盡了心機,到頭來,還是要讓我和小寶承受這無盡的苦難,好吧,懲罰來了,我的報應來了,可是,老天,你不應該將這種懲罰落到一個孩子的身上,他還這麽小,這麽脆弱,若是要懲罰就懲罰我吧”!她頹然跪下,更多的是對小寶的心痛。
“不要拿小寶說事,不要以為打著愛情的旗號就可以為所欲為了,你必須要為此時付出代價”,他轉過身來咬牙切齒,陰森的眸光中帶著威猛十足的寒意。
“什麽代價”?她身體一顫,這個男人能說出來就能做得出來,她畏懼這個男人,傾慕這個男人,到最後,卻遭到這個男人的驅逐。
“小寶留下,你滾出喬家”!他冷冷地拋出他最終的決定,這已經相當的仁慈,沒有把她大卸八塊算是看在小寶的份上。
“不,我不會離開喬家,我不會離開小寶,小寶是我的,和你沒有關係”,她望著睡夢中的小寶,如同切膚一般的疼痛遍布周身,“求求你,不要這樣”,她繼續哀告。
“沒有商量的餘地”,他轉身準備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在繼續下去隻能是幹耗,他不想再和這個女人糾纏下去。
“不,鍾墨,你隻要不和我離婚,以後,李家所有的一切以及喬家所有的一切就是我們倆的了”,她在作最後的條件誘惑,托住了他準備離開的腿。
“你就是個瘋子”!他需要的一切不是她能給的,他不是一個靠女人吃飯的男人,他輕蔑地看著她,帶著俯視一切的傲然。
“鍾墨,你倆這是在做什麽”?李梓瑤和楚希妍推門而入,愕然地望著地上的李菲兒和佇立的喬少,空氣中帶著複雜的情緒。
“問問你的寶貝女兒吧,都是她幹的好事”,他嫌惡地抽出自己的腿,大步流星地離開,側身走過李梓瑤的身邊,略微一停頓。
“問清楚了,最好轉告我一聲”,他冷哼一聲,摔門離開。
喬少離去關門的巨大響聲驚醒了睡眠中的喬斯奇,黑白分明的眼睛四處尋找媽媽,以找到自己的安全感,在尋找無果的情況下,開始哇哇地大哭。
“小寶,小寶”,李菲兒慌忙從地上爬起來,克製住自己的情緒,溫柔地抱起了病床上的喬斯奇。
“菲兒,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李梓瑤蹙眉問臉色暗沉的李菲兒,從剛剛不悅的氣氛中可以看出一定是有什麽事情發生,忍不住地詢問起自己的女兒。
“沒什麽”?李菲兒目光閃爍,不想正麵對這個問題,也不想地老人做出過多的解釋。
“什麽沒有什麽?小寶生著病,你倆還吵架真是沒大沒小的”,李梓瑤以為他倆是在鬧情緒,覺得他倆很是不懂事。
李菲兒低頭不語,凝視著懷中的小寶,內心翻江倒海,小寶的病接下來該如何醫治是個懸而未決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