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誰是蛟龍
嘩啦啦——
暴雨之中，許惑感覺自己有些手腳冰冷。
雲紅麝的聲音第一次帶著顫抖，道：「那城中的人，就讓他們等死嗎？」
東靈知府沉默，手掌的息肉顫抖，卻沒有開口。
入城，的確可能救下滿城百姓。
但是那些出城的妖魔，四散而去產生的危機，會直接威脅整個東靈府的百萬人！
甚至，整個崇州的數千萬臣民，都要受到威脅！
天知道二十年來，多少人吃過糯米羹。
這絕對不會是一個普通的大妖魔！
這一點，不止是東靈知府意識到了，雲紅麝和江堯也能意識到。
影響太大了。
背後，必然有什麼大家不知道的原因存在。
嘭！
而此刻，許惑轉身，上馬。
棗紅馬被他騎著走到了東靈知府面前。
「大人，傳音符有嗎？」
「有。」
東靈知府轉身，在身後拿出一個盒子。
打開后，裡面是幾張白色的符咒。
知府只留下了一張，其餘的四張全部遞給了許惑。
「小道士，你……」
雲紅麝轉身，暴雨中她的身姿纖長，紅衣緊緊包裹著她的身姿，長發被雨水打濕黏在臉頰之上，連帶著雙眸都濕漉漉的。
「朝廷救百萬千萬百姓，沒有錯。」
「他們是無辜的，他們應該活著。」
許惑深吸一口氣，他想到縣衙院子中男人的渴望，那房屋內女人孩子老人充滿期待的眼神。
雨水順著他的髮絲劃過臉頰，暴雨讓許惑越發的清醒。
他長出一口氣，緩緩道：「但是城中百姓想活，也沒錯。」
「他們也是無辜的。」
許惑緩緩道：「人，要救。」
「可是……」
雲紅麝眼神一顫，救？
她也知道救人！
誰不想救人！？
關鍵是，怎麼救！
沒有軍隊的援助，怎麼可能救滿城的人？
甚至那縣衙里的人想要出來，也是極難！
徐行之能戰數百妖魔嗎？
答案是可以！
可是他若是去戰鬥，妖魔勢必會攻擊人群！
他一個人戰鬥的同時，無法護住幾千人！
此刻，許惑看著雲紅麝，輕聲道：「能力愈大，責任愈重。」
「知府大人知道這個道理。」
金剛傘下，東靈知府緩緩顫抖，仰頭看向許惑。
他的臉孔纏滿紗布，鮮血翻湧中滲透而出，掌心息肉顫抖，卻無言以對。
許惑的話，幾乎讓東靈知府綳不住心情。
一個老人。
為官幾十年，雖剛正肅然，卻也是慈悲心腸。
直接放棄眼前數萬人的性命，豈是張口就來？
過程的糾結和窒息，只有東靈知府一人知道。
但是他必須這麼做。
他背著東靈府數百萬百姓的身家性命！
許惑的話讓他油然而生一股知己之意。
這時，許惑視線掃過後方的士兵，掃過東靈知府和雲紅麝。
他手中太阿清鳴，轉瞬化為三丈之長！
此刻，許惑劍挑月色，緩緩開口：「我也知道這個道理。」
一些話，不身臨其境，永遠不會體會。
能力愈大，責任愈重。
能力是天賦，也是詛咒。
有些時候，你知道你有能力去救人，但是因為擔心自己安危而退縮，真的會感覺自己就像是幫凶。
我是誰？
我是道君。
許惑深吸一口氣，道：「今天朝廷不救的，我來救。」
咔嚓——
他打開了懷中盒子。
那裡是十三顆龍珠。
許惑騎馬轉身，朝著北門上千妖魔走去。
轟隆——
蒼雷嘶吼，狂風扭曲漫天急雨。
許惑的身影，在面前孤城的襯映下愈發挺拔。
「小道士！」
雲紅麝看著許惑竟然朝著妖魔中走去，當即慌忙上馬，幾步追上去拉住許惑的衣袖，道：「你想做什麼？」
「你……」
雲紅麝有些不知如何開口。
她能理解許惑的心情。
因為她一樣，一樣想要去救人！可是許惑現在去，有什麼用？
現在的他，只是一個劍法高超的氣感境修士而已。
「放心。」
許惑看著雲紅麝，暴雨洗去了她眉目間的颯爽，讓雲紅麝此刻的面容多了一絲少女的嬌柔。
許惑笑道：「如果沒那個本事的話，我也沒這個心氣。」
「雲姑娘，你是不是忘了，我是道君啊。」
許惑笑著。
此刻，東靈知府也走了上來。
身後的士兵舉著金剛傘緊隨其後。
「許道長。」
東靈知府長出一口氣，老人臉上的紗布被大片的鮮血染紅。
他掌心息肉鄭重，道：「你留下了吧。」
「你來替老夫盯著妖魔，我進城，親自給青山縣令說。」
「你替老夫守住這裡，守到天亮，便好了。」
「雲姑娘也是。」
東靈知府此刻朝著許惑抱拳道：「道長為我東靈府做的夠多了。」
「道長，你去救人，就算是能救人又如何？」
「你就算是殺掉滿城妖魔，又能怎樣？」
「姜大人……擋不住上境大妖啊。」
轟隆——
銀蛇嘶吼，劃過漫天烏雲！
雲紅麝微微一抖。
姜源……四品武夫。
他加上三千破魔軍想要攔住一頭上境大妖，無異於痴人說夢。
頂多稍加阻攔！
最遲午夜，那青山下的妖魔必然趕來！
雲紅麝想到了許惑的話。
這青山城，是妖魔的盤子。
餓了的時候，食物離開了盤子，難道就不會吃了嗎？
如此暴雨之下，數萬人帶著女人孩子，甚至老人，就算是沒有城中妖魔，現在馬上出逃又能逃多遠？
「大人，人總會死，生老病死。」
許惑低聲道：「難道說因為早晚會死，大家就不活了嗎？」
暴雨中，許惑眼前彷彿看到那被屍魅嚇到四肢癱軟，在地上拚命爬行的丫鬟。
看到那小小香囊下，出身悲苦卻對未來充滿期待的少女。
看到乾瘦的王老漢，毅然撲向妖魔的身影。
看到小師兄孤身入妖群的膽氣。
看到雲紅麝那決然入山的背影。
……
有人不怕死嗎？
沒有。
但小師兄知道，斬妖除魔，是他的道理。
雲紅麝知道，探明真相，嚴守妖魔，是執刀人的道理。
這天底下，最大的不過道理二字。
看著無言以對的知府，許惑輕聲道：「大人，讓城中數萬人等死。」
「沒這個道理啊。」
說著，許惑轉身。
雲紅麝看著許惑的背影。
暴雨嘶吼下，他面對群魔，竟然和胯下的棗紅馬般，毫無驚懼。
而自己座下的沸血駒，面對那密密麻麻的妖魔，都已經有些四肢僵硬。
許惑的身姿修長，在零星散落的妖魔屍骸中，筆直走向城門。
此刻，烏雲翻滾間再次灑下月色。
清輝如束，灑落少年衣襟。
漆黑的城牆上妖魔蟄伏，密密麻麻，低吼如雷。
「可是……許道長……」
知府大人看著比自己小了至少五十歲的少年，竟然有一種自己稚子時，面對私塾先生的惶恐。
「那山下的大妖，可能是一條蛟啊！」
許惑微微一頓，沒有回頭，仰望向滿城妖魔。
「那麼，就請大人看一看。」
「這三百里青山縣，誰才是蛟龍。」
PS：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先思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