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眾生相(七)
我口齒不清,狼吞虎咽的咽下,一屜肉包子,打了一個幸福的飽嗝。
人生在世,七情六欲,當以食欲為先。更別說還有另外一句話,叫做“民以食為天”。
可見填飽肚子對於人來說是多麽重要,即便我是魔,也不例外。
可昆吾掌教呢,他修道,修的是太上無情,是斷情絕欲,自然是對肉包子沒有什麽執念的。
我吃完肉包子之後,擦了擦嘴角的油漬,問昆吾掌教:“您看……咱們現在回去?”
我沒有想到的是,昆吾掌教瞥了我一眼,淡淡地說:“你急什麽?與我一同在人世間走走吧。”
既然掌教他老人家難得有這一分閑情逸致,我現在身為人家的手下小兵,當然就隻能陪著了不是?
正好吃了兩屜肉包子,吃的有點撐。現在陪這位大佬散散步,也就當消消食了。
我陪在昆吾掌教身側,同他一起,漫無目的地在鳳凰城的青石板街道上走著。也不知這位平常清心寡欲的主兒,今天為什麽興致這麽好,又是帶我吃包子的,又是要我陪他逛街的。
漸漸地,我們走到了鳳凰城內最負盛名的一個地方。鳳凰城內,有一座百尺高樓,樓上有蓮池,種滿蘭因迷覺,隨風搖曳。風景煞是好看,因為登高遠眺,有飄飄欲仙之意,故而這座樓就被稱作登仙樓。
昆吾掌教似乎對這座樓很有興趣,直接帶我挪移到了樓頂。
夜色已深,這座樓平時如果不是什麽達官權貴,也鮮少有人能夠得到允許,上到這個樓的樓頂。
所以這種時候,登仙樓的樓頂,就隻有我和昆吾掌教兩個人。呀……或者說,隻有我和昆吾掌教這一人一魔。
我跟在昆吾掌教的身後,打量著樓下的風景,一眼望過去,城中燈火極為美妙。這種盛世景色,同極樂宮中的那些景象比起來,竟也絲毫不遜色。
我還猶自在將鳳凰城的夜景,同極樂宮對比。身邊的男人忽然開口,低聲問我:“你叫什麽名字?”
我微微笑了笑,順口告訴他:“我叫淺淺。”
“淺淺……”昆吾掌教略微皺了皺眉頭:“我們之前……曾經見過嗎?”
我的心中略微浮現出一股心悸的感覺。
嗬……賊老天,當真是賊老天。
我是他的劫數,也難怪昆吾掌教對,我會有一種與常人不同的感覺。
他是修道之人,原本五感就極為敏銳,也難怪會在鳳凰城的人潮洶湧中,一眼找到我。
我搖了搖頭:“此前我一直跟哥哥在山裏居住,從來沒有進過城。”
此話倒也不假。
葉沉雪從小跟我一起長大,我確實,是拿葉沉雪當哥哥看的。而極樂宮的位置,也確實在極西的十萬大山之中。此前,我一直居住在極樂宮中,的的確確沒有來過鳳凰城,更別提其他的人類城池了。
昆吾掌教也發現我的話不似作偽,他的臉上冰雪一般的神情消融了一些。我忽然又發現,昆吾掌教撤掉了他臉上模糊麵容的法術,用他那張有著驚心動魄的昳麗、足夠攝人心魄的俊臉對著我。
我摸了摸胸口,有些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真是……長得好就長得好唄,顯擺什麽?
男人漆黑如同深淵的眸子注視著我,好像在審視著什麽,又好像是在思考著什麽。
樓高百尺,理所當然地,就風大。
我還在忙著整理我被吹亂的頭發,昆吾掌教忽然淡淡地在我的耳邊說:“你,是特別的。”
我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微微側著頭看著男人冰雪一般的側臉。
昆吾掌教是一個極為自信的男人。他長久地身居高位,因而有一種睥睨沉穩的氣度,仿佛說出去的每一個字都是那麽令人信服。
他好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好像是在對我說:“我查過你的來曆。你的氣息,沒有問題。洗真池……也沒有問題。”
我在心裏偷笑——這是當然的了。葉沉雪出手為我偽造來曆,自然都是借用了真的不能再真的人類女孩兒的身份。
昆吾掌教卻又繼續低低開口:“容囂。”
“啊?”
我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愣愣地看了昆吾掌教一眼。
後者也注視著我:“我的名字,叫做容囂。”
後來……
後來的事情,我回想起來的時候,總覺得發展的有些莫名其妙的。
我不但知道了昆吾掌教一向不予外傳的姓名,我還知道了他這個名字的來曆,是他的父親,上一任的昆吾掌教,希望他能囂張行事,有不懼世間一切風刀霜劍的氣度。
可能感情就滋生在容囂一次一次地帶我下山吃包子的過程中。
我雖然被葉沉雪封了天魔之體,跟真正的凡世間的女孩,並沒有什麽別的差別。根骨也沒有什麽問題。可或許正是因為我的的確確原本是魔的緣故,昆吾門中所教的一切道術,我都學不會,用不好。
容囂一開始不信,還親自教我。可過了一段時間之後,連他也放棄了。
他總是一臉無奈地看著我躺在榻上吃水果,無奈地搖頭:“淺淺,你又偷懶。”
我也總是笑嘻嘻的回答他說:“是呀,淺淺我就是這麽個性子呀。”
我成了昆吾門中,最為特殊的一個。
我不修道,不學法術。卻備受掌教寵愛,住在掌教殿——雖然是側殿,可在那群鶯鶯燕燕看來,側殿也是掌教殿,也是那個男人的安寢之地。於是乎,我便在傳言中,成了昆吾掌教為自己挑選的未婚妻。
要不然,昆吾掌教憑什麽這麽無理由地寵著我?
其實別說是他們,就連我自己有時候都覺得奇怪——是啊,容囂他,為什麽對我那麽好?
倒不是我對自己認識不足,而是我潛意識裏,不想讓容囂知道,他對我好的原因,是因為我是他命中注定要遇見的劫難。可容囂他自己並不知情,他以為,他對我的所有特殊的感情,都可以歸為四個字。
叫做“一見鍾情”。
是,容囂那晚罕見地醉了酒,他將我摟在懷中,急切地吻我,在我耳邊低語的時候,我有些荒唐而可笑地聽見了這四個字。
這麽一來,算不算我已經毀了他的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