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我偏要強求
我站在陰一淮的麵前,忽然感受到一陣戰栗。
就像是一陣涼風驟然吹過一般,熟悉的冰寒刺骨湧遍我的全身。一隻冰涼的大手握住了我的腰肢,聲音低沉而清淡。
“妄想。”
我猛地一回頭,正好對上容囂素白的臉容,他站在陽光下……他居然站在陽光下!
陽光幾乎將容囂的肌膚照的白皙到透明了。我甚至能夠看到他的皮膚下方深埋著的青色死掉的血管。
他怎麽能出現在這裏……陰一淮、陰先生、梁嬌龍都在,容囂他難道是在找死嗎……
我近乎是哀求一般壓低了嗓音:“你不要命了嗎?”
容囂看著我,他忽然勾了勾唇,微微笑了笑。複又看向陰一淮跟陰先生他們,淡淡地說:“這件事情,該告一段落了。”
陰一淮上前一步,手中好像騰地冒出了一簇火花,陰先生不緊不慢地按住了陰一淮的肩膀,不讓他上前,平靜而溫和地看著我跟容囂,說:“容掌教,莫強求。”
容囂摟著我腰的大手忽然一緊。
他的眼瞳好像被霧遮住,一字一句,無可抵擋。
“我偏要強求,道來,我滅道;神來,我殺神。這輩子,沒有人能從我身邊帶走她!”
我陷入了一陣戰栗,從容囂開口的第一個字,我就在控製不住地發抖。
陰先生輕聲歎了一口氣:“執著有時未必是好事。容掌教,你也曾是一教之尊。照理來說,我們都是後輩。但墮入鬼道,依舊是不可被饒恕的罪過。”
容囂不屑地輕勾唇角:“饒恕?被你們?嗬……”
他還是這樣。
我默默地在心裏想。這麽多年,他還是沒變。冷的時候嚇死人,憤怒的時候,又張狂的沒邊。
我的神思好像有些模糊,額角漲漲的痛,心口也痛。甚至於,有一瞬間,我竟然分不清我現在到底身處何方。
我踉蹌了一下,容囂扶住我,沒有再看向陰先生他們,徑直帶著我消失在了他們眼前。
短暫的天旋地轉之後,我又踩在了早上離開時客廳的地毯上。
我揉了揉頭,喃喃地說:“謝謝。”
容囂沒有說話。
他垂著頭,看著我,漂亮的眼睛裏好像有柔光,又好像有迷霧,像是在透過我,去看另一個人。
我知道容囂想看到誰的影子。我顫抖著聲音問他:“我們……很像嗎?”
我想他知道我在說誰。
那個前世戲弄了他的魔族公主,和我,我們會不會很像?
容囂怔了怔,他抬手幫我把耳邊的碎發別到後麵,輕聲說:“你就是她,她就是你,你們是一個人,又談何像不像?”
我搖了搖頭,神思恍惚地看著容囂,說:“可那還是不一樣的,那是她經曆過的事情,不是我。我是劉芊,這輩子就隻是劉芊而已。”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非要跟容囂抬這個杠,又或許這隻是我自己心裏的一個關節。
我明白容囂對我的一切糾纏,都始於上輩子昆吾掌教和魔族公主的愛恨情仇。但這麽多年過去了,容囂一直沒變,我卻已經投胎轉世,完全失去了上一世的記憶。
我不是完整的,我在遇見容囂之前,另有所愛。即便到了現在,我也不確定我是不是想跟容囂在一起。
愛情本來就是很玄妙的東西,它同樣不可欺騙。愛情中的每個人都不可能欺騙自己的內心。我不想再一次將自己置身被愛拋棄的境地。
容囂凝眉看著我,他的手也在微微發抖。
“這麽多年……”
他眉間一絲青氣掠過,抿了抿唇角,沒有再往下說。
我猜到大概巽婆婆說的不錯,容囂為了找到我的轉世確實是付出了很多很慘重的代價。大概就是永遠不能主動對我提起前世的事情,所以之前我才什麽都不知道。
我沒有再往下追問。
我的眼前,陰一淮慘然的笑,和容囂霜雪一般的神情如同夢魘一般交互閃現。腦海中又是一陣錐心刺骨的疼痛。
容囂帶著我就這麽消失了,也不知道陰一淮他們會怎麽樣……
鎮惡村中,陰一淮眸中火光閃爍,他僵硬地站在那棵老槐樹下,如同一座雕塑一樣。
陰先生久久地看著陰一淮,沉默不語。
直到他們中的一個發出疲憊至極的歎息聲,陰一淮回過頭來看著陰先生,臉色蒼白如紙,聲音也沙啞不堪。
“你勸他不要強求。”
陰先生的嘴唇都在微微顫抖:“我這一生,看盡天命,唯獨看不了我自己兒子的命。”
陰一淮微微垂著頭,麵無表情地低語:“我的命……?您不是一早看的真切嗎?”
陰先生老淚縱橫:“一淮,是陰家沒有這個福氣。”
陰一淮僵硬地笑了笑,擺了擺手,說:“我不會強求,但我倒要看看,強求的人會有什麽結果。”
梁嬌龍起先一直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他們,就如同空氣一樣。陰一淮的話音落下之後,梁嬌龍走過來,眉間隱約可見一個豎瞳的輪廓。
她起先站在陰一淮的麵前,後來竟然單膝跪地,無比恭敬。
“幻境起先是天眼族人設下,以作試探。如有失禮之處,請不要怪罪他人。”
陰一淮冷冷地看著梁嬌龍:“拙劣的把戲。”
梁嬌龍單膝跪地,深深低垂著頭顱:“不這樣,無法確定您的身份。”
陰一淮眸中寒光以閃,忽然彎下腰,伸手攥住了梁嬌龍的脖頸:“沒有下次。”
梁嬌龍雙眼緊閉。雙眉中間的豎瞳輪廓,卻越來越明顯……
“雲海莊園在等著您。”
陰一淮放開了手,梁嬌龍一個踉蹌,卻依舊恭敬無比。
“那又如何呢……?”
陰一淮扶著自己的額角,修長的手指緊緊抵著自己的太陽穴,臉上分明是微微笑著,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悲傷。
“我是為她而來的,現在卻又一次失去了。”
梁嬌龍低聲:“如果您願意,雲海莊園會同容囂不死不休。”
陰一淮又譏誚地笑了笑。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的一片虛無,冷冷地說:“和容囂不死不休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