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曰翔鸞正文完
沈沉瞧有些稀奇, 「怎的跟水晶裹的似的。」
敬則則道:「所以我叫它水晶粽,皇上嘗嘗吧。」敬則則遞了一雙銀箸給皇帝。當然前頭還得先分一點兒給試菜太監。
沈沉有些惋惜地看晶瑩可愛的粽被切開,等試過菜之後他道:「你這粽是沒有餡兒的?」
「皇上向來吃粽都不愛吃有餡兒的啊, 所以這一枚是特地給皇上準備的, 其他的粽裡面或是用的棗泥,或是用的玫瑰鹵, 還有桂花鹵之類的, 另外還有咸餡兒的。」
沈沉揚揚眉, 拿起筷, 「可是粽無味兒卻了些驚艷。」
敬則則道:「皇上先嘗嘗這白粽, 我還另外備了一碟蘸料給皇上。」
沈沉聞言這才嘗了一筷, 「唔,這不是糯米做的, 卻也甜糯可口。」
「皇上的舌頭好厲害啊。這的確不是糯米做的, 不過這水晶粽用的米卻是更容易克化,就是人家吃了也不礙事,還能健脾、化痰。」敬則則道。
「那用的什麼米?」沈沉又問。
敬則則道:「具體我也不清楚呢, 皇上不如問問御廚吧。」
御廚張趕緊上前道:「回皇上, 此米來自海外,當初小的想尋些食材, 就跟海船去了東南海,在那邊的一個島上發現當地人都吃這種米, 小的嘗過以後甚是喜歡,所以就帶了一些回來。」
「當初是想漕糧海運才力推海船的,沒想到如今卻是讓海商蓬勃興旺了。」沈沉笑道,「你這粽不錯,很穎, 難怪能得昭儀喜歡,高世雲你記下了,等會兒把銀賞他。」
御廚張趕緊謝了恩。他在宮中日已久,知道皇帝賞人銀錢並不會太多,也就五兩、十兩,給的是個尊榮。不過可千萬別小看這五兩銀,以後出去開酒樓供在口,那就是活招牌。
誰知皇帝說完這句話后,卻繼續道:「這海外米可有名字?」
御廚張機靈地道:「當地人倒是起了個名字,但是古里古怪的,咱們也念不順。」
「那朕給它賜個名吧,『色』如水晶,不如就叫晶米吧。」沈沉道。
御廚張趕緊跪謝謝恩,這賜名之恩卻比賞銀海了不知哪裡去了。
偏今日皇帝就跟慈善放送一般,最後還主動提及要給御廚張賜字。
敬則則道:「皇上要賜他什麼字啊?」
沈沉但笑不語,高世雲這邊已經準備好了桌以及筆墨紙硯,沈沉走到案后,提筆寫了三個龍飛鳳舞的字,「水晶粽」。
如此御廚張可就發了財了,他後來開的「水晶樓」可是遍及江南北,當然這又是后話了。
卻說皇帝吃過水晶粽后,一碟一碟的水晶粽便由小太監們分送到了各個彩棚。雖然賞銀他們還是會領,但能在池邊搭建彩棚的王貴戚那都不會缺那麼點兒銀。
壽王妃看眼前甜白瓷葵花盤內擺的六水晶似的粽,當場就詫異了。宮中每次端午賜粽好歹也是有幾十個的,沒想到這一次居然給了六,而且每一就嬰兒拳頭小,她一個人兩口就能吃完。
後來她才曉得,敬昭儀的粽那是按人頭算的,家裡幾個主,就賜幾個粽,可金貴呢。
「王妃,昭儀娘娘說了,這粽剛從冰盆里拿出來,最是滑爽可口的時候,還請你們儘快享用,擱久了味兒就變了。」小太監道。
壽王妃點了點頭,是壽王此刻不在棚中,串去了,幾個孩也玩兒去了,她能一人獨食,想隨便吃一個,剩下的留給他們,不吃的話就供。
誰知第一口下去,就恁是沒忍住。這鬼可真是熱,她又有些微胖,一身汗出個不停,這粽是冰鎮過的,不僅看涼快,吃到嘴巴里更是暢快,這就是夏喝冰水的感覺,於是她沒有忍住,六全了肚。
時壽王回來道:「聽說宮裡賜粽了?」
壽王妃點了點頭。
「怎麼這個點兒送?又沒有合適的地方擱,萬一臭了可不好。」壽王蹙眉道。
「沒事,我都吃了。」壽王妃道。
「你都吃了?」壽王訝異,平日這婆娘可是很挑嘴的。
到後來壽王才聽到人議論這個端午宮中賜的粽與眾不同,很是稀罕,外頭買都買不到,說是用晶米做的,也沒見過什麼模樣,但那味道卻是獨一份兒,皆宜。
壽王私下不得罵了壽王妃一句,這饞嘴婆娘。
御廚張也很,得了皇帝的賜字,轉頭先給醫塾捐了五百兩銀,說好了往後十每端午這日再捐五百兩銀,統共五千兩。
畢竟五千兩可是數目,就是御廚張自己也拿不出來,好分期付款。但同時他日後賺的可比這個數多了去了。
后話如此之多,但離別卻已經擺到了眼前。
這個早晨如同以往的早晨一般尋常,甚至在盛夏也沒有發暴雨如注的,所以連雨都不留客。
敬則則的東西早就收拾好了,其實也沒什麼要收拾的,所有昂貴的衣物和首飾,及皇帝所賜她都沒拿。即便是日常穿戴她也沒拿宮裡的,在外頭實在太顯眼了。
所以敬則則雙手空空地站在了乾元殿內殿的口。
沈沉從西暖閣過來,走到敬則則的身後,低聲問:「一定要走么?」
敬則則回頭看向皇帝,「不是早就說好的么?」
「朕不管做什麼都改變不了你的主意是不是?」沈沉有些無力地問。
敬則則笑了笑,「也不是,皇上如果要強留我,我也沒有辦。」
沈沉沉默地看敬則則,他們彼此都知道他不會那麼做,否則敬則則一定會更決絕。
敬則則看皇帝有些憂傷的眼眸,輕聲道:「其實我對皇上並沒那麼重要的,是離別多,失而復得,讓皇上心裡失了平衡,這才……」
「朕的心不用你來解釋。如是事到如今,朕還看不清自己的心,那也沒臉活在這世上了。」沈沉冷冷地打斷敬則則的話,他不需要這種虛偽的話來寬慰。
敬則則好閉嘴。
沈沉垂眸看了看敬則則的手,「看來當初朕真的傷你太深,你什麼都不帶,是想從此跟朕劃清界限么?」
敬則則搖搖頭,「不是,我與皇上的牽絆怎麼可能斬得斷。醫塾還需要皇上的支持呢。我是沒臉帶走任何東西,那都不屬於我。」
說到底,其實還是要儘可能地劃清界限。
「你要去哪裡呢?是去醫塾住么?」沈沉問。
敬則則又搖了搖頭,留在京城的話還說什麼斷絕關係呢?要斷自然要斷得斬釘截鐵,清清楚楚才好。「今日我就離京了。」
「還回來么?」沈沉問。
「不知道。」敬則則是真不知道,畢竟她還有許許多多要做的事情在京城,但她想近幾是不會再回來的,至要等皇帝的後宮了人,她才能不驚動任何人地回京處一些事情。
沈沉又沉默了片刻,這才看敬則則的眼睛道:「那朕就不送你了。」
敬則則點了點頭。她心裡想象的場景是皇帝怎麼也要送她到迎春,她則會嚴詞拒絕,表示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沒必要增加離情。結果到景和帝這兒,直接就把這一套虛給省了。
這是有下家了?端午節上的確看到幾位世家淑很是輕貌美。
但這些都跟她沒有關係了。
敬則則跨出乾元殿的,回頭朝皇帝擺了擺手,轉身下了丹墀,馬車已經在下面等她了,華容也在下面等她了。
儘管華容一直幫皇帝說話,但當她知道敬則則鐵了心要離宮時,雖然又是哭又是勸,可最終還是收拾了包袱也是鐵了心要跟敬則則走。
敬則則是既感動,又覺得多了個負擔,她出宮之後可是要受苦的,也不知道華容還受不受得住。為敬則則的關係,這些華容在宮裡過得可是比後宮的妃主都還舒坦呢,由奢入儉難啊。
當初在楊樹村,敬則則可是過了許久許久才適應的。
除了華容和皇帝之外,並沒其他人清楚敬則則今日一走就是永別了,所以也沒人來送她。
上了馬車,再快要駛離視線里的乾元殿時,敬則則忍不住掀起車簾回看了一眼。很好,皇帝早就不見蹤影了。
她本還指望皇帝能在乾元殿上站一會兒呢,至要看到她徹底消失才離開的,看來又是她自作多情了。同皇帝這一路走來,敬則則感覺每每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次次似乎都不例外。
她放下車簾,心裡嘆息了一聲,卻也知道,這對他們彼此才是最好的結局,不要再心存任何挂念,就這麼忘了就,好了。
醫塾那邊,敬則則是早就交代好了的,也同古嬤嬤通過了,才外她還給主留了一封信,讓王義轉交,托她照顧醫塾。
敬則則看得出來,自從她把嘉人坊的事情拜託給嘉和之後,她似乎精神全都起來了,也找到自己人的目標似的。敬則則感到很欣慰,也同皇帝提過,若是能留下嘉和就盡量留下嘉和不和親,他也點了頭。
敬則則出了城東的金明,回頭望了望巍峨的城樓,這是她養她的地方,卻不知她再回來時是什麼時候了。
一路往東,敬則則打算換乘海船到梧州,她爹定國目前就在梧州,然後她再換河船到南定府回楊樹村看看,那裡還有許多她交過的孩。但這之後她卻還不能急辦其他的醫塾,她打算跟海船去海外看看,一來是為敬氏秘方尋找原料,二來也是增加一些見識。
對敬則則來說,當務之急還是得先賺銀,然後才能支持她興辦的醫塾。
是夕陽西下時馬車行到京郊永保縣時,卻被一人一馬給攔住了。
敬則則從車窗望去,馬背上那人卻是身青布書袍的景和帝。
敬則則敏銳地發現,皇帝頭上的髮髻是用木簪盤起來的,那木簪她也認識,正是她在楊樹村所用之物,什麼時候被皇帝順走的她都不清楚。
馬背左右都掛包袱,這讓敬則則蹙了蹙眉。
正發愣的時候,皇帝已經下了馬朝她走了過來,與敬則則隔窗相對。
沈沉沖敬則則笑了笑。
敬則則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皇上,這是來送我的么?」
「不是。」沈沉笑道,神情很輕鬆,「我已經把皇位傳給八皇了。」這些日他一直忙碌,連陪敬則則的功夫都幾乎沒有,就是在為傳位做準備。
沈沉很輕鬆,敬則則心裡卻想罵娘了。帝王不愛江山愛美人這種事,戲本里都很寫,敬則則是做夢也想不到這麼荒唐的事情會發在景和帝身上,發在自己身上。
但不同的是,看戲時,她為那帝王的深情而心醉,為那故事的美滿而陶醉,可到了現實里,她想抽皇帝一巴掌,他可問過她的意見沒有?知道她接受還是不接受么?
敬則則收回目光,轉頭叮囑華容就待在馬車上,她自己則身手矯捷地跳下了馬車,都不用扶的。一旦離宮,離開京城,她就又成了楊樹村那個落難的人了。
沈沉也才注意到敬則則重穿上了男裝,臉上又重貼上了銅錢小的傷疤。
敬則則深吸了一口,對皇帝做了個請的姿勢,然後往道旁的土丘爬去,為了讓彼此的話不傳他耳。
待沈沉跟上后,敬則則才按捺住自己的歇斯底里盡量靜地道:「皇上到底想幹什麼?」
沈沉道:「我已經寫了傳位詔書,如今不是皇帝了。」
敬則則根本不會沈沉的話,「皇帝這是在把下當兒戲么?為了一個人連祖宗基業都不要了?」
沈沉聞言依舊神情自若,他淡淡掃了敬則則一眼,然後轉身與她並肩望向小丘下面的道路和對面的山川。「海難之後,以為你不在了,我殺了很多人。該殺的,不該殺的都殺了,我心裡沒有半分觸動,那時候我想讓下人都品嘗一下我的痛苦,恨不能人間變成煉獄。」
「所以……」沈沉頓了頓,「我其實不適合做皇帝。」
敬則則眨了眨眼睛,「但是那幾下並沒有變成煉獄,我所在的南定府的黎民百姓也算是安居樂業,可見皇上心裡有恨,卻依舊能剋制自己的惡欲,這對人來說就夠了。人之為人,本不在其『性』惡『性』善,在能否克制而已。」動物不能剋制本能,但是人可以。
」多謝你寬慰我。」
沈沉和敬則則都很禮貌,禮貌得像對陌人。
「皇宮對你來說是個牢籠,對我來說何嘗又不是?」沈沉依舊沒看敬則則,依舊看眼前的山川,「曾經我很自私,也很貪婪,什麼都想要。想要江山,享受那睥睨下的快感,也想要報答傅太傅對朕的指點和教導,對青素也想不負曾經許下過的諾言。」
「那時候……」
似乎是太過慚愧,以至於沈沉說到這兒時,忍不住頓了頓,半晌才有撿起來,「那時候總以為我把一顆心都給了你,這就足夠了。其他的你當也能如我一般對待。」
敬則則聽到這兒,真是忍不住想跳起來扇皇帝兩巴掌,但她忍住了,打他反而給他希望呢。
「但如今我才明白,我的心對則則你來說並沒有那麼珍是么?至不能珍貴得彌補一切。」
「是啊。」敬則則終於忍不住了。「皇上當知道,我對你有心,那是為你是皇帝,我是宮妃,我這一輩註定了有你一個男人,所以我才會不停地勸自己,你該喜歡這個人,這樣你的日才能好過一些。如今我也跟皇上說句實話吧,若是有得選,皇上是不會入我眼的。」
誰說話不如刀鋒利的?惡語六月寒,傷人更甚刀十倍、百倍。
「皇上知道我當初想做皇后吧?」敬則則笑了笑,事到如今她也不怕把真心話告訴皇帝了,反正她沒打算回頭。
「我想做皇后,是為想名正言順地做後宮第一人,哪怕你死了,後面的嗣君也得對我恭恭敬敬的,就像東太后那樣舒坦。每一次後宮節慶賞賜,再也不用看人臉『色』,不用撿別人不要的破爛。每一次朝賀,都再不用對人跪拜,反而能坐在上位受人跪拜。每一次我娘親宮,都再也不要為我感到難過,每一次見到我爹爹,都能自豪的跟他說他兒做到皇后了,不再是個入宮那麼多連妃位都混不到的窩囊廢。」
「這裡面的所有由里,卻沒有一條是為我喜歡你,想做你的妻,你明白吧?我要的是地位,是尊重,是你要給傅青素的那一切。」憶及往昔敬則則幾乎有些瘋狂了,「皇上知道么,你每一次提及要給傅青素的,我都想聲跟你說,不如把我跟她換換,我做皇后,她做你的心上人,這樣豈不是皆歡喜?我也曾跟你說過,你是當做笑話了吧?」
沈沉定定地看敬則則,似乎怔住了。他像被重鎚錘擊的人一樣退後了半步,「你是說你心裡從來就沒有朕?那這些日,為何你……」
「為何顯得那麼留戀皇上對么?」敬則則諷刺地笑了笑。
「皇上當知道你對我的重要『性』,對醫塾的重要『性』,對我想做的將要做的事情的重要『性』,我需要你的支持啊,說白了我就是想利用你。所以我當然得柔情對你,為我想跟你好聚好散,你對舊情人一向是很方的。」敬則則道。
在沈沉心痛得來不及反應之前,敬則則繼續道:「可現在你說你不當皇帝了,要跟我去浪跡涯?那你想過你對我還有什麼用么?你不是皇帝了,就什麼都不是了。你覺得你不做皇帝還能做什麼?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四肢不勤,五穀不分,什麼都做不了。你跟我,對我而言,反而是個負擔,是個累贅。」
沈沉沒想到敬則則會這樣說,她的話是如此的冷漠、無情甚至殘忍。他也才知道,自己的想太過真和不負責任,敬則則有句話是沒說錯的,他不做皇帝,其他的事情也的確做不好。
他除了會做皇帝,就剩下會打仗了。然則他離開了朝堂又怎麼可能會去打仗?沈沉不知道敬則則會將事情考慮得如此現實,現實得殘忍。
敬則則深吸了一口,「皇上還是回去吧。我們之間的線早就斷了,你回去了至還能做個好父親,好皇帝,不要讓八皇這麼小就要面對下的煩擾。把淑妃也接回去吧,至你還能報答傅太傅,也不負當初的承諾。至於我,皇上能放了我,就是對我最好的心意了。如此才能皆歡喜。」
沈沉愣了許久許久,似乎都消化不了剛才敬則則所說的話。
「所以,你從沒喜歡過我?」沈沉喃喃地問,一臉的灰敗。
敬則則有些好笑地道:「一個若是喜歡你,又怎麼肯那麼多躲你?若真是喜歡你,又怎麼能忍心離開你?皇上難道不記得,我寧願死都不願跟你在一起么?」
這話真是一句比一句殘忍。
沈沉沉默了良久,久得太陽都落到山邊了,這才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了。」
敬則則鬆了口,可總算是自稱「朕」了。
「則則,別把自己說得那麼不堪,若是這樣,朕這麼些的鐘情又算什麼?你想讓朕回去,朕知道。」沈沉嘆了口轉頭看向敬則則,「一個不求名不求利一心想辦醫塾的人,怎麼會無情?」
敬則則撇開頭並不跟皇帝對視,「我每次說真話的時候,皇上總以為我是在開玩笑。」
「這一次不會了。」沈沉道,「至朕已經明白,你真的沒那麼喜歡朕。」
敬則則感覺到慚愧了。
遲疑片刻后,沈沉又問道:「你心裡是有其他人么?」
敬則則苦笑道:「我心裡沒有皇上,並不代表就有別的心上人。我對男之情並沒有那麼在乎,如今我想自由的活,自己做自己的主。也希望能力所能及地幫到其他,讓她們不依靠男也能活。」不再把一的幸與不幸都寄托在男身上。
但是沒有人就是無情的,也沒有人就排斥感情,除非她受過感情的傷害,不再相信感情。
「朕曾經傷你就那麼深么?」沈沉至今都不明白,他對敬則則是真的一顆赤心,每一次的爭吵、冷戰都是他在低頭,即便有對不住她的地方,但不該讓她傷成這樣的。
「皇上是胸懷下的人物,所以不拘小節,可我是活在內宮的一個小小嬪妃,那片巴掌的地就是我唯一的地了,我的每一就是由一個又一個的小節組成的。無可否認,皇上對我曾用過心,也算用心,但是你每一次的冷臉轉身,每一次『逼』我認清自己的位置,每一次把我放在祝太后、祝貴妃、傅淑妃之下的時候,我的心就涼一次。你或者覺得這些將來都能補償回來,可殊不知人的心也是能傷透的,也是能冰涼的。情不知所起,也可以不知所終。」
有句話叫,樹欲靜而風不止,欲養而親不待,其實還該加上一句的,情0欲償而愛已逝。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兩人都已經知道再沒有回頭的可能。敬則則的話或許半真半假,但卻是真的傷人。
沈沉哪怕臉皮再厚,也無再繼續下去。
「皇上,回去吧,我也該啟程了,否則就要誤了船期了。」敬則則道。
沈沉緩緩地,似乎頭有千斤重地點了點,伸手從袖袋裡掏出一枚玉佩遞給敬則則,「即便從此真的涯隔絕,朕也希望你能拿這個。」
敬則則看沈沉攤開的手掌心裡,躺那枚他曾經送給她而被她扔在了犄角旮旯已經遺忘的半月形玉佩來。
上等的和田羊脂玉,中間一枚圓珠,可以轉動。
敬則則從收到它的那起,就沒戴過。她不明白皇帝為何巴巴地拿出這枚玉佩來,但心裡卻有了一絲猜測。
「這是……」敬則則疑『惑』地看向皇帝。
「這是翔鸞。」開國帝后的玉佩,皇帝為團龍,元後為翔鸞。
「翔鸞?」敬則則嚴重懷疑景和帝在糊弄自己,她想起傅青素有一塊玉佩,那才像鸞鳳。
沈沉勉強笑了笑,「朕第一次看到翔鸞時,也有你一樣的困『惑』。不過後來看太0祖起居注才知道,當初孝懿皇后看到這枚玉佩時,說它中間那玉珠像卵,所以名之曰翔鸞。」
很好,這諧音梗也算是絕了,敬則則忍不住吐槽地想。
原來她早就拿到翔鸞了,卻是誤會了傅青素。然則昔日的誤會積累於心中,今日即便已經解開了,但那誤會引起的負面的情緒卻依舊還在。
敬則則搖了搖頭,「我就不拿了,皇上拿去送給我之後的幸運兒吧,祝你們百好合。」
沈沉沒有強迫敬則則一定要拿走,為知道她若是不願意,拿走之後可能很快就送當鋪換銀了,這事兒敬則則絕對做得出來。所以他就顯得很沒有誠意的,毫不勸說地將翔鸞收了回去。
華容從車窗往回眺望,「娘娘對皇上說什麼了?你又傷皇上的心了吧?他在那兒站一直沒動。」
敬則則淡淡地了衣裙上的褶,「這底下最不需要同情的就是皇帝了。他富有下,什麼都能有的。」
華容把頭縮了回來不贊同地看向敬則則,「不是的,至皇上就得不到娘娘的心。」
敬則則『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傻華容,我的心有躺在我的胸腔里才值錢,若是給了出去,就有零落成泥的份兒了。而且你也不要想我與皇上的事兒了,咱們的活就要開始了。不再依附於男,若是咱們能踩出一條路來,像李菊那樣的人看我們,才會覺得活有希望,這豈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華容懶懶地道:「主若真想幫更多的李菊那樣的人,你當知道你在皇上身邊能做的事情會更多。」
敬則則最討厭華容實話實說了。她不懂的是,自己如果留在了宮中就是砧板上的肉,皇帝還不是想怎麼擺布就怎麼擺布,到最後怕是難以善終。
說到底,敬則則就沒相信過的帝王的情、愛。
她在沈沉身上從沒找到過安全感,如今離開他之後才終於有了腳踏實地的感覺。
敬則則探出腦袋望了望身後已經小得彷彿一個黑點兒的皇帝,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她知道那心裡還有餘熱,還沒有完全燒盡。然而餘溫是不足以取暖的,相愛的兩個人也未必適合在一起。
彼此相望涯,的時候偶爾回憶一下,或許那時候她的醫塾已經遍布下,而他也能嗣滿堂,贏得前後的聖名。想來他的謚號不稱祖,一個」世宗」肯定是跑不掉的。
馬車一路往前,敬則則的眼淚一滴一滴向下,但臉上卻綻放出了最好的笑容。
以後的活,才是她想要的。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