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頂大仙
悟空輕輕捏著三寶肉嘟嘟的小胖臉, 抬起他小胖下巴,借著廊下亮起來的燈籠的光暈仔細瞧了瞧,果然三寶黑黝黝的瞳仁兒深處霧蒙蒙一片, 十分渾濁, 顯見著是壞了的。
似乎是察覺到了悟空的情緒,三寶伸出肉肉手,摸摸小猴兒手背, 安慰道, “沒事噠, 不痛,也隱約看得見一點兒, 等師父做好新眼珠換上, 我就又能看見啦!”
雖然知道三寶是傀儡,可是小家夥小胖肚子圓鼓鼓肉乎乎一起一伏的,小肥屁股坐在胳膊上沉甸甸,摸著小胖手手也如尋常人一般地溫熱,再加三寶說起話來十分機靈,有個“弟弟”還在化形的好哥哥悟空心裏就隻當三寶是個真奶娃娃一般, 很是心疼他。
“哥哥抱著三寶走路吧,哥哥給三寶做眼睛好不好?”悟空抱著小胖娃這麽溫言商量著。
這個漂亮哥哥不止長得好看,說起話來又好溫柔,三寶臉上頓時羞紅一片,羞答答地道,“好呀……”
於是悟空抱著三寶, 敖烈腳前腳後地跟著, 打了熱水, 先奉著黎山老母洗漱一番, 又去拎了飯菜來。
幫著擺好了桌案,三寶很是驕傲地道,“都是我做噠!你們嚐嚐,我師父常說,我做的飯菜天下第一!”
黎山老母和悟空敖烈瞧著慘不忍睹的一桌子菜,焦糊的肉,半生的菜葉,實在是不敢下筷子。
可是不吃吧,又怕三寶傷心。
黎山老母便勸道,“來,嚐嚐,我從前吃過三寶做的菜,確實天下第一!”
是天下第一糟糕嗎?
悟空和敖烈苦笑著夾起一筷子不那麽糊的肉,塞進嘴裏,心說硬咽下去吧!
咦?竟然有一股子奇異的焦香!?
滋味兒十足,肉也很有嚼勁?
再嚐嚐半生的菜葉……
脆甜清爽……
熬成漿糊一般的米粥,也格外香甜軟糯……
那邊三寶不好意思地道,“我現在眼睛不大好,煙氣霧氣一大,更看不大清楚了,不過出鍋後我都嚐過啦,還是很好吃的,可能瞧著不大好看,你們別嫌棄!”
不嫌棄不嫌棄!
沒見過世麵的敖烈怒吃三大碗,撐得走不動路,最後被悟空攆去刷碗。
誰叫他是龍來著,善使水,弄個小旋渦把鍋碗瓢盆放裏一攪,輕輕鬆鬆就弄幹淨了。
物盡其用,務必不要推卸責任!
敖烈委屈,敖烈又要哭了,眼淚汪汪去瞧黎山老母給評理。
老母才不摻和呢,笑眯眯地說一句,“小聲兒些,不要饒了觀裏其他人休息。”然後就自顧自地去靜室了。
今日到底天色已晚,不管金頂大仙是不是才醒,都不大方便見客,還是住一晚,等明早再說吧!
敖烈無法,隻得慢慢往外磨蹭,眼角也耷拉了,嘴巴也撅得老高,結果三寶在後麵揮著小胖胳膊道,“敖烈哥哥謝謝你啦!”就這一句,小白龍的尾巴又驕傲地翹了起來,很是得意地端著碗筷去了後廚。
小猴兒抱著三寶,躺在廊下春凳上消食兒。天空深藍高遠,星子點點,銀河縹緲,明月高懸,撒下皎潔的銀輝,耳畔清風徐來,隻有院中草叢裏的蛐蛐兒叫得歡暢,十分寧靜。
悟空隻覺心裏安寧,聽不到那念經的聲音,也少了些故地重遊的鬧心之感,便道,“這裏竟聽不到山上那幫子和尚念經的聲音,真好!”
三寶胖嘟嘟的挪過去,附在悟空耳邊小聲地道,“其實是能聽到噠,一天到晚吵死個人,後來我師父做了個隔音罩,我們這兒這才安靜啦!原本還能聞見好大的香燭味兒呢,煙霧繚繞熏得人眼睛都黑了,我師父做了個小法陣,叫風往他們那邊吹,這才好了的。”
悟空噗嗤一下子笑出聲兒來,他就說!
瞧瞧這群擾民的家夥叫人給嫌棄的。
悟空捏捏三寶小胖臉,“我們三寶真是太委屈了!”
三寶笑眯眯的,靠在悟空身上撒嬌,問他道,“哥哥,你長得真好看,你今年多大了呀?唉,也不知道三寶還要多久,才能長成哥哥這個樣子!”
小猴兒忽然有點兒傻眼……
他突然想起,進門的時候、吃飯的時候,師姐都說什麽來著.……?
小猴兒支支吾吾地道,“那個,我今年,也,也不大.……”
“不大是多大?”三寶睜著黑啾啾霧蒙蒙的大眼睛,伸出小肉手,悄悄地摸了摸悟空光潔的臉頰。
唔,跟師父一樣,也沒胡子哩!
小傀儡腦袋一歪,“那哥哥有十萬三千五百歲嗎?”
三寶坐在春凳上,小胖腿兒彎彎著,腳心相對,一拍自己小肚皮,驕傲地道,“三寶就有十萬三千四百六十八歲,再有三十二年,就滿個整數啦!”
“唉,希望那時候三寶能長得大一點!”胖嘟嘟的小娃娃拄著下巴,愁眉苦臉地道。
眉心可愛地皺成了一個肉楞楞兒的小山川。
悟空哀嚎一聲,在春凳上躺平,蹬腿兒裝死!
他哪裏是什麽哥哥?
他連個弟弟都不是!
自己的年紀,還沒三寶年歲的零頭大呢!
真是要了親命了!
三寶茫然不解,撲在悟空胸口,避開了他鼓溜溜的肚子,好奇地道,“哥哥,你怎麽了呀?為什麽不開心,是因為你比我大好多嗎?沒關係噠,我不會嫌棄你老的!”
敖烈這功夫刷完了碗,正甩著手溜溜達達地從後廚回來,一聽三寶這麽說,差點兒笑岔氣了,“哈哈哈哈你還嫌棄他老?這地界兒再沒比他還小的了!”
悟空蹭一下坐起來,捂住三寶耳朵,對小白龍道,“看見你後槽牙了嗷!”
特別注意形象的小白龍吧唧一捂嘴,再不開口了。
悟空這才鬆開手,懊惱地撓撓頭,低頭對一臉懵懂的三寶道,“三寶啊,對不起,我今年,還沒到四百歲呢,我不該自稱哥哥的。”
哇,小胖傀儡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張得好圓,“那你好厲害呀,才不到四百歲,就長得這麽高!”
這,這完全沒有什麽值得好震驚的嘛,小猴兒沮喪極了。
敖烈在旁邊柱子上靠著,捂著嘴,無聲地笑得直抽抽。
三寶很是寬宏大量,奶聲奶氣地道,“這有什麽對不起的嘛,出生得晚,也不是你的錯!沒關係,以後我做你哥哥!有你這樣一個弟弟,帶出去我也很有麵子噠!那我就叫你悟空,你叫我三寶哥哥,好不好?”
悟空能說什麽呢?
隻得乖乖叫一句“三寶哥哥!”
敖烈都笑癱在地上了,衝著小猴兒伸出一個大拇指:弟弟呀,你這撿哥哥的本事,真是三界第一名!
無人能比!
悟空一扭頭,不理他!
哄著哥哥玩兒了會兒,三人自去休息。
第二日天色還早,三寶就來敲悟空和敖烈的門,摸進來後,趴在床頭小聲兒地道,“悟空,你和敖烈能不能幫我看看鍋呀,我看不清,總歸不太方便。”
一邊說,一邊羞紅了肉肉的小臉蛋兒。
瞅著那霧蒙蒙的大眼睛,糾結纏繞的小胖手指頭,悟空有什麽理由拒絕呢,一腳把身旁還在賴床的小白龍踹起來,抱著他“三寶哥哥”,下廚幫忙做飯去了。
玉清觀上下總共三個活人,除了金頂大仙,另兩位都是觀中客居的修士,年紀很大了,腿腳不靈便,耳聾眼花的,也幫不上什麽忙。
所以三寶平日裏除了做飯,還要稍稍做一下清潔,活計雖不多,卻很瑣碎,這會兒眼睛不好用,總歸是不大方便的,有了悟空和敖烈幫忙,今日才順順利利地把早飯準備齊整了。
三寶瞧著敖烈把飯菜分別裝在食盒裏,扣上蓋子,這才笑眯眯地道,“今天終於能準點兒吃飯啦!真棒!”
“真棒!”
去送飯的敖烈瞧著眼前笑眯了眼的人,驚得下巴都掉了,“啊,您,您就是金頂大仙?”
眼前這位,一副道童打扮,身穿錦衣,腳蹬履鞋,麵容稚嫩俊秀,撐死了十七八的年紀,瞧著倒比悟空還小些!
金頂大仙拿著筷子猛扒飯,嘴裏塞得滿滿的,“可說餒,不是我,還有誰?”一邊說,一邊把嘴邊掉的飯粒揪下來吃掉,又問敖烈,“您吃了沒那?”
敖烈懵然地搖搖頭,金頂大仙就擺擺手,“去吃去吃,吃過了再來說話,這可是個力氣活兒,不吃飽了不行!”
什麽就力氣活呀,說話能有多累!?
敖烈迷迷糊糊地被攆了出來,去找悟空和黎山老母吃早飯。
黎山老母知道敖烈是幫忙送飯去了,一見他失魂落魄地回來,就知道怎麽回事,不免笑道,“可是見著此間主人了?”
敖烈捧起飯碗,食不知味地塞了一口,點點頭,十分震驚地道,“這位大仙,長得也忒年輕!”
悟空是知道金頂大仙如何相貌的,聞言就笑他道,“素來老話說,不得以貌取人,又不能先入為主,敖烈哥哥,你這回可不就是犯了人常犯的錯了!?”
敖烈歎口氣,“唉,可嚇我這好大一跳,哪裏想來 ,這鎮守靈山腳下的太乙玄門中人,竟是個如此麵嫩之人。”
悟空笑道,“這才能叫人減免提防之心呢,若是放個年老沉穩的,或是放個臉生橫肉的,還不知靈山那幫子人要多坐立不安,意圖除之而後快呢,這放個小小年紀的,雖你知他年華老大,但是這觀中到底一瞧,不過老的老,小的小,都頂不大用的樣子,即便起初提防一二,時日久了,最後也不過全然不在乎罷了。”
黎山老母點點頭道,“正是這個道理,我太乙玄門,隻要求靈山不過界,便也罷了,實在沒必要與他們日夜提防,鬧個不休。這玉真觀建好了,何人在此值守,當初也是三挑四選,才選了金頂大仙來呢。”
敖烈真是大開眼界,驚歎不止,又小聲兒地問,“那那兩位老修士,難不成.……”
黎山老母卻又不說了,隻道,“唉,也就是隨便在此地養老罷了!這靈山周邊,景色也十分優美清淨,好地很。”
敖烈聽得直瞪眼!
信你才有鬼呢!
三人吃了飯,三寶又來請,黎山老母便帶著悟空敖烈兩個去拜見。
金頂大仙一見著黎山老母就一臉驚訝,“無當呀,你怎地老成如此模樣?千年前見你,還是滿與我相配的小少女呢!”
瞅瞅這臭不要臉的勁兒!
黎山老母知這人脾氣素來如此,不戳人小傷疤他總歸就不舒服,也不惱,笑嗬嗬地道,“師叔倒是一如既往的嫩生!”
金頂大仙洋洋自得,一甩拂塵,揚起光潔的下巴驕傲地道,“那是!”
真是叫人怪沒眼看的!
金頂大仙不耐煩那些繁文縟節,也沒叫悟空和敖烈拜他,叫三人都坐。
等黎山老母才坐定,他就暗戳戳地歪過身子來與黎山老母說小話,“無當啊,我聽說,你師父在紫霄宮關毀了,變成個小老頭模樣,把你二師伯給心疼的哇哇哭,見著誰都哭一通他小師弟遭了大罪了,這是真的呀,還是你二師伯壞心眼子又犯了?”
黎山老母真是大囧,都不知道該怎麽回話了,略想了想才道,“我師父如今跟從前,倒是沒啥不同,等拜師大會您去了,不就瞧見了。至於我二師伯,唉,這麽多年,我也是沒太懂他老人家,到底是跟我師父兄弟情深,還是愛之深,責之切。總歸長輩的事兒,我們小輩兒的也不能說太多,您說是吧!”
金頂大仙伸出手指點了點黎山老母,“你這丫頭,一如既往地滑頭!”
說罷手一伸,“即叫我去,請柬倒是拿出來呀!”
黎山老母把請柬奉上,金頂大仙接過來翻了翻,滿意地點點頭,道,“行,是你師父的一筆手書,這文字我瞧著順眼,也認識。不像他們那些個人,趕什麽潮流,時髦兒,給我發個請柬書信什麽的吧,非要寫凡人流行用的文字,這鬧得我還得現學,等我學會了吧,他們又不用了,又換下一種,你說煩人不煩人!”
黎山老母笑道,“這可怨不著人家,那還不是您總是避世不出的緣故?我師父在紫霄宮關了八百年,他也不知世事,隻能寫這個了。”
金頂大仙笑眯眯地道,“這個好這個好,唉,你看我長得這樣子,就知道,我肯定不是那古板的人,但是這個文字吧,我覺得還是不要老是改來改去的,難為我們這些不愛學習的孩子!傷腦筋哦!”
黎山老母哭笑不得,一攤手道,“這我可說了不算,大不了那您老回信,堅持己見好了,總歸他們都認得!”
金頂大仙卻道,“那不成,那麽做的話,我不成了食古不化的老古董了?是要被人笑話的!”
哦.……
那您就隨意吧!
玉真觀這處比較敏感,平日裏甚少人來,金頂大仙也挺寂寞的,這回逮著黎山老母三個,就說個沒完,等黎山老母好不容易告辭出來,都喝過下午茶了。
與小傀儡人三寶依依不舍地告辭,和站在三寶身後,仙姿飄飄,風華正茂的金頂大仙拱手作別,黎山老母帶著悟空和敖烈,越過靈山,直奔北海,眨眼功夫,就飛得不見蹤影了。
雲端之上,敖烈渾身虛脫,眼神發直,對悟空道,“之前我去送早飯,這位大仙還說得吃飽了,說這是個力氣活,我還尋思這位說什麽糊塗話,沒想到哇!”
他就坐一旁“嗯嗯啊啊”地,點點頭答應著就行了,都累得夠嗆,就甭提呱呱呱說個沒完的金頂大仙了!
真好累啊!
悟空斜眼瞧著他,心說好歹也叫你嚐嚐那耳根子嗡嗡作響的滋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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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遊記中,關於金頂大仙的描述:三藏聞言,慌得翻身跳下來,已到了那樓閣門首。隻見一個道童,斜立山門之前叫道:“那來的莫非東土取經人麽?”長老急整衣,抬頭觀看,見他身披錦衣,手搖玉塵。身披錦衣,寶閣瑤池常赴宴;手搖玉塵,丹台紫府每揮塵。肘懸仙籙,足踏履鞋。飄然真羽士,秀麗實奇哉。煉就長生居勝境,修成永壽脫塵埃。聖僧不識靈山客,當年金頂大仙來。孫大聖認得他,即叫:“師父,此乃是靈山腳下玉真觀金頂大仙,他來接我們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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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本文我就把他設定成了這個樣子~
年輕小哥哥領著胖嘟嘟小娃娃,住在靈山腳下
觀中還有兩位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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