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江口
黎山老母和悟空齊齊笑了出來, 悟空擺擺手道,“不是不是,我這個弟弟, 唉, 說起來有點複雜.……”
悟空想了想,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和楊戩解釋懷裏這個小東西的出身來曆,楊戩也機靈, 見小猴兒一臉為難, 便道, “嗨,誰家還沒有點兒說不出口的事兒, 我隻知道他是你弟弟就完了, 以後能帶出來見人,咱們就見見,做哥哥的,怎麽說也得好好照顧小的吧?”
說了這麽半天話,悟空都沒把懷裏那個抱出來,反而還掩了掩領口, 捂得嚴實,顯見著是不方麵露麵的。
悟空感激的一笑,“多謝大哥體諒!”
黎山老母十分體貼,見這兩個小兄弟說得親熱,便笑著道,“趕了一陣子路, 也有些疲了, 真君給我找間靜室, 我去打坐休息一會兒, 你們小哥倆慢慢聊。”
楊戩自然應允,叫了道童來領著黎山老母去了靜室。
回身又問小猴兒,“悟空累不累?”剛說完這一句,二郎真君眉毛就一皺,“怎麽眼睛紅紅的,是剛哭過了?上一家打哪兒來的?”這是被人欺負了?
為啥哭自然也不能說,悟空便笑著掩飾道,“哥哥不知,我天生有個老害眼病,風一吹,眼睛就紅,這天府之地,風也不小,剛才貪圖看下麵美景,不留神吹著了眼睛,這才紅了的。”
楊戩道,“怎麽還有這麽個毛病,總歸不是好事兒,哥哥過後給你琢磨琢磨,弄點藥來治好了。”
兄弟兩個說著話,來在內室坐下,楊戩道,“悟空,哥哥這回還挺擔心的,之前雖知道你是老母師弟,但是老母竟是無當聖母更名換姓,我竟也不知,你們都是截教弟子,向前得著通天教主出關的消息,我才從家師那裏得知真相,心裏真怕你與我斷了來往。”
悟空笑道,“我師父說了,封神之戰的時候,這世上還沒我呢,大人的恩怨,與我這樣的小孩子無關,叫我不要放在心上,又要我與你好好相處呢!”
楊戩大為感動,連連點頭道,“沒想到通天教主竟是如此豁達之人,唉,可惜我輩分小,從前也未曾如何相處過,總歸人雲亦雲,誤會了!”後來封神大戰開打,眾人皆為天道棋子,哪裏還來得冷靜,分清各人脾性呢。
悟空便又笑,“說起生分這事兒,之前二師伯送來誅仙四劍之時,我也擔心,尊師會不會生氣,囑咐你不要與我往來呢。”
楊戩聽了,又羞又愧,扭開頭擺擺手道,“唉,不提了不提了!”
那誅仙四劍,本就是截教教主的法寶,師父那年在陣中奪了來,不過是天道壓製截教氣運,自家這邊撿了個便宜罷了。況且那劍拿在手中許多年,燙手山芋一樣,駕馭不得,也無法煉化,這回師祖元始天尊拿了去,據說也給了師父不少補償,說起來,還是自家占了便宜的。
哪知小猴兒又笑,“不過按著我師父和師伯他們論,大哥這輩分,反倒比我小一輩兒呢!”
楊戩這時就是後悔,他這嘴,提什麽舊事和師門恩怨呢,瞧吧,是不是被反將一軍了?隻好哈哈大笑道,“誰叫悟空乃是通天師叔祖的關門小徒弟呢,你這年歲,真是太小了些,輩分又高,放在誰身上,都特別占便宜!”
不過楊戩也不肯認輸,道,“若從我舅舅玉帝那邊論,他和通天教主乃是同門師兄弟,咱們這又算是平輩了!”
悟空再不揭短了,笑嘻嘻地舉杯道,“是極是極,大哥說得有理。咱們各論各的,管他前輩們怎麽瞧呢~”
楊戩就笑,伸手點點悟空道,“也就是你,得你師父寵愛,什麽都依著你,才能說出這等無法無天的話來。”
仙界不講究什麽天地君親師,老師的地位反倒要更高些,哪個敢大張旗鼓地說不在乎前輩的看法呢~
小猴兒把胸脯挺得直直地,麵上很是驕傲,“我師父就是很寵我呀!”
楊戩伸手揉揉小猴兒頭毛,笑著道,“果真還是個孩子呢!”
悟空摸出一張請柬,遞給楊戩道,“大哥,這是給你那份的請柬,到時候可一定要來呀!”
楊戩接過來仔細瞧了一遍,妥帖地收了起來,這才道,“進來這麽半天才給我,我還以為你不要我去了呢!”
“這可不待冤枉人的!”
小猴兒趕緊分辨道,“我這回跟著師姐出門,可就專門是為了給大哥送請帖呢!”逛四海這種事,這會兒就沒必要要提了!
楊戩聽得心裏美滋滋的,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小孩兒給忽悠了,高興地道,“既如此,悟空不如就在大哥這裏住下,等你師姐送完請柬回來接你,你再回碧遊宮,好不好?”
不不不,不了!
悟空這會兒還覺得小腿肚子直轉筋呢,要他天天待在灌江口,瞅著哮天犬撒歡兒,他得多難受啊!
小猴兒趕緊道,“大哥,不是我不留,我師姐說啦,要帶我去五仙觀,吃人參果哩!我心裏好奇,想去看看那長得跟人一般的果子什麽樣兒,雖未必敢吃,瞧還是要瞧上一瞧的!”
楊戩聽得哭笑不得,乃道,“人參果確實值得一吃,不可錯過,既如此,我就不留你了。”
果真就是個小猴兒,這個年紀,也就惦記吃和淘氣了,瞧什麽都新奇呢。
不過一想悟空從拜師就跟著師姐,如今才有了師父,能正大光明地以截教弟子的身份在三界走動,倒也不該拘著他,正應該四處看看,開開眼界,便也就沒了留他常住的心思。
兄弟兩個坐著說了會兒話,楊戩帶著悟空把灌江口上上下下逛了一遍,又給介紹了梅山六兄弟,隻是走了一圈兒,也沒見哮天犬出來,悟空便道,“大哥家的細犬,哪裏去了?怎麽一直沒見?”
楊戩不好意思地道,“那家夥,最近這不是春天了,惦記著找老婆呢,所以總在山下的村子亂晃,一天到晚的見不著影兒.……”
哦~
小猴兒心說,得虧我沒把長壽帶來,哮天個小色狗砸,他還是叫他閨女離著遠遠地才好!
免得一個不留神給叼了去!
哎?隻是不對呀,小猴兒忽然湊過去,悄悄地問,“大哥,哮天犬不是化形了嘛,怎麽還找小狗們玩兒啊?”
楊戩臉紅的跟什麽似的,支支吾吾地道,“唉,誰知道呢,許是,那小東西本性難改唄!”
悟空嘿嘿一樂,笑得十分不懷好意,也不再問了。
楊戩卻道,“等哮天有了兒子,若合適,我挑一個給你!”說罷衝著悟空擠擠眼!
喝!這還惦記著叫哮天當我閨女老公公!?
不行!拒絕!
悟空連連擺手,“我可做不得長壽的主,如今她在碧遊宮,跟個小霸王一樣,在獸園裏找了好幾個小跟班,有兩三個都化形了,天天除了修煉,就是忙前忙後地圍著她轉悠,大哥還是留著你家小奶狗吧,可別欺負孩子了!”如今連獸園裏,啄過長壽屁股的大白鵝,都繞著這小胖狗子走,一點也不敢惹她。
楊戩聞聽,立時哈哈大笑起來,“行行行,到時候叫長壽自己挑!”
咦~
在灌江口閑晃半日,黎山老母實實在在地修靜修了一會兒,便出來要告辭,悟空巴不得的呢,拉著師姐衣袖就不撒手了,隻想著趕緊走,倒是楊戩,真心實意地給準備了許多東西,叫悟空帶著。
小猴兒愁眉苦臉的咬著手指:不敢拿呀,萬一拿了東西,把閨女賠給人家,回碧遊宮,那小狗子知道了,還不得咬自己一手小牙印兒啊!?
楊戩哈哈大笑道,“拿著吧,早給長壽準備好了,是我這個大伯的一點兒心意,不要你拿閨女來還禮!”
小猴兒立時笑逐顏開,伸手接過,“大哥早說呀!”
楊戩好氣又好笑,又有點兒放心,這是真的沒和自己分生呢,揉揉小猴兒的頭毛,目送著他和黎山老母遠去了。
梅山六兄弟也出來相送,見楊戩立在那裏望著遠方半晌不動,紛紛笑到,“素日裏從沒見真君對哪個這麽上心,可見著是遇著親弟弟了!”
楊戩這才回過神來,笑道,“也不是,難得在天庭那個地方,遇著一個純粹如此的小孩兒,不自覺的就想回護一二。唉,隻是我闡教截教雖同根同源,可八百年前那一戰,又結了世仇,師父前幾日來探我,也說起過,我們兩個若是能交好,總歸師祖瞧了也是高興的,但我當年也沒少妄動殺戒,如今這兩人的兄弟情誼目的又摻和各種恩怨,見著悟空,總覺得心中有愧。”
梅山六兄弟便歎道,“唉,天道之下,盡為棋子,當年截闡二教雖教義不同,但道友之間關係卻也還好,彼此其樂融融的,但大勢所趨,一打起來,誰還管得住不下死手呢!這事兒也怨不得真君。”
“是呀,難不成天尊手中就不曾沾染通天教主和截教弟子的鮮血?他們師兄弟如今都能和好如初,天尊還為了通天教主忙前忙後的,咱們不過做不得主的小輩,真君還是不要太過煩惱!”
“我瞧那孫小兄弟,為人天真爛漫,直率真誠,是個有一說一的性子,情緒都寫在臉上,惱了喜了,一瞧便知,他待真君是真的心無芥蒂,真君又何必煩憂?”
“更何況今日無當聖母也來了,她現在可是截教碩果僅存的封神之前的二代弟子,人家都沒攔著孫小兄弟與真君結交,甚至還避嫌躲開了,真君也是多心了!”
“就是嘛,不必愧疚!愧疚個什麽呢,大不了以後咱們有什麽好東西,也惦記著分孫小兄弟一份就是了,截教當年大劫,估計也沒啥家底兒,孫小兄弟雖受寵,不過也是窮人家孩子的嬌慣,嘴上哄兩句就算了。”
“真君今兒給帶了一大包東西,就做的挺好!”
“挺好挺好!”
這六人七嘴八舌的,把楊戩說得直暈,哭笑不得地回轉去了。
“窮人家的孩子”悟空全然不知,拉著師姐一路狂奔,回轉會稽山,黎山老母詫異地道,“飛這麽快做什麽?可是小東西又鬧你了?”
悟空撥浪鼓一般地搖搖頭,“哎呀,楊大哥太可怕!他竟然惦記著,把哮天犬的兒子許配給長壽!”他可不敢在灌江口待了。
小猴兒這話說得,叫黎山老母忍俊不禁,“長壽才多大點子,倒是哮天犬,老大年紀了,他兒子都多大了?能配得上我們長壽?”
悟空“嗨”了一聲,“哮天犬如今還沒兒子呢!”
黎山老母驚訝地笑道,“這如何就想得那麽長遠了?”
不過轉念一想,也是楊戩心有親近之意,便又道,“悟空便是不允,也要好好婉拒了去,可別傷了兩家和氣。”
至少如今截教已經有個惡意昭彰的敵人了,其餘的闡教上下和別的道友,那還是能交好,就盡量交好吧。
黎山老母在戰後平安苟了這麽多年,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悟空點點頭道,“唉,我隻說做不得長壽的主,真君就說,等將來,帶著所有小狗子上門,叫長壽去挑呢!”
隻把老母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太過胡鬧了些!”
這回一路疾馳,不多時便來在會稽山旁,黎山老母和悟空在雲中往下眺望,見下麵一處功德金光氤氳所在,便是夏伯大禹陵寢的位置。
姐弟兩個搖身一變,化作凡人模樣,一個老嫗,一個幼童,手拉著手,黎山老母手中拎著籃子,籃子裏裝著香燭祭品,往大禹陵墓走去。
大禹陵墓背靠會稽山,前臨禹池,這會兒陵墓所在之地,隻有秦皇嬴政下令所立的一塊“李斯碑”,悟空抬頭讀了一遍碑文,笑著對師姐道,“這小子,我還以為他立碑是為了稱頌大禹呢,沒想到是叫臣子把自己誇了一頓!”
黎山老母笑嗬嗬地道,“政兒舉一國之力,止六國紛爭戰亂,一統天下,之後又書同文、車同軌,歸整度量衡,各種舉措皆是上舉,誇自己一兩句又怎麽了!”
悟空哈哈笑道,“我瞧出來了,我不在家的日子裏,政兒在碧遊宮的人緣兒還挺好的呀!”
黎山老母笑道,“那孩子有大毅力,好學,雖開始修道的年紀大了些,但是他本身有帝王紫氣加身,便是功德也是有的,其實修行起來很是順遂,即便這樣,每日裏仍不肯放鬆,很難不招人喜歡。我們這些師伯,還有他小師姐們,反倒要勸他多加休息!”
悟空聽了點頭道,“等我回去了,也找機會帶他出來玩耍玩耍,不要老緊繃著,總歸不好。”
黎山老母也道,“合該如此。”
兩人尋著功德金光殘留之處,祭拜了大禹一番,悟空把金箍棒真靈從懷中抱出來,叫醒了它,小東西一頭紮到地底下,哭了個昏天黑地,聲音傳出好遠。
幸虧黎山老母機警,先設了結界,並未曾驚動此間凡人和土地,如若不然,怕不是又是一場糟亂。
金箍棒真靈大哭了一通,最後帶著滿身土從地下鑽了出來,一“頭”紮進悟空懷裏,哼哼唧唧地又哭了一回。
悟空顧不得蹭了一身泥巴,哄了半晌,才聽那小東西悠悠歎道,“猴兒哥,我們走吧,我爹轉世投胎去了,此地不過是他的遺骸,我就是哭死,他老人家也不會搭理我的 ,嗚嗚嗚!”
悟空心疼地不行,“哥哥在呢,哥哥永遠搭理寶貝!”
金箍棒真靈氣哼哼地道,“胡說!你在東海上麵兒,就跟那小鳥說話,對我理也不理,都不肯下來接我,你以為我沒看見嘛!”
啊,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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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嬌耍賴求評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