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嘴梨花槍

  小猴兒多皮呢, 哪怕做了師父,也不改促狹之心,一聽扶蘇這麽說, 也不惱, 笑嘻嘻地道,“你說錯啦,我不是狗妖!而是……”


  話未說完, 搖身一變, 變成個還未成年的小花熊, 黑白花兒,肥嘟嘟一隻, 不到一米高, 哪裏都比小童子圓寶更圓溜溜的,胳膊短啾啾,吃力地抱著小胖狗子坐在椅子上,衝著扶蘇呲牙咧嘴一樂,口吐人言,“你還認得我不?”


  又憨又嬌的, 一點兒也不嚇人,黎山老母和鍾離春強自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動的手,默默吞了口口水:好可愛嗷!


  想抱過來揉!

  嬴政到還好,眼睜睜瞧了一場大變活人,不是,大變活熊, 扶蘇嚇得下巴都掉了, 戰戰兢兢地道, “師, 師爺你,難不成,是是是,是蚩尤大帝的坐騎不成?”


  對這塊兒曆史知識比較欠缺的小猴懵了一瞬,扭頭問師姐,“蚩尤是哪幾年前的事兒?”


  黎山老母忍俊不禁,“那是黃帝時候的事兒了,那時候還沒你呢!”


  小猴兒便轉身對扶蘇道,“不好意思啊,師爺出身來曆沒那麽威武霸氣,叫你失望了!”


  嚇出一身汗的扶蘇滿臉麻木:哦.……

  您老多慮了,在下也並沒有很失望。


  黎山老母便道,“行啦,悟空莫淘氣啦,等會兒都把長壽掉地上了!”


  小猴兒低頭一瞅,可不是,小胖狗子都出溜到小短腿兒那裏去了,趕緊變回人身,雙腿一抬,胳膊一摟,把呼呼大睡的小胖狗子給撈了回來,又欠嘴巴舌地道,“唉,還是人身好用!”


  扶蘇聽得就是一哆嗦!


  黎山老母點一點悟空,“淘氣!”


  見嬴政不為所動,一直穩穩地坐著,麵無異色,黎山老母對小師弟收的這個徒弟也很滿意,便沒再多說什麽,轉而提起了正事兒,問悟空道,“師父可說了,你的拜師大典,要怎麽辦?”


  小猴兒一指鼻尖,“我?我不是該收徒麽?隻是師姐,用大典兩字也太誇張了些吧?”


  黎山老母笑道,“是拜師!你當年去菩提山,師父雖收了你,又教你本事,可是因為形勢不允許,也就沒正正經經的叫你拜師,畢竟一沒對你說明我教門派,二沒說清我師名諱,三不曾拜師祖,四不曾祭奠已逝師兄師姐,一點兒都不正式。這回師父出紫霄宮,真身下界,又許了叫你做關門弟子,自然要好好給你辦個拜師大典。到時候還要宴請五湖四海的仙師道友,三山五嶽的真人居士,正正式式地把師父的小徒弟介紹給三界認識。”


  悟空聽了心中一暖,笑著道,“師父還沒提,隻是我想著,等回了碧遊宮,師父還要開水陸道場,所以也不急。”


  黎山老母點點頭,“那悟空這會子就開始想想,要請哪些親朋來參加,長輩不用你惦記,像是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兩位師伯這樣的,師父都會親自下貼去請,旁的也有師姐招呼,你就把你識得的小朋友寫個單子,都告訴師姐就行,到時候咱們也給下個正經的帖子,好好的請來,也在大典上給你做個伴兒。”


  悟空道,“師姐,我認識的人也不多,上次去天宮,也不過就認了二郎真君一個大哥而已。”


  黎山老母一沉吟,“哦,也是,上回去蟠桃宴,本想著先帶你在大宴上認識認識長輩,之後再去小宴,叫你師兄帶著你認識同輩份的人,哪知後來出了六耳大鬧宴席,就把這茬給忘了。那行,師姐知道了,正好這回拜師大典,我下帖子之時,叫他們也帶著各家小輩來!”給我們小猴兒多認識幾個朋友!

  小猴兒憂心忡忡,“師姐,咱們家底子可薄呢,請那許多人來,可不要把咱們給吃窮了?”


  那蟠桃宴上,來的仙佛何止百千?再算上各家弟子坐騎,若是照著這個數目招待,碧遊宮他是不知大小,但拜師大典若在菩提山辦置,怕不是三星洞前的草坪都給啃禿了去!


  黎山老母哈哈大笑道,“小滑頭,放心吧,師姐不請那小氣的,來的必保都得帶著賀禮,咱們還能有的賺,行也不行?”


  悟空嘿嘿一笑,“那自然是好!”


  不虧就行呀!


  黎山老母笑著點點悟空,便攆他道,“師姐等你來,一是見見你徒弟,再一個就為了說這個事兒,素貞她們都在後院兒修習,你領著這倆孩子去見見她們,叫他們師姐弟認識認識,我就不留你了,免得你嫌我這老太婆墨跡!”


  小猴兒臉一鼓,“哪個敢嫌棄師姐,看我不咯吱哭他!”


  黎山老母伸手捏捏小師弟紅撲撲的小臉兒,“你也就這點子章程了,玩兒去吧!”軟不拉吉的,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呦,現在放他一人出去,都怕被人欺負了去!

  小猴兒拖家帶口地溜了。


  指天發誓,他真沒嫌棄過師姐嘮叨!

  師姐說起話來,感覺挺像娘親的……

  鍾離春領路,帶他們去了小師侄們的校場,離得老遠就聽見武器叮了當啷的聲響,鍾離春笑道,“這是又在練習對打了,正好我們去瞧瞧,小師叔,你擅長用什麽兵刃,要不要活動活動?”


  金箍棒不在,小猴兒也不願意摸別的武器,把肚子一挺,“你師叔不方便哩,身子重!下回的吧!”


  鍾離春一捂臉,揣個狗子算什麽身子重呀!


  嬴政問道,“師姐,你們還要習武的嗎?”


  鍾離春點點頭,“我們姐妹都比較愛舞刀弄劍的,走得都是以武證道的路子,隻小師妹白素貞年紀還小,沒定下來。”


  小猴兒便對嬴政道,“說起白素貞,倒也和你們有點兒淵源!”


  嬴政奇道,“難不成是白起將軍後人?”


  “啊,那倒不是,白素貞乃是白帝子白佘的女兒,他們家從前就住在我家隔壁,我左邊是薑尚薑太公,右邊就是白佘一家。”悟空湊到嬴政耳邊,小聲兒地道,“白佘父女兩個,乃是兩條白蛇!”


  嬴政驚訝地道,“原來如此,”不過他轉而笑道,“那個院子,一直是徐福住著,等會兒回去,我可要問問他,有沒有發現過什麽異常之處。”


  小猴兒笑道,“你們三個,住一個院子也就罷了,難不成是一人一院?那可怪寬敞的!”


  嬴政不好意思地道,“嗨,那時候也有錢,三個院子都空著,便都置辦了下來,我這不是尋思著,您老人家萬一回來了,我們能及時發現嘛,左中右三家都住上,不管您從哪個方向回來,我們都能知道,後來假死脫身,我們幹脆就自己住進去了。”


  悟空笑嘻嘻地道,“我那院子可沒賣,過後兒記得給師父交租金!”


  嬴政哭笑不得,師父昨晚才丟了一地的金子在他們臥房,這會兒卻來和他要那不值得多少的租金,一攤手道,“徒兒身無長物,師父若要,把扶蘇賠給您吧!”


  悟空趕緊擺手,“不要不要!我還得倒貼飯錢。”


  嬴政聽了哈哈大笑,在後麵老實跟著的扶蘇扁扁嘴:從來沒被人這麽嫌棄過。


  悟空才不管他呢,隻道,“得虧你師祖擔心我在鹹陽受委屈,非要過去瞧瞧,要不然,定是錯過了。”


  嬴政笑著道,“這就是我跟師父的緣分了!”


  正說著,校場到了,大秦征戰多年,嬴政雖甚少上戰場,但也是識貨之人,隻屏息看了一會兒,便知道場中這些瞧著嬌弱的少女,手上身上都是有真功夫的,不由得輕聲讚道,“倘若早得其中一位,戰陣殺敵,大秦也能早一點統一天下了!”


  扶蘇也兩眼放光,盯著一位使鳳嘴梨花槍的姑娘猛瞧。


  嬴政瞧著自己兒子那見獵心喜的模樣,真是無可奈何,拍了扶蘇後背一記,“那都是你師伯,眼神收斂些!”


  扶蘇登時泄了氣,蔫噠噠地袖著手,脊背也彎了,若是往牆角一蹲,哪裏還像大秦第一公子,怕不是與鹹陽城大街上牆角嘎啦曬太陽的老人家別無二致了。


  悟空瞧他那樣子就來氣,拿腳尖踢踢扶蘇後腳跟,“孫砸,老指望別人幹什麽,你自己想不想學?刀槍劍戟,排兵布陣,山河地理,八卦星象,若是你學會了,自己招兵買馬,想打下來哪處不行啊!若是想學帝王之術,也可以啊,包教包會,學不會,不收學費!”


  扶蘇唉聲歎氣,“師爺,您就別拿我消遣了,我都三四十歲了,身子骨也不結實,哪裏還能學武,我雖有心,想學,可都這歲數了,學完了也該入土了。”


  悟空氣笑了,“三四十你就惦記了入土啦?你可真有出息,來你去,去旁邊,把那對兒石鼓給我拿過來!”


  扶蘇順著悟空指著的方向一瞅,校場邊兒上放著兩個石鼓,看大小,每個怕不是有百十來斤沉,師爺還叫他一氣兒拿倆?

  他這小胳膊,手無縛雞之力的,可做不到想拿哪倆拿哪倆!

  要不他給師爺說個繞口令吧!

  嬴政見兒子磨磨蹭蹭的不動地方,抬起腳尖在扶蘇屁屁上輕輕蹬了一腳,“快點!別磨蹭!”


  扶蘇哼哼唧唧地過去了,一步三挪,跟做了什麽切割手術似的邁不開步子。


  校場中間刀光劍影劍氣直飛的,扶蘇隻能貼邊兒走,饒是繞了點路,可校場就那麽大,到底還是到了石鼓旁邊,扶蘇苦著臉,伸出兩隻手奔著其中一個石鼓就去了。


  做做樣子吧,反正拎不起來,但是我努力了、嘿!


  石鼓騰空而起,扶蘇措手不及,吧唧摔了個腚墩兒。


  大公子驚訝萬分,站起來普拉普拉灰,把兩個石鼓拎起來,飛快地跑過來,“師爺!姑奶奶是不是被騙了?這石鼓這麽輕,假的吧!?”


  悟空一抬下巴,示意道,“你把石鼓拍碎了看看裏麵不就知道了。”這石鼓是給小少女們打熬力氣用的,上麵有陣紋,此時陣紋未啟,就是尋常重量,扶蘇自然輕而易舉地拿得起來,也弄得斷。


  扶蘇這回奔兒都不打一個,把其中一個石鼓抱住,在膝蓋上一掂,石鼓應聲而斷,扶蘇撚了撚斷麵,撲簌簌落下許多粗糙的砂礫來。


  大公子茫然地抬起頭,“好像,是真的?”


  嬴政拍拍兒子的肩膀,“傻小子,你當昨晚師爺給你的藥是白吃的嗎?你此時體質,已經遠遠超出凡人了!”


  啊,真的嗎?

  悟空道,“你以後若是自己不作死,也沒遭遇什麽意外,單靠現在的體質,怎麽著也能活個一二百歲吧!”


  吧嗒!


  扶蘇手中的石鼓落地了,大公子嗬嗬傻笑道,“竟然能活那麽久?”


  悟空拍拍大孫子後背,鼓勵地道,“孫兒啊,你的前途還很光明,這世間你能學的東西還有很多,你說吧,你是想當武將,上戰場衝鋒殺敵,還是想當個帝王,自己建立一番事業?”


  扶蘇一下子就冷靜下來了,蔫噠噠地道,“師爺,如今海清河晏,百姓安居樂業,我不想妄起戰火.……”


  悟空心說,不揍這個一根筋的崽的屁屁,大概是我這個爺爺在世間的最後一點慈愛吧~他拍了扶蘇後腦勺一記,“你眼前呀,也就大秦這麽一塊疆域了,你可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地外還有地?這世界之廣袤,你才見識了多點兒,如今漢室已定,你就不能去別的疆土上折騰去了?”


  扶蘇聽得眼睛一亮,握拳道,“那我去搶匈奴人的地盤兒?”


  小猴兒一噎,想了想後世,雖了解的不多,但他也知道匈奴是被漢給滅了的,便歎口氣道,“那你可得抓緊學,要不再磨蹭會兒,匈奴就給老劉家收拾光了。”


  扶蘇臉漲得通紅,噗通一下子跪倒在地,“請師爺教我!”


  悟空袖手站著,慢條斯理地道,“哦,我剛才說的那些,我都不會,沒學過!”


  嬴政一個沒忍住,“噗嗤”一下子笑出了聲兒。


  雖然兒子很慘,但是不知道為啥,他好開心。


  扶蘇都傻了,訥訥不能語,“那,那……”


  悟空便衝著正給小師妹們指導武藝的鍾離春招招手,“大侄子,你來!”


  鍾離春糾正了師妹一處有點兒走形的招式,走了過來,瞧瞧這爺仨,奇怪地道,“小師叔,這是怎麽了?怎麽還跪著?”


  悟空一指扶蘇,“給你個徒弟,收不收?”


  又對扶蘇道,“你鍾離師伯的本事,你在凡間都知道吧?武藝高強,能帶兵能打仗,還會治國,她當年在齊國,連十分之一的本事都沒使出來,你要不要拜她為師?”


  鍾離春和扶蘇一站一跪,倆人麵麵相覷,鍾離春倒是沒什麽嫌棄之色,想了一下道,“小師叔,這我自己說了不行,我得問過我師父呀!”


  扶蘇就去看嬴政,“父皇.……”


  嬴政一豎眉,“父什麽父,皇什麽皇,叫師叔!”


  啊,這.……

  於是還沒等介紹師姐們認識,這四個就又回去見黎山老母。


  路上,嬴政還給兒子說好話,“師姐,我這兒子,性格軟弱,說好聽的叫品性純良正值,說不好聽的就是認死理,固執,您要是收下他,也不用教他修道,就教他些文武本事,然後叫他自己去俗世凡塵折騰就行,若是不能收,您看,做個記名弟子也是行的,您隻管嚴厲教導,認打認罰,以後我就是他師叔,他的一切,都由您這個師父做主!”


  鍾離春哭笑不得,“師弟莫急,看看老師是什麽意思,若是她老人家同意,那我就收,好不好?”


  扶蘇心中忐忑,想想自己剛才見黎山老母之時,沒啥失禮的地方吧?

  啊,說了師爺一句“狗妖”.……

  這!

  扶蘇一下子汗就下來了,除了後悔還是後悔。


  怎麽嘴就那麽欠呢!


  黎山老母見著這四個,也挺詫異,笑著道,“怎麽又回來了?”


  鍾離春見小師叔跟她擠眉弄眼的,很是無奈,隻得上前把事兒說了一遍。


  黎山老母聽了,便招呼扶蘇上前,“好孩子,過來給我瞧瞧!”


  扶蘇戰戰兢兢地走過來,黎山老母捏住扶蘇手腕,捏了捏筋骨,瞧了瞧根骨,道,“嗯,是沒什麽修煉的天分,不過練些文武藝還是可以的。”


  又問扶蘇道,“孩子,你的誌向,可是在凡間?”


  扶蘇緊張地點點頭,“我想做個好帝王,揚我大秦聲威,護我大秦子民……”


  黎山老母又看向嬴政,問道,“既然他誌向在此,那政兒你這個做長輩的,又是什麽意見?”


  小老頭“政兒”道,“師姑,我總歸盼著他如願以償的,哪怕我們父子緣分隻有百年,也比旁人多了許多。”所以他並不強迫兒子修仙。


  黎山老母點點頭,又問鍾離春道,“鍾離,你可願意收他為徒?”


  悟空道,“大侄子,若是你不願意收,也不必勉強,小師叔的臉麵也不是這個時候用的!”


  鍾離春聽了便笑了,道,“我願意收他!”


  英氣勃勃的少女微微一笑,“師父,我當年下界曆練,雖有一時成效,可是結果也是失敗至極,這一直是我心中憾事,我想著,倒不如教個好徒弟出來,叫他去世間成就一番偉業,也算完成我的心願。”


  黎山老母笑道,“好好好,這倒是兩全其美了!”便叫扶蘇拜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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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政:兒砸,以後你我叔侄相稱,沒啥事別來找我,記住了沒!

  扶蘇:再見了爹爹,兒已經插上夢想的翅膀,從此我就要遠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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