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狗長壽
悟空正怔怔出神,薑尚卻又不管他了,想起一事來,轉回頭問白佘道,“你老說下來曆劫,你那個劫到底在那兒呢?凡間如今可不太平,你爹告訴你沒有?”
白佘搖搖頭,“他老人家兒子多了去了,哪裏有閑心管我,不過算起來還得個十幾年?等著吧,時機到了自然就知道了,曆劫之後,我也該回家修煉去了,這凡間日子可真不好混,如今去打個獵,啥也逮不著,若不是靠著神通作弊,真做獵戶,我一家子得餓死。”
白佘又問悟空,“孫老弟打算弄個什麽營生糊口?”
啥?
悟空支支吾吾地道,“我下山的時候,帶了不少銀兩.……”
儲物袋裏小山一樣的金銀珠寶,按著此間物價,在鹹陽最富庶的地方,買條街都夠了,足夠猴子在凡間生活好幾百年的,沒到“糊口”那麽慘吧?
白佘一臉不讚同,“哎,那怎麽行!你如今來凡間,也是曆練吧?若是終日無所事事,閉門不出,跟在山上閉關有什麽區別,還是要接觸世情的!”
薑尚夾走了最後一片炒臘肉,拆他台道,“你可拉倒吧!你天天大早上出門上山,到了山上就找個地方把自己一掛,就睡大覺,不到天黑不回來,你接觸啥世情了?這一早一晚你見著活人了麽!?”
白佘老臉一紅,“那咋沒見著,一大清早看門的城官兒,跟我都可熟悉了,回回都打招呼呢!”
薑尚嘖了一聲,乜斜著眼瞧他一眼,啥也沒說,鄙視的神態清清楚楚的。
白佘吭哧兩聲,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轉臉還是去勸悟空,“到底還是有點營生的便宜,要不鎮日悶在家裏,憋也憋死了,你看看太公,不也日日都出去釣魚,孫老弟若是一時半刻想不出什麽好做的,不如也跟我去山上打獵吧?”這小猴子年歲還小,又是剛出山,自己這個老前輩,在凡間討生活的經驗是差點,但咋的畢竟也早來了許多年,好歹也得幫襯一二。
悟空如今是不殺生的,到底婉拒了,“剛搬了家來,好多地方還沒收拾好,東西也缺,這幾日緊著先收拾好了,期間晚輩也仔細考慮考慮。”
白佘隻得罷了,又囑咐他有什麽不懂的,盡管來尋,莫要抹不開麵子,悟空也應了,沒一會兒倆人便勾肩搭背的稱兄道弟起來,隻差拜把子了。
正好菜吃盡酒喝光,兩人把醉貓一般的太公扶到屋子裏去睡,又各自告辭歸家。
悟空摟著小狗子一夜好眠,第二日一早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把從山上帶下來的虎皮褥子給洗了。
小東西尿床!
曾經的美猴王、齊天大聖、鬥戰勝佛,清晨起來,蹲在院子裏,仔仔細細洗褥子……
像話嗎?說出去有人信嗎?
猴子慨歎一聲,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啊!
接下來幾日,悟空也沒定下心來想別的,隻忙活這小院子了,置辦了許多東西,修繕了房屋破損之處,替換了殘破的家具,又給取名長壽的小白狗子挖了處沙坑,教會了這小家夥在沙坑這裏拉屎拉尿,免得他日日起床就得先去洗褥子。
包裹裏褥子再多,也經不起那樣糟踐呀。
等一切收拾停當了,這日三人輪到在悟空家裏喝酒,白佘又問,“悟空可想好做什麽營生了?”
薑尚也道,“我瞧你把這屋子和小院打理得十分齊整,幹幹淨淨的,瞧著又賞心悅目,要是一時半會兒你還沒找著什麽活計,莫不如老夫給你找個活兒幹幹如何?”
白佘嘿嘿一樂,“咋的,太公,您這是終於受不了你那破屋子了?打算雇悟空給你打掃打掃?您先說,給什麽報酬?”
薑子牙撚撚胡子,笑眯眯地道,“老夫手裏的寶貝,可著這小猴子挑!”
白佘一下子坐直了,身形一晃,好懸顯出真身來,“啥?可著挑?那打神鞭,杏黃旗也是?”
薑尚點點頭,“我一糟老頭子,留著那些個東西,也沒甚用,小猴子入了我的眼,分他一件又如何!”
白佘大喜,捅了悟空一下,“趕緊的,還不謝過太公賜寶!好兄弟,別的不要,打神鞭杏黃旗選一樣就是了!”
悟空唬了一跳,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不過是幫太公打掃而已,掐幾個訣念幾回咒也就罷了,哪裏能要太公手中的寶貝!”
薑尚手中的東西,都是當年元始天尊所賜,堪稱重寶,尤其那打神鞭,悟空當年在天宮之時,也曾聽小神們暗自嘀咕,說那薑太公之所以未曾封神,上得天界,就是因為玉帝眾人忌憚他手中的這把打神鞭。
悟空如今隻想在凡間安穩度過餘生四五十載,若是期間修煉有了突破,壽數有餘,那再說旁的,若是沒有,安安靜靜坐化也就罷了,總歸是不去花果山豎旗,不去收妖王、鬧龍宮、闖地府的,隻是即便這樣,還不知能不能躲開天宮和靈山的注視與算計,又到底能不能避開之後的禍患也未可知,他如今連定海神針都舍棄了不肯要,如何還敢要那打神鞭?
打神鞭打神鞭,上打玉帝,下打神仙,自己若拿了這燙手的家夥,還怎麽安生度日?
怕倒是不怕的,左右不就一個戰,但是猴子嫌煩,此生已然不願意被人算計,與他們摻和了。
白佘見悟空真心實意的推拒,不肯要薑尚之物,還很替他惋惜,“你這孩子,忒拘謹,你在我們眼前,就是個小輩兒,太公既然能舍得,如何不要?”
悟空歎道,“如小兒抱金過市,委實不敢。”
薑尚見猴子心思清明,不貪不占,心中倒是頗為喜愛,不由得笑道,“好孩子,既如此,老夫便分你些運道吧!”
說罷指尖一晃,搖出一點溫柔的金光,兜頭一甩,便入了悟空眉心,小猴子連躲閃都來不及,就叫那金光入了骨血,不知往哪裏去了。
猴子心下大驚,內視一番,卻見五髒六腑血脈經絡並無異常,那金光已然消失不見了。
白佘在一旁也沒看懂,奇怪地問道,“你拿什麽糊弄孩子了?”
薑尚一聽,氣得直吹胡子瞪眼睛,拍桌子道,“哪個叫糊弄!封神一戰,都說我生來命薄,無緣仙道,法力低微,不堪執榜,但是每到危急關頭,卻每每化險為夷,自有高人來救,你可知憑借的是什麽?”
老太公把胸脯拍得啪啪作響,把正在悟空腳麵上酣睡的長壽嚇一激靈,站起來就汪汪狂吠,悟空連忙把小狗子抱起來哄,又笑著安撫太公道,“自然是太公運道極佳!”
薑尚一聽,挑個大拇指,往小猴子眼前一遞,“還是你機靈,有眼光!今晚老頭子把十分運道分你一分,保你以後順風順水,心想事成!”
悟空哭笑不得,運道這東西,說有是有,可是都是人命裏自帶的,看不見抓不住,哪裏是說能分人就能分人的,不過他見薑尚臉龐通紅,醉態酣然,一瞧就是喝多了,因此也並不分辨,隻道,“多謝前輩賞,明兒我就給您收拾屋子去!”
就當尊老了。
薑尚手一揮,“旁的也就罷了,我那些酒壇子,可很值錢的,你可別隨便就丟了啊.……”話還沒說完,啪唧一下倒在桌子上,打起鼾聲來。
白佘酒量好些,還沒醉得十分過分,趴在悟空耳邊,小聲兒地道,“別聽太公忽悠你,等收拾完屋子了,他再給東西,就放心接著,別不要,他手中有的是好東西,都是他師尊師祖給的,你不拿著,留著他也是白放著!”
悟空苦笑連連,把這兩位挨個兒給送回家去安置了。
轉天猴子便去了太公那處,揪了幾根猴毛,變出幾隻小猴子來,也不叫它們亂跑,隻把太公屋子裏堆著的那些個壇子都一一搬出來,堆在院中,又掐訣念咒,使出清風刮走塵垢,再用清水裏外過了三回,這才把太公的屋子打掃得幹幹淨淨,窗明幾淨,天花板反光,地磚能照人。
老太公在院子裏坐著,還動著嘴兒使喚人,“小猴兒,把老夫的被褥拿出來晾晾,衣服也都清洗清洗,可小心著些,別太大力,給我弄破了!”
小童兒在一旁站著,羞得滿臉通紅,之前他想上去幫忙,叫悟空攔住了,這會子見人家給自家幹活,太公還一點兒不客氣,可把孩子給臊壞了,想了想,就去廚下看看能做些什麽吃食,打算招待悟空。
猴子勤勤懇懇忙了一上午,這才把老太公亂糟糟的屋子和院子都給收拾了一回,他本不食煙火食,但是見自己若是不動筷子,隻怕那小童就要難過得哭出來了,隻好吃了幾口,又讚了一句“好吃”,這才逗得孩子破涕為笑。
下午找了酒館來收了那一堆壇子,得了一些銅板,老太公也不管錢,都給了小童,小童拿出十個分給悟空,“孫道長,家裏沒甚錢了,今日工錢隻能分你這麽些,不知夠不夠?”
悟空哪裏能要這個錢,少不得哄他道,“太公昨晚付過工錢了!”
小童才不信,“太公身上從來揣不住錢,哪裏能付賬,道長莫哄我啦!”
悟空笑道,“騙你作甚,真付過了,不信你去問你白叔,昨晚他也在的!”
白佘人前一貫憨厚老實,小童這才信了,興高采烈地抱著銅板回了自己小屋,叮叮咚咚地丟在罐子裏。
悟空歎口氣,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竟有些無端的難過。
家中安定下來,悟空便在街上閑逛,偶爾在街市熱鬧之處,一待就是半日,若不是懷中長壽要吃喝拉撒,隻怕猴子能站上一整天。
這天悟空逛完了回來,才一進家門,小童薑多魚又站在梯丨子上招呼道,“孫道長,你回來啦!”
悟空笑著逗他,“貧道那缸中委實裝不下再多的魚啦!”
薑多魚擺擺手,“今天沒有魚啦,太公說最近雨水勤,水邊不甚安全,不去釣魚了!”
猴子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哪知薑多魚又道,“孫道長,我今兒在家,聽見有人來敲你家門,我出去問,說是來拜訪你的。”
悟空奇怪地道,“我也沒什麽熟人,怎麽會來找我,來人什麽樣,可報上名字了?”
薑多魚遞過來一張名刺,“這是那人給的,他說明兒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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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尚的師父是元始天尊,師祖是鴻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