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抉擇
沈洛塵此刻的心情灰敗極了，是自己愚蠢，是自己好戰，是自己聽說了北邊吳國軍隊集結，鑼鼓喧天，氣勢如虹，便趕了過去。
是自己的著急打完這場勝仗，是自己迫不及待的想要跟林芙之一起回京，才讓他這般輕敵，才讓林芙之遭遇了這般險阻。
如今雖然這些屍體之中沒有她的身影，但她依舊生死未卜，這麽瘦弱又嬌俏的小人兒，大約趁亂逃出軍營怕是難於登天。
大抵是被吳國當了俘虜抓了去，想到這裏，沈洛塵便一陣撕心裂肺。
若是被吳國秦將軍抓了去，俘虜在敵方陣營要遭受多少折磨，他連想都不敢想，若是被敵軍折磨，那還不如一刀殺了來的痛快。
沈淩塵看著這些觸目驚心的屍體，揪心極了，他跟衛風也仔仔細細的辨認一番，確定沒有林芙之才稍稍頓了口氣。
衛風一時氣憤激動，話便即刻說出了口：
“林芙之是不是被他們俘虜了去？我們現在便殺進吳國軍營，給他們決一死戰，說不定還能將林芙之給搶回來。”
沈淩塵抬眼看了看疲憊的精兵，又瞧了瞧他們的糧倉，一時間心裏沉了幾分，怕是今日精兵們早已饑腸轆轆。
如今連幹糧都無法供給，這些精兵們哪還有力氣再氣勢洶洶的去打這一仗？吳國軍營搶了這糧草，今日必將讓精兵們美餐一頓。
若是真的奮力一搏，未必真的能贏，打仗若是隻靠著一腔熱血，那便很容易一敗塗地。
那吳國秦將軍著實狡猾的很，這一番便不動聲色的讓他們損失了自己的糧草，耗光了精兵的體力。
但若是不攻進吳國的軍營，那林芙之被俘這便凶多吉少，被俘虜的精兵少不了被折磨一番，直到慘死。
沈淩塵內心掙紮極了，一時間竟然拿不定注意，隻好將眼神放到了他哥沈洛塵的身上。
沈洛塵環視了一圈兵營裏疲憊的精兵，看了看遠處的群山，這片山，曾經也是他為了楚國打下的一片山。
這片山真的是太美了，鬱鬱蔥蔥，巍峨聳立，他剛來到這片群山之時，林芙之就開口感歎，這便是他們楚國的大好河山，這便是由他守護的土地。
如今，便是到了他取舍的時候了，用這大好河山去賭林芙之的性命，若是隻拿他沈洛塵一人的性命去賭。
他定然毅然決然的進攻吳國的軍營，他願意用自己的性命換林芙之的一世安穩。
但現在，是要讓他拿這大好河山，拿這萬千將士的生命去賭一場打不贏的仗。賭林芙之一人的性命。
沈洛塵從來沒有這般絕望過，這是一個讓他可能會後悔一生的選擇，他無比痛恨自己現在是這些精兵的將領，他無比痛恨自己要做下這個決定。
他沒有辦法下令用全精兵的命去換林芙之的命，雖然，他心裏的聲音一直呐喊著讓他這麽做。
沈洛塵的手緊緊的握成了全，指甲幾乎嵌進了肉裏，雙眼通紅。
沈淩塵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沈洛塵，他隻能默默的坐在他的身邊，如今，他也不管什麽大將軍不大將軍了，他也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了。
若是他哥真的昏了頭，要不計任何代價的去救林芙之，那他便也跟著豁出去這條命，即使萬劫不複又能如何？
沈洛塵思索了良久，久到時間仿佛已經停止了，他的耳邊已然聽不到任何的聲響，他隻能聽到自己的心在滴嗒嘀嗒滴血的聲音。
終於，他緩緩的出聲：
“沈淩塵，快去發戰報向楚王求救，讓楚王速速補給糧草，將林芙之被俘的消息寫到戰報的末尾，我想糧草定會快馬加鞭的趕到。
今日，你便去問問周圍百姓，看看能不能討點糧食，等到糧草一到，便加倍奉還。
京城中補寄的糧草到達之前，萬萬不可輕舉妄動。”
沈淩塵頓時心如刀絞，他知曉他哥做這個決定有多麽艱難，他也知道吳國軍隊這便是想要拖得他們全軍饑腸轆轆，軟手軟腳之時，再一舉進攻。
那便不用耗費太多精兵，便能將他們連連擊退。他們怎麽能這麽輕易的就讓秦將軍的計謀得逞。
隻是這林芙之到底應當怎麽辦？沈淩塵心中疑惑，便問出了口：
“哥，你這番選擇，可是放棄了林芙之？”
沈洛塵微微歎了口氣，看著這月色升起，眼中泛淚，聲音空靈又絕望：
“身為沈洛塵，我的心早已經攻進了吳國軍營，我早已在那頭破血流，我願拿自己去換林芙之的命。
但是身為震國大將軍，我背負的是整個楚國黎明蒼生的滿懷希望，我不能因為一己私欲，滿盤皆輸。
對林芙之，是我負了她，我萬念俱灰，她真的若是有什麽三長兩短，打贏了這場仗，我便隨她去了，淩塵，咱們將軍府，便交給你了。”
沈淩塵的眼中溢滿了淚水，他看著頹然的坐在地上的哥哥，第一次感受到他肩膀上背負的壓力。
此刻的他看起來是多麽悲涼無力，這百姓蒼生的幸福都壓在他的肩頭，他連自己心愛的人的命都無法出手相救，他的內心定然已被割的四分五裂、萬念俱灰了吧。
沈淩塵頓時起身，將自己快要流出的眼淚咽下，轉身落寞的走回營帳寫起了戰報。
衛風親眼目睹了這一切，稍微冷靜下來，他便知曉剛剛自己是有多莽撞，隻顧著自己的一腔熱血。
這打仗不是兒戲，不能用萬千將士的鮮血，換一個人的命，沈洛塵做了這個決定，便是已然準備好了隨林芙之而去了吧。
想著想著衛風也一時忍不住內心的悲痛，隻好快步走出軍營，帶著精兵看看能不能在周圍的農戶百姓家尋一些糧食。
眾精兵得知那瘦弱的小兵被俘，又見到他們的大將軍如此頹然，再看看他們空空的糧倉，便忍住了自己的饑餓，靠在自己的營帳旁休養生息。
不知是哪個機靈的精兵，突然想起了那日林芙之抓螃蟹的趣事，這便大腿一拍站了起來：
“沒有糧草，這附近不是還有一條湖，你們忘了那日那帶鉗子的東西的鮮美了嗎？湖裏說不定還有很多魚。
我們不能巴巴的被饑餓困擾，我們為什麽不能自給自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