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你是娘的命
施妙魚不知已經有些流言傳開,因道:“她們如今在自己院子裏,倒是輕易不露麵。再者王爺對她們本就有些不喜,倒是也從未去過她們那裏。”
內中原因她不能告知,便撿著能說的說了。
林思雨這才放下心來,便與施妙魚說起了閑話來。
正在此時,隻見林嫣然從內室走了出來,帶著幾分的忐忑問道:“如何?”
她先前倒是試過一次衣服了,隻是有些寬大,當時便脫了下來,也沒怎麽在鏡子裏瞧。
今日穿上之後,方才隨意看了一眼,倒是有些不大相信那是自己了。
銅鏡內的人,桃腮杏眼麵白如脂,在那大紅色嫁衣的映襯下,倒像是年輕了十多歲似的。
施妙魚一回頭,便看到母親這個模樣。
正是晌午時分,日光透過茜紗窗照進來,斑駁的落在她的身上,將那一襲大紅嫁衣添了幾分金光。
她的頭上沒有戴鳳冠,而是尋常的碧玉簪子素素的挽著,反倒更顯得她眉眼精致。
遠山眉淡掃,櫻桃唇微凃,一雙眸子裏帶著杏花春雨,叫人的一顆心都隨之恬靜了下來。
身段窈窕,行走時,那裙擺隨之晃動,恍若步步生蓮。
施妙魚一時看的有些呆,好一會兒才真心實意的誇讚道:“娘親,您真美,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人了!”
聽得她毫不掩飾的誇獎,林嫣然也有些羞澀,嗔道:“哪兒有這麽誇人的?”
一旁的林思雨也笑著問道:“那妙魚將姨母放在什麽位置?”
聞言,施妙魚頓時嘿然笑道:“姨母自然也好看呢,不過母親今日衣服上勝了一籌,您便讓她一讓如何?”
見她這模樣,林思雨頓時抬起青蔥的手指,點了點她的鼻尖,笑道:“瞧瞧這個油嘴滑舌的小丫頭喲。”
話雖然這麽說,她倒是先笑了起來,看向林嫣然道:“今日瞧著倒是剛好了,尺寸也合適。”
林嫣然點了頭笑道:“正是呢,這家裁縫倒是個靠譜的。”
見林嫣然要去換下,施妙魚詫異笑問道:“母親不要將頭麵也帶上試試麽?”
她可是瞧見了,那是一套東珠的頭麵呢,比她當日出嫁的那個輕多了,但是勝在好看,十分襯林嫣然的氣質。
見這丫頭起哄,林嫣然頓時嗔道:“今日不過是為了試衣服,便不戴頭麵了。”
然而,施妙魚卻執意要看,林嫣然拗不過她,最終還是將全套都扮了上,笑眯眯道:“可滿意了?”
施妙魚重重點頭,偎在她身邊撒嬌道:“怪不得女兒總覺得自己生的美呢,原來都是因為娘親太好看了呐。”
聽的她這般撒嬌,林嫣然隻覺得一顆心都軟了下來,麵上卻還是嗔道:“你離得遠些,衣服蹭皺了又要打理呢。”
離成親的日子不到十日,若是再臨時打理衣服,可又要費一番工夫了。
施妙魚嘟著嘴,回身衝著林思雨道:“姨母,您可瞧見了?這個狠心的娘親,在她心裏我還比不得一套衣服呢。”
她這話,頓時便引得林嫣然去擰她,一麵笑罵道:“你這孩子,慣會渾說呢。”
隻是那手上卻沒有用力,隻是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臉。
施妙魚跟她鬧了一會兒,便陪著丫鬟一起,幫林嫣然將嫁衣換了下來。
畢竟這是成親當日要穿的衣服,可不能有半點馬虎。
等到她將衣服還回去之後,下人也都將嫁衣疊好,小心翼翼的收在了專門打造的衣櫃裏。
施妙魚看著下人收拾,見那大紅的顏色,沒來由的便歎了口氣。
見狀,林嫣然關切的問道:“我的兒,你怎麽了?”
施妙魚原本隻是想感歎一下,不想聽到母親話裏的關切,突然覺得眼眶有點酸,因輕聲道:“娘親,還未跟您說一聲恭喜呢。”
她今日才看著綠枝出嫁,再過幾日,就要看著母親也重新嫁人了。
其實施妙魚的心裏有些複雜。
她一方麵為母親找到幸福而開心,可是一方麵,卻又覺得以後娘親便不是自己的娘親了。
她以後會是嶽啟光的繼母,而且這樣年輕,肯定也會再跟嶽將軍有孩子……
以後她便不是母親心裏唯一的嬌嬌兒,而隻是其中一個。
都道是知女莫若母。
雖說施妙魚並沒有說,可林嫣然哪裏感受不到?
她伸出手來,將施妙魚抱在自己的懷中,輕輕地撫著她的發,柔聲道:“母親今生原本是未曾想過要嫁人的,畢竟我兒能夠得到幸福,便是娘親唯一的心願。不過,縱然是嫁了人,在娘的心裏,也沒有人能夠抵得過我的妙魚。哪怕是嶽崢,哪怕是以後會有別的孩子,他們都比不得你。因為,你是為娘的命。”
那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第一個孩子。
為了這個孩子,她拚了性命,掙紮了兩夜。
也是為了這個孩子,她忍辱負重,在陽遠伯府苟且偷生。
如今一切苦盡甘來,可林嫣然永遠不會忘記,是這個本該由她來保護的孩子,護著自己一路披荊斬棘,才有了如今的日子。
在林嫣然的心裏,施妙魚比她的命更重要。
她可以舍棄自己的性命,卻不能舍棄施妙魚。
聽得林嫣然的話,施妙魚隻覺得鼻端酸澀,忍不住輕聲叫了一句:“母親。”
她隻叫了一聲,便再也說不出話來,隻是緊緊地抱著林嫣然的腰,淚卻忍不住落了下來。
林思雨進內室的時候就瞧見母女兩個人跟淚人兒似的,登時便走了過來,笑道:“這是怎麽了?”
見她來,林嫣然擦了擦眼淚,又溫柔的替施妙魚擦拭著臉龐,一麵笑道:“隻是一時情難自禁,倒是叫姐姐看笑話了。”
她到底一把年紀了,想起往事來心中又酸又甜,卻又帶累了女兒跟著自己一起難受,到底是有些不大好意思。
施妙魚也從林嫣然的懷中直起身子,笑著叫了一聲:“姨母。”
林思雨應了,瞧著這母女兩個人的臉色哪裏不明白?她心中歎了口氣,麵上卻笑道:“方才連翹過來找我,說是後院有些事情需要去處理。我進來跟你們說一聲,你們且聊著。”
聞言,林嫣然起身笑問道:“可需要幫忙麽?”
林思雨擺手笑道:“不過是府上的繁雜事兒,瑣碎些,倒是不用你幫忙。你們母女難得見麵,且坐著敘話吧。”
待得林思雨走了,施妙魚二人這才重新坐了下來,說著體己話。
……
顧清池今日來林府,倒也不完全是因為陪著施妙魚看母親。
他去了書房找林洲,也確實有一件正經事。
“這封信,還勞煩舅舅轉給嶽將軍。”
林洲接過顧清池遞過來的書信,微微蹙眉,問道:“王爺可是有難處?”
若不是有要緊事,他也不會讓自己轉交。
顧清池微微搖頭,道:“並無什麽難處,隻是擔心引人猜忌罷了。待得嶽將軍看完之後,將信燒掉便可。”
他先前是想過自己去找嶽崢的,隻是擔心人多眼雜,故而才想到托林洲轉交。
聽得這話,林洲的麵上越發帶出幾分凝重,道:“這樣麽?”
林洲並非對於朝廷局麵絲毫不曉,原先他沒有打聽過太多朝堂上關於顧清池的事情,隻是如同旁人一樣以為這是個紈絝。
可是待得知道外甥女兒心悅之人是他之後,這才命人去查探了一番。
不查不知道,查了之後便越發叫他心驚肉跳。
顧清池並非麵上那般簡單,也並不是一個草包。可這並非一個好消息。
他不知道顧清池的打算,卻能感受到皇帝對他的猜忌。
而此時顧清池又以這種方式讓自己傳信,林洲越發有些擔憂起來。
麵對林洲的擔憂,顧清池自然看出來了,他麵上噙了一抹笑,道:“舅舅不必這般擔心,信中並無什麽要緊事情。隻是——皇兄知道林嶽兩家聯姻,有些顧慮罷了。雖說嶽將軍身邊謀士足智多謀,本王這提醒也是多餘。不過本王還是想要提醒一二才可安心。”
見他這般坦然,林洲隻消稍微一向便明白過來。
倒是他大意了,隻想著林家是商戶,嫣然嫁給嶽崢並無不妥。卻忘記了施妙魚卻是嫁給了安陵王。
念及此,林洲歎了口氣,道:“王爺放心,信自會交到。王爺若是有什麽難處,也隻管來找我便是。雖說林某一介商人,倒是也有些人脈。”
都道是官商勾結,卻不知商人若是身後沒有大樹,在京城這種地方行商卻是舉步維艱。
不過是不得已為之罷了。
雖說林洲能幫上的忙微乎其微,不過聽到他這話,顧清池還是滿心的感激。
“如此,便多謝舅舅了。”
這世上,錦上添花者容易,雪中送炭者卻是艱難。
林家之人能如此待自己,的確叫顧清池感激不已。
想來,施妙魚能夠保持那樣一顆純善之心,也源自於林家的教養吧。
“王爺不必客氣。”
林洲微微一笑,見顧清池胸有成竹的模樣,也放下了幾分心思,與他說起了旁的事情。
“林某記得,王爺的封地是在齊魯是麽?”
顧清池不妨他突然提起這個,點頭笑道:“正是,本王封地在齊魯之中,安陵郡。”
那裏土地肥沃占地千裏,乃是齊魯要塞。
隻是,顧清池空有封地,這些年卻是一次都沒有去過那裏。
聞言,林洲的眉頭便越發皺的有些緊,他斟酌了一番,才道:“那,王爺可知曉齊魯之事?”
顧清池略微一想,便明白了林洲的意思,他點頭道:“略知一二,本王接到密報,說是年前雪災,致使齊魯一帶凍死之人萬計。”
而這其中,又以安陵郡為重。
見他對此事清楚,林洲也點頭歎息道:“是啊,林府於齊魯的商行也參與了救災,隻是卻是杯水車薪。此事,朝廷可拿出什麽章程沒有?”
因著安陵郡是顧清池的封地,所以受災之後,林洲也傾力相助。隻可惜,災民太多,他一介商人,能救百餘戶千餘戶,卻救不了上萬之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