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羽衣(十)
一入內堂, 先瞧見兩個水靈靈、俏生生的少女,約摸有十八/九歲年紀,一個穿朱色衫子, 一個著碧色衫子, 很是俊俏。
正是慕容複的侍女,阿朱、阿碧。
段正淳居於主位,正與慕容複低聲交談, 一見段譽, 不由微微一笑,道:“犬子回來了, 還不快過來見過慕容公子。”
段譽對素有“北喬峰、南慕容”之名的慕容複,也是久有耳聞,因而也很配合的點了下頭,道:“慕容公子, 久仰久仰。”
說罷, 悄悄打量了一下慕容複,見他一身淡黃輕衫, 腰懸長劍, 容貌俊美實是生平罕見, 不由又眼巴巴的看向了鴻鵠。
鴻鵠心中叫了一聲“呆子”,指尖示意的一點他手心,說道:“別看我,看她。”
段譽眨了一下眼, 無論見過鴻鵠多少次,和她相處多少時日, 他還是會為這張麵龐而心神恍惚, 下意識的去看慕容複。
下一刻, 他的眼眸不由自主的睜大。
“…………神仙姐姐!!!”
慕容複此行大理,並非獨自一人,身邊除了四大家臣、阿朱阿碧,竟還帶了一個容貌絕色的少女,生的和琅嬛洞天之中的玉像一模一樣,不是王語嫣又是哪個?
見段譽如此無狀,嚇得王語嫣有些無措的拉了拉慕容複的衣袖,段正淳不由輕咳一聲,道:“譽兒,不得無禮,這位姑娘是慕容公子的表妹,叫王姑娘就是。”
段譽的沒想到那冷冰冰的玉像,竟化作活色生香的少女,活生生的出現在他麵前,一時難以適應,道:“王、王姑娘?”
他這才回過神來,發覺王語嫣似是比玉像的年紀小了些,忙解釋道:“王姑娘生的同天上的神仙姐姐一樣好看,我一時看呆了,這才有些失禮,真是對不起。”
王語嫣抿著唇一笑,道:“你說的神仙姐姐,不就是你身旁的姑娘麽?這位姐姐生的如此貌美,我又哪裏算天仙呢。”
段譽怔了一下,這個呆子竟真的點了下頭,有點苦惱的道:“這、這倒也是……”
畢竟王姑娘再貌若天仙,也比不得真正的天仙,鴻鵠可是負載了國運的神女。
鴻鵠:“…………”這就是鋼鐵直男罷。
4870已經是王語嫣的腦殘粉了,小聲bb的道:辱直男了,這是注孤生的傻x。
他二人言語之間,除了段譽剛開始的失態,不見半分曖昧之色,段正淳這才鬆口氣,慶幸愛子沒再次有情人終成兄妹。
王語嫣生的肖似其母,段正淳又怎麽會認不出舊情人王夫人的麵貌?旁敲側擊問過年紀之後,果然確定她是自己女兒。
若非瞧見了王語嫣的容貌,慕容複僅憑大燕後人、姑蘇慕容家的名號,又有什麽資格,能讓大理鎮南王親自接待他呢?
見段譽和王語嫣相談甚歡,慕容複微微一笑,他之城府極深,覺不會把心中的一點不快表現在臉上,更何況為了複國…
“看來在下的表妹,和令公子倒是有幾分投緣,想來我和令公子也會如此。”
慕容複與段正淳寒暄了幾句,又忍不住望向鴻鵠清豔的容光,一雙幽深的眸中閃過一絲異色,麵上卻沒有顯分毫,他鎮定自若的一笑,對段正淳道:“這位是?”
段譽一向是赤子之心,段正淳生怕他一句“鴻鵠姐姐”張口就來,先開口道:“這是在下的小侄女,閨名不太方便透露。”
慕容複故作了然的“哦”了一聲,眸子裏帶了三分笑意,意味深長的道:“原來是段姑娘,在下慕容複,見過段姑娘。”
鴻鵠懶得理他,又奇怪慕容複為何會在這個時間來到大理,按理來說,慕容複無利不起早,這時應該在西夏布置,不應該來大理,莫非是得到了什麽小道消息?
她清冷的、銳利的眸子望過去,有一瞬間,竟然讓慕容複有些心虛,不敢直視她澄澈如水的眼眸:“你來大理做什麽?”
這句話問的有一些不客氣,不過她也不需要對慕容複客氣,反倒是段正淳鎮定的解釋了一下:“大理皇室,籠統就得了這麽一個女兒,平日嬌慣了些,勿怪。”
木婉清、鍾靈雖是他的女兒,生母卻沒有位分,因而不會對外宣稱郡主身份。
段正淳心中所憂慮的,一是鴻鵠的安分,二就是大理的聲譽,若是鴻鵠的身份被他人得知,又殺了幾個不長眼的,不知會被有心人傳成什麽樣子,讓大理身處是非之中,甚至失去大宋多年信任和邦交。
“哪裏,段王爺客氣了,段姑娘赤子之心、有話直說,在下隻會覺得敬佩。”
慕容複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和雲中鶴相比,他實在是再謙謙君子不過,說話的語氣、乃至每一個眼神都恰到好處,一點也不會讓人覺得冒犯,隻覺得受重視。
真小人很惡心,而偽君子更可怕。
可惜,他罪不至死,鴻鵠也無意在任務之外多費心思,她剛打算離開,忽的腳步一頓,見慕容複取出了一塊帶有焦痕的沉香木,火焰灼燒的痕跡正是來自火靈。
火靈不是在星宿派麽?為何慕容複的手中,會有被它的火焰灼燒過的沉香木?
鴻鵠心緒一轉,問道:“這是什麽?”
慕容複微微一笑,解釋道:“這是熏香時所用的一種名貴香料,名為沉香,這一塊沉香木被異火灼燒過,香氣清幽,是在下無意中得來的,本想作為禮物送給段王爺,不成想遇見了更適合它的主人。”
鴻鵠更加不解,慕容複滿腹心思都在複或大業之上,連王語嫣這樣的絕色美人都不放在心上,典型的要江山不要美人。
他這樣城府極深的人,絕不會有一見鍾情這種失了智的操作,背後定然還有什麽深意,她皺了一下眉:“你要送給我?”
慕容複含笑點了一下頭,風度翩翩。
段譽的危機感一下子冒出來了,就連王語嫣都看出了表哥的殷勤態度,她忍不住咬著唇,有些不可置信的望著慕容複。
果然,慕容複的下一句就是:“段姑娘是大理人士,想必不怎麽涉足中原,在下此來大理,因著表妹貪玩,帶來了不少中原的新奇玩意,姑娘可有興趣一觀?”
段譽的警惕一下子提到最高,他緊張的看了一眼鴻鵠,勉強笑了一下,不太讚同的道:“慕容公子,這不太好吧?家姐和你才剛見麵,你這樣似乎有些失禮。”
段正淳:“…………嗯???”
沉浸在又得一愛女的段正淳也終於覺得有哪裏不對了,怎麽慕容複的舉止言談之中,竟然像是對鴻鵠生出了男女之情?
看王語嫣對他傾慕的神色,他還以為這是鐵板釘釘的一對,慕容複怎麽就對鴻鵠一見鍾情了,這不是他的未來女婿嗎?
鴻鵠看了一眼段譽緊張的小眼神,遞過去一個安撫的目光,冷若冰霜的對慕容複道:“沒興趣,身為客人,還請自重。”
她的語氣一點都不客氣,偏偏聲音好聽的就如同白鳥輕啼,叫人生不起氣來。
段譽跟鴻鵠相處久了,已經能夠分辨出一點她的情緒,看她的神色隱約帶上了三分厭煩之色,就知道慕容複再英俊沉穩也入不得她的眼中,不由心中生出甜意。
與此同時,“組隊模式”終於達成了。
見氣氛不大和諧,王語嫣又委屈的眼中含淚,段正淳為了女兒,隻得親自緩和氣氛道:“慕容公子,我這個侄女性子冷淡不見生人,隻願誦經禮佛,公子還是不要做他想的好……哈哈,咱們繼續喝酒。”
慕容複不疾不徐的舉杯,也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下一時失態,還請勿見怪,不過在下也並非是無賴之人,男女之事你情我願,王爺大可不必擔心。”
言下之意,他仍是沒有放棄。
段正淳心下不愉,卻也沒有多想,畢竟鴻鵠的容色擺在那裏,他以己度人,慕容複眼光極高,年輕英俊又尚未娶親,會對鴻鵠這樣的美人一見鍾情再正常不過。
他哪裏知道,對方是有意而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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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段正淳為慕容複幾人安排了幾間廂房,自己則去向刀白鳳“負荊請罪”。
白日之時,一看見王語嫣的臉,再看丈夫恍惚的神情,刀白鳳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負氣之下,果斷將段正淳拒之門外。
而慕容複的房間之中,卻並非隻有他一個人,他的幾名家臣此刻都在房中,一個個皆是精神抖擻的,看不出半分睡意。
“公子爺,我就有一點不太明白,咱們來大理求親為何還要帶上王姑娘啊?”
風波惡一臉不解,道:“您也知道王姑娘對您……到底是自幼的情意,您要是有意同段正淳聯姻,她肯定會覺得難過。”
慕容複搖了搖頭,冠冕堂皇道:“我與表妹隻有兄妹之情,多年來我一直奔波在外,表妹在山莊中也隻見得到我一個男子,誤以為是男女之情罷了,這一次來大理一來帶她散心,二來也是解她心結。”
他說是這麽說,心中卻已經把王語嫣視作囊中之物,他日燕國複辟,鴻鵠為皇後,語嫣就是他的貴妃,絕不容人染指。
“非也,非也,公子爺乃是大燕皇室後裔,他日複國之後,不說三宮六院,三妻四妾也隻是小數,王姑娘該習慣的。”
包不同搖了搖折扇,一臉不讚同的對風波惡道:“你可少問幾句罷,就你這張破嘴,回頭王夫人麵前全說出來了,夫人最討厭大理,若是她知道公子爺說帶王姑娘散心,卻又來了大理,怕是要發火。”
“無妨,姑母那裏自然有我來解釋。”
慕容複麵不改色,哪怕是麵對四大家臣也不露出真麵目,時時刻刻都在收買人心,隻字不提他帶王語嫣來是故意而為。
王夫人和段正淳昔年有一段舊情,這件事知道的人其實並不算少,至少慕容複的母親就算一個,他與王語嫣親近,也是存了要拉攏大理的意思,不過如今麽……
若是能得到鴻鵠,一個不被承認的大理郡主算什麽,負載國運的鴻鵠,能讓整個大理的兵力為他所用,再聯合他在西夏軍中留下的布置,光複大燕國指日可待!
風波惡道:“我還是不明白,一個大理的郡主,對公子爺複國有什麽幫助,不如交好段譽,他已經是大理板上釘釘的未來皇帝,大燕複國之日還能請他出兵。”
慕容複笑而不語。
他的四位家臣並不知曉,鴻鵠的真實身份,唯有他一人收到了神秘人的信,還附贈了一片奇異的黃金羽毛,雖然隻是羽毛的一部分,不過也可以驗證信的真假。
他不知道送信的人是誰,此舉有何用意,不過既然有希望,就要去做,鴻鵠的一隻羽毛都如此驚人,本身又會有多麽的強大呢?這樣的凰鳥化作神女,正堪配他大燕皇室後裔的身份,也能幫助他複國。
這樣的神女,用金銀俗物是無法打動的,唯有用情才可以令她屈服,多麽高傲的女子,動情之時也會對丈夫言聽計從。
到時他的皇後,自然就是這位凰鳥所化的絕色女子,有兒時情意的語嫣就封為貴妃,神鳥第一次接觸人世,想來十分單純,隻要他用些手段,還不是手到擒來?
慕容複收整心緒,對幾人道:“表妹那邊,我會盡力開解,段譽那邊也會盡量交好,估計會在大理停留一段時日,幾位兄弟這幾日勞煩注意言行,不要失禮。”
包不同嘿嘿一笑,道:“公子爺,我看您是真的看上了燕國未來太子妃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