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進宮勸說
烏黑濃密的發絲挽成飛天髻,金色步搖隨著牛車的前進在臉頰旁輕輕的搖曳著,一襲碧衫紅羅裙,精致的妝容襯得楚玉更加嫵媚傾城。
揭開車簾,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拖著忙碌了一天的身體紛紛趕回家去,橙紅色的天空布滿五彩的雲朵,柔和的夕陽照的整個世界恍若踱上了一層金光,美輪美奐。
不知過了多久,正思量著話語的楚玉被蘭庭的呼喚驚醒。定睛望去,蘭庭已至車口,望著楚玉道:“公主,內宮到了。”
身姿挺拔的顏翊,一襲黑色勁裝,冷峻的側立於一旁。
點點頭,在顏翊的攙扶下緩緩下車,坐上太監早已準備好的肩輿。
“公主,不去東宮看看麽?”一旁的蘭庭忍不住開口道。
沉默了會,搖搖頭,淡淡道:“不必了,直接去玉燭殿。”
“是。”一行人緩緩的朝著皇宮中最奢華的寢殿走去。
走下肩輿,抬頭望著金碧輝煌的宮殿,九九級台階拾級而上,回身望著在外等候的顏翊和蘭庭,遠處的夕陽已完全沒入黑暗中,普照著另一方生靈,這個世界很快陷入沉寂中,所有的陰謀詭計都將進入沉睡。
深深地呼吸一口氣,在太監的高聲中緩緩步入殿內。
“玉兒參見父皇,祝父皇萬歲泰安,恩澤萬民。”折膝垂首行禮。
“起來吧……”綿長的有氣無力的聲音傳入耳中,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威嚴與神采。
抬起眸,楚玉不禁秀眉微蹙,隻見原本神采飛揚的臉此時憔悴不堪,兩頰上的顴骨突出,銳利的眸子布滿血絲,整個人看起來蒼老了好幾歲。
“玉兒來,有什麽事麽?”側倚在禦座上的劉駿,強自睜開雙眸,望著楚玉道。
“玉兒來,是為……是為廢立太子之事。”幾番猶豫,終於說出了口。
“怎麽?玉兒也是來勸告父皇,莫要廢子業的麽?”劉駿的眸子瞬間恢複原樣,銳利又帶著些許不耐。看來這天,已經有很多人來攪擾了他。
楚玉定定的望著劉駿,搖搖頭。
眸間又染上疑惑:“那麽玉兒來是為什麽?”
楚玉垂著頭,秀眉微蹙,心中如翻江倒海,五味陳雜,終於抬起眸子定定道:“玉兒……玉兒請求父皇廢子業立子鸞。”
顯然沒有想到會聽見這樣的話,劉駿眸子忽地睜大,猛然從禦座上坐起,雙眸盯著楚玉,滿是疑惑與不解:“什麽?玉兒你在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玉兒請求父皇,廢子業立子鸞!”楚玉堅定的重複道。
“玉兒是哪裏不舒服麽?還是故意來挖苦朕。”劉駿臉上的表情甚是複雜。
“不,玉兒不是在說糊塗話,玉兒也不敢挖苦父皇,玉兒已經考慮得很清楚。”
“玉兒為什麽這麽說?子業不是你最疼愛的弟弟麽,況且你和殷淑儀一直不和,怎麽會讚成子鸞當皇帝?你不是應該費盡心思鞏固子業的儲君地位麽?”
楚玉搖搖頭,將久藏於心中的話吐露而出:“當皇帝,既是天下第一好事,也是天下第一壞事。多少人為了坐上這個位置,眾叛親離,手中染了多少鮮血,可到最後還不過是一生功名毀於一旦,身首異處,遺臭萬年。即使當上了皇帝,所謂高處不勝寒,前朝後宮,處處都是算計。父皇得到這個地位,算計與被算計,怕是連自己也數不清!即使得到了天下人夢寐以求的無尚權利又如何,還不是處處受人牽製,無能為力。到最後,連自己都忘了自己是誰,不過是個行屍走肉的空殼。身死族滅,司馬家如此,我們劉家亦是如此……”
劉駿臉色隨著楚玉的訴說變得愈發陰沉,猛地掀翻身前的案幾,案幾上的東西四處飛散,四分五裂。對著楚玉大吼道:“閉嘴……”幾個箭步就衝到楚玉的麵前,有力的手指鉗住楚玉的下巴,青紫的印記迅速浮現在楚玉白皙的皮膚上。
劉駿狠狠地瞪著楚玉,目眥欲裂,嘴角揚起一抹怒笑:“放肆,竟敢如此胡說。真是我的好玉兒,不過出嫁兩年,竟能說出這番大逆不道的話來,看來何戢對你影響頗深呢……”
“玉兒不受任何人影響,玉兒一直這麽認為,以前現在乃至以後,都這麽認為。父皇身居高位,比誰都透徹,何必自欺欺人!”楚玉被劉駿鉗住下巴,依舊毫不畏懼的回敬道。
“好好……好啊,看來是朕太寵溺你了,竟敢如此忤逆、藐視朕。”
“玉兒不敢忤逆、更不敢藐視父皇,玉兒隻是實話實說。”
手中的力道漸漸放鬆,直直地盯著楚玉,上上下下打量著,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一樣,將手收回,劉駿向後一步步退去。
忽然,倒在金絲繡龍紅毯上,寬大的繡龍黑黃龍袍散開著,毫無形象的仰頭大笑,一聲聲放肆的大笑在偌大的宮殿內不停回蕩,震得在場的人頭皮發麻。瞬間氣氛降至零點。
“哈哈哈,實話實說……哈哈哈……實話實說……”
不知笑了多久,隻感覺到眼前的人笑累了,眼角泛起點點淚花,才坐起身,臉色恢複威嚴的模樣,冷冷的向四周掃去,低沉的聲音在陡然安靜的空間內響起:“你們都出去,沒朕的命令,誰也不許進來。”
如臨大敵的宮女太監們,像是得到大赦般,垂著的臉上是壓抑著的欣喜,連腳步也有些錯亂,很快,所有的太監宮女都退了出去,原本寂靜的大殿此時更加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