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穆呆怔許久,滿目悲戚,隨後拱手一禮道:“還請丞相看在多年叔侄情分上,放李家後人一條生路。”
楊堅平靜的回道:“李叔父放心,楊李兩家父輩交情還在,我不會為難李家任何人。”
“那……渾兒和詢兒呢?賢侄已是丞相之尊,他們二人應當阻礙不到丞相的宏圖大業,還請丞相高抬貴手。”
“隻要李氏一族不反,我可以保證不會傷害他們任何人。”
得到楊堅的承諾,李穆似乎已經釋懷,神色輕鬆了許多。“如此……老夫也沒什麽好抱怨的,願賭服輸吧。”
“這杯酒……是敬叔父的。先幹為敬!”
臥槽,難怪剛才讓人帶酒過來,這是要毒死李老頭?
為什麽我心裏挺難受的,明明知道老楊殺他是必然之事……好吧,像我這樣心慈手軟的人,以後還是別涉及政治鬥爭了。
李穆眼看著楊堅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輕輕閉了閉眼,舒緩了一下情緒。半響之後,李穆悄悄伸手握住另外一杯酒,停留片刻,最終還是緩緩端到了眼前。
看著眼前微微泛起漣漪的水麵,李穆淚眼朦朧。再多的不舍,再多的不願,都會隨著這一杯清酒,永遠消逝。
罷了,活到這個歲數,該吃的苦也吃過了,該享的福也享受夠了。若是這一死,能換來子孫的平安,那也就知足了,認命了。
美酒入唇,香甜可口。李穆仰著頭,閉上眼,回憶著這一生的喜怒哀樂,眼角兩行清淚順著滄桑的臉,緩緩流淌,最後滴落腳下。
這一生,終究還是死在了欲求不滿上,也不知道這樣的選擇是對還是錯。假若當初沒有心存妄念,會不會就能善終。
會不會臨老的時候,也會悔恨當初的軟弱和退縮。就如同現在失敗了,也會懊悔當初的衝動和貪心。
或許……當初無論如何抉擇,都會有後悔的那一天。既如此那也就真的沒什麽好後悔的,無論哪條路都不會是圓滿結局,那就安心接受命運吧。
事到如今,不認命又能如何……現實也已經無從選擇了。很快就要死了,再想這些也已經沒了意義。還是想點開心的事情吧,這樣也走的安心一點。
楊堅靜靜的看著李穆神色由痛苦悔恨,漸漸轉變,最後變成坦然的微笑。楊堅心知李穆定是已經看淡生死,看開了一切。正準備出聲說些什麽,忽然察覺到背後有些異樣的聲響。
回過頭,卻看到身後的陳定在默默流淚,兩隻手還不停的擦著眼淚。這家夥,怎麽跟個大姑娘似的,哭的稀裏嘩啦?
陳定看著老頭子老淚縱橫淒涼悲戚的下場,心裏莫名其妙的難受,哭過之後心裏倒是舒服多了。袖子都被自己抹眼淚抹的差不多都濕了,隻好用手來代替。
趕緊把眼淚擦幹淨,待會讓老楊看到了,又該……我擦,他什麽時候望過來的,我這證據還沒毀滅呢。
你他瞄的,好好的,回頭幹什麽?
我這……完了,完了,解釋不清楚了。我就是覺得心裏難受發泄一下,沒別的意思,您老人家可千萬別誤會。
我現在要不要擠個笑臉,掩飾一下?
不行不行,李老頭都要掛了,我這時候還笑太不厚道了。而且又哭又笑的,老楊不會真把我當神經病吧。
咦?李老頭怎麽也睜開眼睛望著我了,他……他不是,他剛幹嘛來著。對了,他怎麽還活著?這毒藥這麽久都不發作的?
李穆原以為自己就快死了,才會坦然的笑起來。隻是等了一陣也不見腹痛,便睜開雙眼,卻看到對麵主仆倆奇怪的一幕。
楊堅盯著他那個侍從,眼裏濃濃的鄙夷之意,臉上是那種又氣又好笑的神色。而那個侍從,竟然眼含淚珠,想必剛才是悄悄哭過。
這是怎麽回事,他們倆在幹什麽?楊堅發現李穆看過來,連忙回過頭去。李穆這才想到,剛才是喝了楊堅的毒酒。
可是這麽久了,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這毒酒難道會讓人一點痛苦都沒有嗎?還是這毒藥,過一兩個時辰才會發作。可是楊堅既然親自來,有必要這麽做嗎?
“不用猜了,酒裏麵沒毒。”
“沒毒?”
我擦,老楊你個神經病。你沒下毒,整的像生死大劇一樣的,你嚇唬誰呢。浪費我表情,害我留了好些淚。
你他瞄的,就是故意搞事情,看我笑話的對不對?
“我既然派柳裘提前來勸服您,自然不會再費力氣殺人。”
李穆忽然回想起兩個時辰前,柳裘勸說自己的那些話:隻要李氏一族歸順楊丞相,日後九五之日,定會保證李家榮華富貴,代代尊榮。況且如今於氏已經倒向楊丞相,而李氏後人根本無人可以與丞相匹敵,更遑論去奪取天下。
當時李穆還有些奇怪,難道楊堅是想放過自己嗎?柳裘說的李氏一族,李家榮華富貴,包括自己嗎?
直到剛才見到楊堅,李穆心裏麵希望破滅,想來李家的榮華富貴還得由自己這條命來換。不過他不明白,楊堅為何要大費周章的先派柳裘來說服自己,難道還怕自己愚蠢到慫恿李氏子孫對抗他嗎?
這一刻,當聽到楊堅說沒毒的這一刻,李穆呆呆的楞在原地,半天沒有反應過來。楊堅真的肯放過自己嗎?
為什麽?他到底想幹什麽?
“丞相留老夫一命,老夫不勝感激。隻是老夫不明白,為何丞相會網開一麵。”
“說的好聽一點,我不希望破壞父輩以來的交情。說的現實一點,我還需要您……幫我穩定大局。”
李穆呆愣片刻,隨即追問道:“丞相如今已經大權在握,真的需要我這麽個糟老頭子……來維持局麵嗎?”
“如果李叔父死了,李家就算真的歸順於我,想必也不會心甘情願吧。”
“丞相留下老夫,是希望借助李氏一族的勢力,鞏固丞相在朝中的地位?”
手指輕輕敲擊桌案,楊堅低頭沉思了半響,方才緩緩回道。
“除了李家,還有於家,京城中世家多如牛毛,京外更有不少手握重兵的大將。若要一個個消滅,天下不知道何時才能統一。若是留下李叔父,能讓這些勢力保持平衡,何樂不為呢?”
李穆長舒一口氣,心裏安定下來,隨後拱手行禮道:“丞相深謀遠慮,老夫佩服。天下若真能統一,老夫願效犬馬之勞。”
“李叔父果然是聰明人,事成之後,必定以太師之尊待之。”
“老夫也在此祝願丞相,大展宏圖,熨平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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