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爾虞我詐
屋子裏圍坐著三個人,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獨占一麵,與另外兩人對麵而坐。
老人鄂下銀須髯髯,無風自動。臉上滿布皺紋仍然神采奕奕,多年軍旅生涯形成的那股狠勁,即使在溫和的表情下也無法掩飾。
坐在老人對麵的兩位中年人皆是皇室貴胄。相對儒雅的趙王,性子還算沉穩的越王。
雖然三人都是戰場廝殺多年的鐵漢,性情氣質卻是完全不同。此刻三人聚在一塊,氣氛倒也算和諧。
“蜀國公這幾日也聽到一些風聲了吧。這李穆居然和楊堅掐架,真是有意思。”
老人看了一眼幸災樂禍的越王,心裏麵沒有一絲喜悅反倒有些不安。“這倆人原本父輩交情不錯,為何關鍵時刻竟然離心離德?”
“父輩是父輩,楊忠都已經走了十年,再好的交情也早沒了。那司馬消難還不是楊忠的結拜兄弟,如今和楊堅不也是虛與委蛇,維持表麵的和諧?”
聽完越王的解釋,老人默默點點頭,很久又陷入沉思當中。過了好一陣,雄厚的聲音再次響起。
“楊堅和司馬消難本就聯係不多,楊忠死後,他們叔侄沒有情分也是理所應當。不過,李穆以往和楊堅多少有些接觸,楊李兩家關係一向還不錯,應當不至於這麽快翻臉。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會讓他們雙方互相暗鬥?”
“據說是利益沒有談妥。原本兩人想要結盟來著,不過楊堅仗著皇親國戚身份,又有太後支持,不肯低頭認小。而李穆自恃德高望重,又是楊堅父輩,自是不肯妥協讓步。”
“又不是三歲孩童,如此重要關頭,即使談不攏也不該相互攻擊。他二人也不是吃素的,怎麽會做出愚蠢的事情來?”
“他二人自然都是聰明人,可奈何手下總有一幫蠢貨沒有分寸,互相之間鬥氣傷了情分。正好兩人都是護短之人,所以吵起來也是難免的事。”
越王悄悄觀察了一下老人的神情,見對方並沒有反對,接著解釋道。
“楊堅入京之後收了先帝的一幫近臣,原本是想安撫人心。沒想到劉昉這個花花公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爭強好勝逞一時之快將事情給鬧僵了。”
語畢,老人陰沉的臉上終於露出爽朗的笑容。
“如此說來,原來是楊堅禦下無方,所以才整出這麽一出鬧劇。倒也省得我們出手對付他。”
一直沉默不語的趙王,此時也忍不住插話道:“他二人水火不容,我們可以適時的澆點油,促使他們更快的廝殺。最好……來個兩敗俱傷。”
話音剛落,三人齊聲大笑。半響之後,老人恢複到冷傲的神色,眯著眼睛看向門外。
“這倆人都不是善茬,必然是互有損傷。不過李氏一族,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楊家相對來說就要勢單力薄的多。最終,楊堅定是要出局。”
“可要是楊堅出奇謀先發製人,李穆也不一定就有完全取勝的把握。不過無論如何,他們之中都會有人慘敗。屆時再由越王來頂上輔政之位,那我們可就勝券在握了。”
聽完兄長宇文招的話,越王臉上漸漸顯現高傲之色。
“實話說,這輔政之位本來就該有我一席之地。當初四大輔官本王可是居首位,要不是為了平衡各方利益,也為了杜絕他人以此引導我們兄弟相爭,本王豈會善罷甘休?”
“越王放心,屬於你的東西,老夫和趙王自會替你奪回來。莫說李穆和楊堅互相掐的厲害,就算他們聯合起來都不是我們的對手。”
“蜀國公說的對,現在不自量力的人實在太多。司馬消難一個齊國降臣居然也敢跟本王爭奪輔政之位,真是笑話。”
話說完,趙王臉上便浮現一絲冷笑,眼裏的鄙夷之色毫不掩飾。老人微微皺了皺眉,不解的問道。
“此事不是已經解決了嗎?趙王為何還是如此激憤?”
趙王長舒一口氣,語氣變得有些無奈。“這家夥不死心,找了個理由順著你們一道回了京,如今又在背後作幺蛾子。”
“跳梁小醜,不用管他。等我們收拾了楊堅,再剪除李穆,他這種人根本就不值一提。”
“說得對。七哥,別跟那種小人一般見識。”
趙王府外,尉遲迥的馬車停在不遠處的大樹下,車夫悠閑的乘著涼,旁邊還有一個白白淨淨的小廝獻殷勤。
“大哥,小弟這糕點好不好吃呀?”
“還不錯,你小子倒是挺識相的。說吧,找大爺有什麽事嗎?”
“事倒沒啥事,小弟就是敬仰大哥,所以賣了點心意過來孝敬您。”
陳定笑嘻嘻的討好車夫,對方倒是一點不見外,也不客氣。
“你有這份心意倒是不錯,不過大爺更喜歡喝酒。”
“小弟當然知道。隻是大哥現在還需要給蜀國公駕車,酒駕怕是要壞事,所以小弟才不敢冒失。等改日有空了,小弟定會美酒奉上。”
“小子,你我素不相識,主動上來獻殷勤是不是別有所圖呀?”
車夫粗壯的手臂摟著陳定的脖子,陳定並無一絲害怕之意,反倒是笑嗬嗬的拍起了對方馬屁。
“實不相瞞,小弟覺得大哥架著這寶馬車,威風凜凜,英姿颯爽。這才生了敬仰之心,想要過來蹭一下大哥這豪車。”
“看在你這麽孝敬的份上,大爺我就讓你上這馬車瞧瞧。”
“多謝大哥。”
宇文招將尉遲迥送出府門口,眼睛無意中瞟到不遠處的馬車上有一個異樣的身影。那車夫旁邊竟然坐著一個小廝,宇文招一眼就認出那是司馬消難府上的家丁服飾。
尉遲迥正在和宇文盛客套,並沒有察覺到馬車這邊的異樣,也沒有察覺到宇文招眼裏閃過的驚疑之色。
陳定耳聽六路眼觀八方,早已發現宇文招一行人出了府門口。當發現尉遲迥背對著自己,而宇文招眼神似乎無意中瞥了過來之時,陳定故意湊近那車夫,裝作悄聲低語的模樣。
宇文招原本就有些懷疑,此刻見到那小廝竟然和車夫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心裏更是一沉。目光停滯了一會,宇文招無意中和那小廝四目相對。
短暫的呆愣之後,那小廝竟然驚慌失措的就溜了。像是做賊心虛,又像是被自己發現了秘密匆匆逃離現場。
尉遲迥此時才發現宇文招的異樣之色。回頭望去,卻隻看到車夫像個大爺一般翹著二郎腿在那嘚瑟。
宇文招很快恢複如常,將尉遲迥送上馬車之後,又將自己的弟弟請了回去。轉身回府之後,宇文招立馬叫來手下密探徹查尉遲迥和司馬消難之間的勾當。
陳定躲在角落裏暗中觀察著趙王府門口動靜,直到看到貌似探子一樣的人悄悄出了府,這才悄無聲息的溜到司馬消難府中換好衣服,然後再大搖大擺的趕去向楊堅匯報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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