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118.輪回之夢
當陶陽的意識恢複的時候，發現自己正經曆著奇特的體驗。
他如同沒有了肉體、意識飄散到了空中，卻很不可思議地能清楚而全麵地知道底下發生的每一件事情。
用淺顯易懂的說法來描述的話，就是如同擁有了上帝視角一般。隻不過他如今視野所見的，隻有一片迷茫的濃霧，看不清周圍的任何東西。
緩了好一會兒，他才回想起來：對了！我是吸入了夢之狹霧釋放的霧氣後就失去了意識！
那麽這裏是哪裏？
正當他試圖確認自己所處的環境時，周圍的濃霧開始迅速湧動，並逐漸幻化出了地點和場景。因為他此時處於“上帝視角”的緣故，也得以全方位的、無比清晰地目睹了熟悉的場景——
這是過去的陶家，自己、姐姐和媽媽一起居住的、位於炎國南方的家，一間雖然又小又舊、但卻十分溫馨舒適的老式公寓。
陶陽住在這裏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然而見到此情此景，那份懷念的感覺，讓他不禁一下子湧現出許多熟悉的回憶。
他還來不及追憶，就不得不專注於此時正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事情。
牆上的掛曆顯示的日期是十年前，客廳裏的時鍾指向的時間是當天早晨，時年七歲的陶陽，頭上裹著繃帶，正一臉憤懣地麵對這一名中年女子。
那女子的身形高瘦、穿著簡樸，臉色相當憔悴。雖然依稀可見其年輕時不俗的容姿，但此時看上去不過就是個普通的中年婦女。
而陶陽無論如何也忘不了那個人、那張臉。
那是……
他的媽媽——穆英。
「不是說好了要回來幫我慶祝生日嗎？虧我那麽期待，等了你好晚好晚，卻都不見你回來！」小陶陽眼中帶著淚花，嘟著小嘴、一臉委屈地喊道。
媽媽滿臉都是通宵加班後的疲憊，有些無力地說道：「抱歉，陽陽，突然接到了難以推脫的工作，而且店長還答應按照節日給三倍加班費，媽媽想要多存些錢、假日的時候好帶你們去公園玩，於是就……」
「騙人！都是騙人的！」小陶陽不管不顧地打斷了媽媽的話，這個年紀的他對生活的艱難僅有朦朧的認識，卻沒有深刻的體會。雖然知道媽媽工作忙都是為了他和姐姐，但就是忍不住耍小孩子脾氣。
「每次都說下次全家一起去玩，每次我都很期待，每次都是媽媽先爽約了！」小陶陽大吵大鬧起來，「以前，每一次……我都忍下來了，雖然很想媽媽能陪在我身邊，但因為姐姐說都是為了我們好，所以我忍了……」
小陶陽傷心地抽泣起來：「可是、可是……昨天是我的生日啊，連生日都……不能陪我嗎？」
穆英的臉色猛地一變，這才意識到，在她被可觀的工資吸引的同時、卻忽略了兒子的心情。
她有些急切地道歉：「陽陽……對不起，是媽媽的錯，下次不會……」
「沒有下次了！」小陶陽突然發怒，「我不會再被你騙了，騙子去死吧！」
「去死吧！」他竭盡全力地發出了怒吼。
以“上帝視角”看著這一切的陶陽的心沉了下去，顯然眼前的這一切都是他的夢境，而且是關於過去的夢。就跟電視裏的“虛假現實”相同，是對過去的再現。
毫無疑問，這是夢之狹霧的把戲。
另一邊，穆英聽了兒子的話後渾身一震，像是深受打擊般地退後一步。可隨後很快又是一股怒氣湧上來：我這麽辛辛苦苦都是為了誰？為什麽不能體諒一下我？
穆英確實是位溫婉善良的好媽媽，從來都沒有打罵過孩子，然而突然被最愛的兒子這麽說，也不由得怒意上湧：「你……！」
她抬了抬手想要打過去，可看到小陶陽哭花了臉卻依舊故作倔強的模樣，最後還是心軟下來。
聽到動靜的陶雨從廚房走出來，直接用力拍了下小陶陽的後腦勺，怒道：「臭小子！你剛才亂說什麽呢！？」
「哼！」小陶陽發泄完了，就扭頭跑回了房間。
「媽媽，你別往心裏去，我過後會好好教訓他……」
「沒事，這件事我也有錯……我、我出門買個點東西……」
聲音，漸漸地遠去，就連周圍的一切場景在瞬間潰散成濃霧，然後再迅速重組，幻化出了另一副場景——
還是原來的那個家，隻不過時間和地點變得不同了。
似乎是為了增強對夢境的“代入感”，這次的陶陽不再是以上帝視角去“觀看”，而是宛如成為擁有形體的第三人，能夠近距離地進行夢境體驗。
“難道我就隻能在這裏被迫看著夢之狹霧整出來的夢境？”陶陽有些惱怒的同時，又不禁憂心忡忡，“現實中的我、還有其他人都怎麽樣了？”
他一臉戒備地看著新幻化出來的場景，唯恐其中藏有什麽陷阱一般。
“夢之狹霧這麽做的打算，難道是想借著過去的事情動搖我的內心，然後再虛構出美好的幻境、讓我像瑪麗那樣永遠沉淪在永恒輪回的夢境之中嗎？”
幾乎每個人都有著不願回首的過去，甚至說是心靈上的傷痕也不為過。例如甄矜祈過去的離奇死亡之謎、別府千尋遭遇過的霸淩經曆、以及近衛祐希背負古老的家名度過的沉重生活……
就連陶陽在這方麵也不例外。
十年前，年幼的他一時衝動的口無遮攔，讓本就因為工作而心力憔悴的媽媽大受打擊，又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間接導致了媽媽不幸遭遇車禍。
很明顯的是，夢之狹霧十有八九是打算利用這個心靈上的弱點來打擊他，並趁虛而入、進而達成操控他的精神與意識的目的。
他不由得打起了十二萬分警惕，雖說他現在的意識十分清晰、能夠很清楚地做出判斷，但難保之後的夢之狹霧會使用什麽邪異的手段致使他失去正常心智，
之後他走到了家裏的客廳，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沙發上，小陶陽正一個人坐在那裏。
事實上，七歲的小陶陽，和十七歲時的陶陽在樣貌方麵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兩者之間最大的不同，是氣質上的差別。
十七歲的陶陽，沉穩、冷靜、不愛多說話，不過有著一副“社交麵孔”，是他抗拒對外往來的表現；
七歲的小陶陽，頑皮、任性、多動症患者，一個被寵壞了的熊孩子，但至少單純得表裏如一。
比如此時的小陶陽皺著眉頭、抿著嘴巴，雖然臉上故作倔強，但也難掩眼中的愧疚與不安——那是知道自己做錯了某事，卻因為小孩子的自尊心而不好意思立馬認錯、之後又一直在無比糾結和自責時的表情。
剛剛曬好衣服的姐姐陶雨走過來，訓道：「陽陽，呆會兒媽媽買東西回來，記得要誠心道歉，懂了嗎？就算是你一時口快的氣話，那也說得太過分了，媽媽的脾氣好才勉強忍住了沒打你，可我是真的生氣了！」
隻見小陶陽的耳朵紅紅的，那就是姐姐生氣的證明——在之後被擰的。
陶陽也明白了，現在再現出的夢境，是小時候的他對著媽媽喊出了“騙子去死”這句話之後。
麵對姐姐的訓斥，小陶陽自知有錯並低下了頭，弱聲弱氣地說道：「我、我知道了……等媽媽回來我就會道歉的。」
他一隻手揉了揉紅紅的耳朵，另一隻手拿起了放在旁邊桌子上的兒童畫冊，為了轉移注意力而翻開來看。
而陶陽見此，卻不禁深深地歎了口氣——因為他的媽媽再也回不來了，他們姐弟倆最終在家等來的，是媽媽遭遇車禍的死訊。
不過他這時候才注意到，七歲時的自己的頭上裹著繃帶，明顯是因為頭部受傷了。於是不由得在心裏犯了嘀咕：這時候的自己頭部受過傷來著？怎麽他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就在這時，小陶陽一邊看著漫畫，一邊開始了自言自語：
「姐姐就算了，連你也對我說教算怎麽回事啊？都說了是一時衝動……」
「啥？我才不要大熱天的出去外麵玩呢，你不要老是催我出門好不好！」
「我跟你說，這個畫冊裏的人物當中……」
剛忙完曬衣服，又在忙打掃的陶雨路過客廳，忍不住擔心地說道：「我說陽陽，你還好吧？怎麽最近老是見你自己一個人自言自語呢？」
「自言自語？」小陶陽一臉奇怪地從畫冊上抬起頭，「我剛剛沒有說話啊？」
他的表情不似作偽，好似剛剛自己真的隻是在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看畫冊。
陶雨隨即一個激靈，有些害怕地說道：「拜托，你這話講得很恐怖誒！」
不光是夢境中的陶雨，就連作為“旁觀者”的陶陽，都看得忍不住皺起眉頭：這是怎麽回事？
這段再現出來的回憶，竟然混入了連陶陽本人都詫異不已的陌生細節，作為親身經曆過的本人——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的陶陽，對此都完全沒有自覺和記憶。
再者……
小陶陽與其說是在自言自語，倒不如說……
像是在和另一個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