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宋青書頓時支支吾吾起來，在路小滿沒來之前，紀曉芙與楊逍之事已經鬧得人盡皆知，殷梨亭不堪受辱，獨自跑下山去了。這不僅僅是峨眉派的醜事，對武當來說，也不甚光彩，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路小滿隻是隨口一問，也沒放在心上，見一旁的周芷若正眼巴巴地望著這邊，便推了宋青書一把，開口趕人：
“你回去吧，我要同師妹說話。”
他離開後，周芷若才像犯了錯的孩子一般，低著頭亦步亦趨地走過來。
“小師姐，師命難違，我也不想傷他的……”
“芷若別自責了，”路小滿輕撫著她的頭發安慰道，“你沒有刺死他便已是手下留情，再說，我瞧他好像也並不在意。”
說到這裏周芷若也十分不解：
“當時他明明能躲開的，為什麽不躲呢？”
“或許真是憐香惜玉了罷。”
路小滿拿剛剛丁敏君說的話揶揄了一句，周芷若聞言臉上一紅，難為情道：
“師姐莫笑話我了，我兒時同張公子雖有過一麵之交，但他上次說已經不記得了，怎還會特意留情麵呢？”
路小滿挑了挑眉，“不記得了？”
看他在兩人重逢後做下的種種事端，完全不像是記憶有缺失的樣子，難不成這記憶還能選擇性遺忘？
兩人說了一會子話，那邊處理完傷口的張無忌又站了出來。他雖麵色蒼白，但依然站得筆直，昂首挺立於明教正前方，朗聲道：
“還有哪位朋友要上場？在下願領教高招。”
眾人竊竊私語了一陣，少林派的掌門人空智大師站出來道：
“阿彌陀佛，張教主武功高強，又心存仁厚，老衲拜服。既然六派之中無人可戰勝閣下，我少林願遵守承諾，這便下山去了，後會有期。”
空智大師是此次西征明教的領頭人，連他都決定收手，其餘五派也不再自討沒趣，紛紛告辭離去。滅絕師太更是連招呼都不打一聲，鐵青著臉，扭頭便走。峨眉眾弟子連忙跟上，路小滿和周芷若也加快腳步，遠遠去了。
張無忌抱拳朝武當的眾位師叔師伯一一道別，約好得了空當就去武當拜見太師父。宋遠橋等人甚是歡喜，又向他交代了幾句，這一次有驚無險的光明頂之戰才正式落下帷幕。
再說峨眉這邊，滅絕師太沒討到好，掌斃徒兒紀曉芙的事情也被抖露出來，她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但心氣也是極為不順，更是看誰都不順眼，一路上沒有半點好臉色，眾弟子都惴惴不安，生怕一句話不對便觸到師父眉頭。
滅絕師太不欲在明教的地盤久留，行到天色見暗也沒說要停下歇息，一口氣又走了幾十裏路，直至天色將明。
“在前麵稍作休整。”
不知是餓了還是累了，滅絕師太終於大發慈悲地開口說道，眾弟子聽後無不鬆了一口氣。
“是，師父。”
周芷若幫忙分發幹糧，路小滿取出水袋喝了一口水，又拿起分給她的饅頭湊近鼻尖聞了聞，不覺微微一笑。
[終於來了，不知他們是何時下的毒。]
她用指尖撚了一點白色粉末嚐了嚐，在心中比較評價了一番，覺得這[十香軟筋散]藥性雖然奇特，但比起天龍八部裏的[悲酥清風]還是差了一些。
兩者都是無色無味的毒藥，中毒之後，都會讓人手腳酸軟，使不出內力。但十香軟筋散需口服才管用，武功高強之人還可用內力將毒逼出；但悲酥清風隻消聞一聞便能中毒，內力也逼不出，必須服用解藥才行。
這麽一比較，後者的確要高明一些。
她邊想著，邊一口一口地將那饅頭掰碎了，盡數吞入腹中。
大概過了一柱香的時間，滅絕師太首先察覺出不對，喊了一聲“不好！”便軟軟躺倒在地。其餘眾人也接二連三地驚呼出聲，短短片刻就倒了一片。
路小滿抱著周芷若隨眾人一同軟倒，悄悄在她耳旁說：
“你之後要牢牢跟著師父，她讓你做什麽便做什麽，切記不可忤逆。”
周芷若臉色蒼白，虛弱問道：
“師姐你……”
“噓！有人來了。”
說完四麵八方便湧出一群蒙古士兵將她們團團圍住，路小滿幹脆閉上眼睛裝暈。
這十香軟筋散中招後能讓人瞬間癱軟，藥性大了還會昏迷數個時辰。不知下藥之人是太過謹慎還是單純看峨眉派不爽，連掌門滅絕師太都被藥暈了，更不要提其他弟子。
路小滿呼吸沉穩，氣息綿長，看起來與常人無異。那些訓練有素的蒙古兵現身後也不多說什麽，直接將峨眉眾人一個個抬入馬車。正當要抬到她時，斜裏忽然飛出一個灰色的身影，他掌風一掃，將那兩人掀飛出去，隨後抱起路小滿，幾個踏步便縱身躍走了。
“什麽人？！”
“他劫走了一個峨眉女人，該怎麽辦？”
“這下完了，郡主知道了一定會大發雷霆。”
這意外頓時引發了元兵們的騷亂，帶隊的一人眼神閃了閃，口氣嚴厲道：
“這裏還有這麽多峨眉派的，隻要老尼姑在，郡主就不會在意，今日之事誰也不許走露出半點風聲！聽到沒有？！”
“是！大哥！”
他們繼續搬運剩下的峨眉弟子，隻是動作更加警醒了些。而這邊，路小滿在呼呼的風聲之中微睜開眼，隻看見韋一笑那消瘦又棱角分明的下頜。
“你要把我帶到哪裏去？”
她驀地開口問道，韋一笑一驚，甕聲甕氣地回答：
“教主讓我來的，自然是送到教主身邊。”
她複又閉上眼，似是半點也不擔心自己的處境，淡定囑咐道：
“好，那你不要說我醒了。”
韋一笑瞪著眼睛看了她半晌，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悶頭趕路，半天不到就帶著她回到光明頂。
“辛苦蝠王了，若不是本座受傷，本也不用勞煩到你。”
“不辛苦，為教主效力是屬下的榮幸。”
韋一笑將她遞交給張無忌，作了個揖便退了下去，張無忌又抱著她穩穩當當地跨入房中。路小滿手臂處漸漸有了點濡濕的感覺，應是被他胸前的血浸透了衣服。
“公子！你又流血了，定是傷口處又崩開了，快放下這位姑娘吧！”
說話之人是個小姑娘，她似乎想要接過路小滿，張無忌卻避開了她的手，繼續朝裏走去。
“不礙事，她衣裳髒了，你去找一套幹淨的衣服來。”
“可是……公子你傷得如此之重，小昭擔心……”
那女孩說著便哽咽起來，張無忌也放緩了語氣，言語間略帶幾分柔情：
“你家公子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小昭乖，快去吧。”
小昭這才破涕為笑，歡歡喜喜地應了一聲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