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在路小滿的悉心照料下,林平之的傷總算痊愈了。這日傍晚,任盈盈收到一封飛鴿傳書,她並沒有將信上的內容藏著掖著,而是直接告知眾人:
原來當初殺餘滄海的神秘人就是她的父親任我行,現在他準備一統江湖,殲滅五嶽劍派,下一步就是對另外幾位懷有辟邪劍譜碎片的人出手。因為遍地尋不到木高峰此人,他就把目標放在了左冷禪與嶽不群身上。早些年他曾與左冷禪有過一戰,但左冷禪不敵他的吸星大法,慘敗於他手,而嶽不群比不上左冷禪,更加不足為懼,因此他對這一計劃可謂是信心滿滿,此次便是傳信來與女兒說明情況。
雖然任我行武功高強,但畢竟年老體衰,不若從前。任盈盈有些擔心他,嶽靈珊更加掛心自己的父母,再加上路小滿與林平之也想要盡快解決辟邪劍譜的事情,於是一行人便決定重返嵩山。
木高峰手中的那份劍譜已經被林平之收回,其餘三張碎片分別在左冷禪、嶽不群以及任我行手中。三人都是野心勃勃、工於心計的老狐狸,彼此間武學修為或許有高低之分,但以他們的心性,是不可能甘願屈居於他人之下的。這三人如今相互爭鬥起來,最終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畢竟林平之身份特殊,接近嵩山後他與路小滿二人便和另外三人分開了。按照路小滿的想法,任我行那三人同他們都沒有切實的利害關係,既不像任盈盈嶽靈珊那樣有自己的親人參與其中,也不像餘滄海木高峰那樣是林平之必須手刃的仇人。
於是她提議兩人先不摻和到那群人之間,觀望一陣子再做打算,林平之自然是聽她的。
兩人易容之後住進了鎮上的客棧,沒有做任何多餘的事,隻偶爾坐在酒樓裏打聽一下消息。現在這事鬧得整個江湖盡知,各種真真假假的流言傳得飛快,幾乎每天都能聽到不同的版本,有些一聽就是在扯淡,而有些還是比較靠譜的。
比如這日路小滿就聞言,魔教任我行敗於嵩山派掌門左冷禪之手,本以為到此勝負已分,但誰知突然間峰回路轉,華山掌門嶽不群竟奪得魁首,成為了最後的贏家。
嶽不群一向是三人中最不被看好的那位,在賭場上的贏率也最低,這次卻突然爆了個冷門,打得一眾人措手不及。所以消息剛剛傳出來的時候,的確有許多人不信,但路小滿知道這才是正確的劇情走向,因此在聽到它的第一時間就立刻回客棧去找林平之了。
“收拾東西準備去華山。”
她直接推開門說了一句,與裏麵正在沐浴的林平之撞了個正著。
“……”
“……”
他默默伸出雙手交叉捂住了裸露的肩膀,臉色被水汽暈染得淡粉一片。路小滿愣了愣,回過神來後連忙關上房門,還站在門外欲蓋彌彰地說了一句:
“我什麽也沒看到。”
走廊上路過的小二頓時朝她投來奇怪的視線。
“大白天的洗什麽澡……”
路小滿第一次遇見這種事,心裏著實有些別扭,她坐在樓下的餐桌上碎碎念著,林平之換好衣服後也連忙下了樓。他盡可能讓自己的臉色看上去自然一些,但神情間還是難掩羞澀,耳朵上熱度難消。
路小滿輕咳兩聲,把捏在手上把玩的筷子丟在一邊,正色道:
“嶽不群贏了,咱們得去華山。”
如今三份辟邪劍譜碎片都在他的手上,隻要從他身上入手,便能一勞永逸地解決此事。
說到正事,林平之努力壓下心中的異樣情愫,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
“辟邪劍譜是不祥之物,一定要盡快將它毀去,否則可能會招來更大的禍患。”
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無神論者路小滿實在不知道該不該跟他說句“封建迷信不可取”。
兩人商量過後,雇了馬車連夜趕往華山。
嶽靈珊此時應該已經回到自己爹媽的身邊了,不知道令狐衝與任盈盈那邊情況怎樣。之前五人分別時,約好了下次見麵一起喝酒,但世事多變,也不知今後還有沒有機會來兌現這個承諾。
清晨的風有些涼意,華山腳下一輛奔跑著的馬車正在快速朝那兒接近。林平之穿著一身短打的粗布衣裳在外麵駕車,路小滿則坐在裏麵整理她所攜帶的物品。
藥粉,分配好,藏在袖口的暗袋裏;暗器,包好,綁在腰帶上麵;匕首插在靴筒外側;尖利的頭釵戴在發髻上;手腕上纏著一圈可伸縮的銀絲。
她整個人全副武裝,嚴陣以待,如同專業殺手一般。
[成敗皆在此一舉了。]
路小滿對自己默默道,不知不覺中,已經在這個世界花費了太多的時間和精力,若不盡快將任務完成,恐怕與他人的羈絆和感情又會消磨掉她的意誌和決心。
[還有更重要的人等著我去見,現在遠遠不是能夠停下的時候。]
不多時,馬車停在了華山腳下,路小滿與林平之運起輕功向後山的思過崖趕去。
“平之,待這些事情解決之後,你有什麽打算?”
兩人登山之時,路小滿狀似不經意地引出這個話題。
林平之微愣了愣,然後抿起嘴角,露出一個略帶羞澀的笑:
“我都聽你的,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都沒問題。”
路小滿有些無奈地望了他一眼,再次強調:
“我是說……你自己的打算,你不需要什麽都聽我的。”
她知道這對話聽起來很像在立那種“這場仗打完就回老家結婚”的死亡flag,但她還是得說出來。
“哪怕是師徒,也總會有分開的那天,這麽久以來,我教了你很多東西,而你也學得很好。以前我總是擔心這擔心那,生怕你應付不來這個世界,但是呢,這次你用實際行動讓我知道,你已經完全可以獨當一麵了。”
她望著不知何時停下腳步的林平之,一臉真摯道:
“平之,恭喜你,你出師了。”
林平之動了動嘴唇,與她對視半晌,盡量保持聲音平靜地問道:
“你要離開嗎?”
路小滿有些心虛地錯開視線,她真的很不擅長應對這樣的場麵: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我們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沒有誰必須陪在誰的身邊。你可以四處走走看看,或是回福州重建林家的福威鏢局。人的一生有很多種選擇,我隻是希望你能去做些更有意義的事情。”
“如果這是你所希望的話,我會好好考慮。”除了聲音比平常低沉一些,眼眶微有些泛紅,他看上去並沒有太大的異樣。路小滿心中鬆了一口氣,愧疚感和自我厭惡已經讓她崩潰過一次了,她實在沒有辦法再承受第二次折磨。
“……那好,我們繼續趕路。”
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前方遠遠傳來說話的聲音,兩人潛行過去一看,原來是嶽不群綁了令狐衝和任盈盈,此刻正在逼問著他們什麽東西。
“小賤人,快把三屍腦神丹的解藥交出來,否則別怪我辣手摧花!”
從背影看,那的確是嶽不群無疑,但走近一聽,他的聲音不知何時竟然變得如此娘炮。
“隨你,但若你現在殺了我,就永遠拿不到解藥了。”
任盈盈的態度倒是十分淡定。
“你!”嶽不群氣結,又將矛頭轉向另一邊,“令狐衝!你就這樣任憑這妖女欺辱自己的師傅嗎?!你這狼心狗肺的小畜生!”
“弟子從來都無愧於心,師傅要是恨我的話,大可一劍刺死我。”
令狐衝一字一句地痛心說。
“好啊,你當我不敢動手嗎?”嶽不群或許是氣狠了,情緒有些失控,“我馬上就送你們這對狗男女上西天!”
他說著便高高舉起了劍,令狐衝閉上眼睛,一副慷慨赴死、引頸就戮的模樣。任盈盈也一臉從容,關鍵時刻,林平之故意弄出一些聲響,從藏身之處走了出去。
“嶽掌門,近來可好?”
“……是你!林平之!!”
嶽不群回過神來後立刻高聲喊道,他那尖利的嗓音聽起來讓人覺得難受又刺耳,路小滿皺著眉頭,也跟在後麵慢慢走了出來。
“林兄弟、路姑娘!”
令狐衝露出驚喜的表情,任盈盈也朝他們微笑,林平之從懷中拿出最後一塊辟邪劍譜碎片,朝嶽不群揚了揚:
“嶽掌門練的辟邪劍法似乎還缺點什麽,你想要這個嗎?”
嶽不群的眼神頓時就變了,他神情火熱又暗含警惕地盯著林平之:
“你有什麽條件?”
林平之很平常地笑了笑,直接掏出一隻火折子,威脅似地舉在劍譜碎片旁邊:
“放了他們兩人,不然我立刻燒了它。”
“住手!住手!我這就放人!”嶽不群連忙舉起雙手,試圖穩住他,“……這就放人,林公子,你可千萬別衝動啊。”
他用劍劃斷了綁住令狐衝兩人的繩子,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林平之手上岌岌可危的劍譜碎片,同時口中不斷囈語著:
“給我……把它給我……”
待那兩人脫離危險後,林平之便眼也不眨地將手中的碎片點燃了。見到這一幕,嶽不群驀地怒吼一聲,像隻發狂的野獸一般朝他猛撲過來。
“不!!”
他連手上的劍都不要了,眼中隻剩下那塊劍譜碎片。林平之順勢將它往前一拋,嶽不群立刻飛撲到那簇燃著的火上,拚命用手拍打著,全然不在意自己的雙手被燎起了好幾個大火泡。
“不行!不行!我的劍譜!!”
他一邊努力拯救著劍譜,一邊像瘋子似的大喊大叫。
“事實上那是我的劍譜,所以我想把它怎麽樣就怎麽樣。”
林平之在一旁冷眼旁觀了半晌,毫不留情地說道。
嶽不群將搶救回來的半塊劍譜碎片按進懷中牢牢抱好,一臉憤慨地向他控訴:
“你這個冷血的怪物!惡魔!言而無信的小人!”
“……”
路小滿沉默片刻,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等等,你是在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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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不群:“大壞蛋,討厭鬼,人家拿小拳拳捶你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