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路小滿醒來的時候,意識還不太清醒,她睜著眼睛發呆良久,這才注意到旁邊一臉擔憂望著她的林平之。
“怎麽了?”
她揉揉額角,皺著眉作勢要起身的樣子,林平之見狀連忙上前扶住她。
“師傅你……感覺怎麽樣?”
路小滿探了探體內的真氣,隻覺得經脈還有些凝滯晦澀,其餘倒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了。
“並無大礙,休養幾天便好。”
她一邊回著林平之的話,一邊想著之前發生的事情。那時她剛好進入了一個玄妙的階段,因為受到外界的幹擾而差點走火入魔,然後就……看到了楊過?
路小滿不確定自己是昏迷中產生了幻覺,還是靈魂離體地進入了另一個時空中,但這件事不管怎麽看都讓人覺得不太對勁,她看見的楊過,分明是成年之後的,況且那個時候他正在襄陽與蒙古人打仗。
在那短暫的驚鴻一瞥中,他們還沒來得及交談路小滿便又失去了意識。她不知道這些年在楊過的身上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他過得怎麽樣,但看上去,他已經成長為像郭靖那般的英雄俠士了,這很好,又不太好。
[係統……]
路小滿本來想詢問一下係統有關楊過的事情和這次的意外事件,但剛剛開口,她又止住了話語。她微微垂下眼,斂眉沉思了會兒,最終還是什麽也沒問。
“師傅……”
路小滿回過神來,看見林平之還是一臉欲言又止地望著她,便笑著調侃了句:
“怎麽,我臉上有東西?”
林平之沉默片刻,垂在腿上的手悄然握緊,然後又似鼓足了勇氣,低聲朝她問道:
“楊過……是誰?”
這四字一字一頓地敲打在她的心上,路小滿神色怔愣,茫茫然不知言語。
“是……”
[是啊,是誰呢,是我曾經喜歡過的人?還是我再也不可能與之相見的人?]
不知是不是剛剛經曆了差點走火入魔和靈魂離體的事故,她心中大起大落的情緒還沒緩和過來,竟怔怔得想癡了。
低迷良久,她壓下滿腹心思,再次抬眼朝林平之望去。
“是以前認識的人……你問這幹甚麽?”
林平之心中不斷翻湧著複雜的情緒,他有些委屈地望了路小滿一眼,又連忙低下頭去。
“你昏迷時喚了他的名字。”
路小滿一愣,神色勉強地勾起一點嘴角。
“是麽,我……”
她壓下正要脫口而出的“我有些想念他”,又換了一句:
“我許久沒有見到他了……他……他人很好。”
林平之從剛剛起就一直垂著頭不再與她對視,聞言也隻是胡亂點了點頭,然後便站起身急急忙忙地朝外麵走去。
“師傅你先歇一會兒,我去弄點吃食來。”
待他走後,路小滿抬手撫了撫心口,輕輕歎了一口氣。
林平之卻並沒有走遠,他靜靜立在門外。也許是因為路小滿剛受了傷,感官還未複原,所以並沒有察覺到他的所在。他神色憂愁地蹙著眉頭,聽見屋內傳來的淡淡一聲歎氣,心中更是空落落的,他本就生得十分俊美,貌若好女,又是這麽一副悵然若失、為情所困的憂鬱公子模樣,若是讓人看了去,不知要令多少姑娘家心醉沉迷。
他想到剛開始路小滿教他武功時,偶爾會不經意地望著他發呆,那樣子就像是在透過他看另一個人,等她回神之後,發現麵前站著的是他林平之時,又會不自覺地露出許些失望之色。那時他總是自怨自艾,覺得自己太過蠢笨,才讓師傅失望,但是現在,他卻極度地不甘心起來。
他胸中燃燒著一股烈火,那火太過炙熱,在他心間反複地烤著,烤得他整顆心都快被燃燒殆盡了。
林平之很快便端了一些清淡的粥食折返回來,這時候,路小滿的心情也已經平複下來。她所受內傷並不重,隻需要安心休養幾天便可,但這幾天卻是不能再擅動內力了。林平之聞言,眼神微閃了閃,他張張嘴本欲說些什麽,看見她受傷過後略有些柔弱的姣好側臉,又暗自沉默了下來。
第二日一早,路小滿醒來後沒有看見林平之的人影,特意去他房間找了一圈,卻發現他竟然留書一封出走了。
林平之在信中表示,經過這一段時間的修行,他覺得自己已經小有所成,但他身負血海深仇,時時刻刻都不敢忘記,因此決定立即出發,親自去報仇雪恨。他不欲連累路小滿,隻說事成之後再來向她請罪,便這麽孤身一人上路了。
路小滿氣急敗壞地將那封書信擲在地上,心中怒氣一起,便覺得胸口發悶,她緩了幾口氣,扶著桌沿坐下,然後冷靜地出聲問道:
“係統,林平之走了,現在該怎麽辦?”
她在這個世界的任務是幫林平之達成心願,而林平之的心願是[學好武功,憑借自己的能力,堂堂正正地報仇]。
說實話,這並不難,隻要他好好跟著她習武,勤學苦練,將她教給他的武學全都融會貫通,想要收拾那些仇家根本不在話下,但至少不是現在。現在他的獨孤九劍還未練到家,其他的一些高深武學恐怕也隻看了個皮毛,江湖險惡,林平之又不是主角,沒有主角光環,就這樣一頭闖出去,實在不是理智之舉。
也許最後莫說報仇了,恐怕他還會把自己搭進去,而這樣的結局,她絕對不接受。
她決不允許自己這麽久以來的努力,就這樣功虧一簣,前功盡棄,林平之絕不能有事。
係統沒有回話,路小滿也不在意,她那句話說是問給係統聽的,倒不如是問她自己。思緒整理清晰後,她已經在心中做好了接下來的決定。
路小滿打開係統地圖,眸色深沉地盯著屏幕上正在快速移動的紅點,緩緩吐出一口氣。
她猜想林平之不會直接去找餘滄海等人報仇,而是會先回一趟福州向陽巷老宅,將他爹留給他的遺物取出,之後再做其他打算。路小滿此時雖有傷在身,不可妄動內力,但一些簡單的招式還是使得出來,再加上她醫毒傍身,行走江湖倒也不懼什麽,隻是……她現在動身,還能趕得上用輕功加速的林平之嗎?
她默默思索片刻,很快就收拾好一些行李出門了。林平之走前騎走了他們唯一的一匹馬,隻留下一架沒用的空馬車,麵對此情此景,路小滿深吸一口氣,勉強保持著和善的微笑,順手拿了一頂白紗帷帽戴在頭上,然後便朝著鎮上走去。
十日後,福建省福州城郊外。
春寒料峭,正是乍暖還寒的時節,官道旁的小茶館今日生意好得出奇,南來北往的商賈俠士們都在這小小的茶館中小憩片刻,喝一碗茶,順便閑聊幾句,互相交換一下各自手裏的情報。
近日以來人們談論最多的,除了下個月十五五嶽劍派將齊聚嵩山決議劍盟盟主的大事外,便是華山派大弟子令狐衝反叛師門,與魔教聖姑私相勾結的八卦事跡了。許多人不知內情,隻聽得一言半語便四處傳揚,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這事口耳相傳到現在,已經愈演愈烈,版本眾多,說什麽的都有了。
此時這茶館內便有好幾人正大肆談論著此事,自古正邪不兩立,既然涉及到魔教,茶館內的“正義之士”們自是將大逆不道的令狐衝及其黨羽批得一文不值。又說他狼心狗肺、不知報恩;又說他自甘墮落、被那魔教妖女迷得不知東南西北。
一時之間,討伐之聲此起彼伏。看這架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與令狐衝之間有什麽深仇大恨,恨不得立刻將那膽敢給武林正道抹黑的狂徒敗類繩之於法。
隻有一位默默隱在角落陰影處的中年男子冷笑一聲,神情譏諷地飲下一碗茶。
他身形矮小,身著黑衣黑褲,腰間掛著一把寒光凜凜的短刀,渾身散發著一股血腥之氣,一看便知不是個好惹的人,恐怕折在此人手中的人命還不算少。因此雖然茶館內許多人都聽見了那聲不屑的冷哼,卻也沒人敢去觸他黴頭,不多時,眾人的話題便自然而然地換了一個。
“欸我說,前幾日城區的那場大火你們看見了嗎?”
一商賈打扮的瘦長型男子率先挑起了話題。
他話音剛落便立刻有人接道:
“怎麽沒見著?當時是淩晨,我正從飄香院出來呢,抬頭一看,謔,好家夥,那火光把半邊天都給燒紅了。”
另一桌的男子慢悠悠地押了一口茶,開口道:
“火燒了一天一夜,沒死一個人,倒是把那林家的祖宅給燒得一幹二淨,這要不是說有人故意縱火我都不信。”
“這林家都滅門了,又是從哪冒出來個仇人?”對此感到納悶的人不在少數,“難不成是找不著人報仇,燒宅子泄憤?”
又有人道:“林家不是還留著個獨苗苗麽,剛及冠的小少爺便在江湖裏顛肺流離,不知現在還活著沒。”
眾人唏噓一陣,不知是誰歎了一句:
“唉,便是再有甚麽深仇大恨,燒人祖宅也太過缺德了些。”
說話間,茶館外的官道上晃晃悠悠地行過一隻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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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放火燒山,牢底坐穿。
林平之:科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