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兩人一前一後地來到劉府大廳。
此刻府中的氣氛卻很是凝重:以五嶽劍派盟主、嵩山派掌門人左冷禪為首的一行人與衡山派弟子隱隱成對峙之勢。
路小滿隱在人群中聽了一會,這才知道原來左冷禪指責劉正風與魔教中人暗中勾結,逼他親手殺死魔教長老曲洋,否則不許隱退。
劉正風據不同意,並表明他與曲洋是以音結友,光風霽月,乃是君子之交。但左冷禪一口咬定他背叛正派,兩方人馬爭論不休,劉正風的弟子站出來為師傅說話,竟被左冷禪的手下一劍刺死了。
這一下子就像打開了某種機關,雙方不管不顧地動起手來。衡山弟子幾乎人人擅長音律,所使的武器也多以樂器為主,殺傷力並不大;而嵩山派的武功則以狠辣迅捷為主,殺傷力極強,因此雙方交手沒多久,衡山派一方便又有了幾處傷亡。
“住手!都住手!”劉正風又急又氣,指著左冷禪道,“老夫算看明白了,你等今日就是衝著我衡山派來的!”
“劉兄此言差矣,兄弟們隻是不想看著你誤入歧途,一錯再錯啊。”
左冷禪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指使手下將劉正風的妻兒都挾持住。
“時至今日,劉兄還不肯迷途知返嗎?”
“你想幹什麽!你給我住手!”
劉正風驚怒交加,飛身向家人撲去,卻被左冷禪身後的丁勉、陸柏合力拍傷,場麵一度越發混亂,連靜靜立在一旁圍觀的其他幾派中都有人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左盟主,稚子何其無辜,江湖規矩,禍不及家人,”恒山派的定逸師太出聲勸解道,“你還是把劉師兄的妻兒放了吧。”
“不行!劉正風勾結魔教,人人得而誅之!”
左冷禪邊說邊向手下使了個眼色,挾持著劉正風妻兒的那兩人眼神一冷,就準備殺人滅口。
正在此時,路小滿隨意撿起地上不知是誰遺落的一把瑤琴,錚錚試了兩下音,然後便開始彈奏《碧海潮生曲》。
眾人隻覺得身處浩瀚大海中,一開始萬裏無波,遠處潮水緩緩推近,漸近漸快。其後洪濤洶湧,白浪連山,而潮水中魚躍鯨浮,海麵上風嘯鷗飛。再加上水妖海怪,群魔弄潮,忽而冰山飄至,忽而海水如沸,極盡變幻之能事。
然而在最激烈之時,一切卻又戛然而止。潮退之後,風平浪靜,水麵如鏡,海底卻又是暗流湍急,於無聲處隱伏凶險。
隨著曲子的階段不斷發展,定力較弱,心中嗜殺之人最先承受不住,嵩山派的弟子很快就刀劍相向,自相殘殺起來;而武功高強之人,越是用內力抵抗,反噬的力道則越強;隻有胸懷坦蕩,心含善念之人才不受其影響。
“都把耳朵捂起來,不要再聽了!”
左冷禪氣急敗壞地吼道,但他一動內力,頓時遭到反噬,嘴角邊溢出縷縷血絲。他心中一凜,連忙就地打坐調息,恢複元氣。
像他這般妄動內力的人還有許多,因此當路小滿的一曲彈完後,地上已經密密麻麻坐了一片人,還能站立著的寥寥無幾。
她在曲中隻加入了三分內力,殺傷力並不怎麽大,眾人隻需稍微調息片刻便能複原。要是讓黃藥師來彈這曲,這群人必死無疑。
“你是什麽人!竟敢到我們五嶽劍派來搗亂!”左冷禪的人朝她質問道。
“非也非也,小女子今日而來隻為以琴會友,”她將瑤琴往手旁一帶,行雲流水般地朝劉正風虛虛揖了一禮,微微笑道,“劉前輩,晚輩這一曲可入得您耳?”
“妙極!妙極!”劉正風撫掌哈哈大笑,“敢問小友,你這曲子可有名字?”
“此曲名為《碧海潮生》。”
這四個字一出,便是不通音律之人,也感受到一股撲麵而來的波瀾壯闊之感。
“好!好一個‘碧海潮生’!”
劉正風暢快大笑,他拿出自己的洞簫,撫摸了兩把,又朝路小滿笑道:
“老夫便以一曲‘笑傲江湖’回贈小友!”
他將洞簫放至嘴邊吹奏起來,簫聲清幽,嗚嗚咽咽,沒吹兩下,從遠處又好似傳來幾聲琴音。
琴音和平中正,與簫聲相伴相生。隨著彈琴之人的漸漸接近,那聲音逐步高亢,簫聲卻慢慢低沉下去,但簫聲低而不斷,有如遊絲隨風飄蕩,卻連綿不絕,更增回腸蕩氣之意。
隻見門外緩步走進一位身穿黑袍的老者,他與坐在主位上的劉正風相視一笑,然後兩人便接著合奏。他們一個撫琴,一個吹簫,琴簫悠揚,甚是和諧。忽聽瑤琴中突然發出鏘鏘之音,似有殺伐之意,但簫聲仍是溫雅婉轉。
過了一會,琴聲也轉柔和,兩音忽高忽低。琴簫之聲雖然極盡繁複變幻,每個聲音卻又抑揚頓挫,悅耳動心。又過了一會兒,突然間錚的一聲急響,琴音立止,簫聲也即住了。
霎時間四下一片寂靜,眾人還未回過神來,又聽劉正風說道:
“小友,我與曲大哥合奏的這一曲《笑傲江湖》如何?”
路小滿含笑拍了拍手,見狀,站在她身後的林平之也跟著鼓起掌來:
“好聽,好聽極啦!”
曲洋哈哈一笑:
“我與劉賢弟醉心音律,以數年之功,創製了這一曲《笑傲江湖》。我本自信此曲之奇,千古所未有,未曾想到你這丫頭的曲子也絲毫不差啊!哈哈,這世間果真是人才輩出!”
“前輩過獎了,此曲並非晚輩所著,乃是家中一位長輩的作品。”路小滿解釋道。
“那也很好,”曲洋朝她笑了笑,又長歎一聲,“咱們這曲子如此精妙,可惜卻要成為絕響了。”
劉正風笑道:“世上已有過了這一曲,你我已奏過了這一曲,人生於世,夫複何恨?曲大哥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說的是,哈哈,說的是。”
曲洋也釋然了,他與劉正風相視而笑,半點也不在意在左冷禪示意下團團圍上來的嵩山派人士,兩人從容地攜著手,雙雙自絕筋脈而亡。
這一舉動十分突然,但顯然是他們早已約定好的。莫說其他幾派的掌門人,便是左冷禪心裏也吃了一驚。他微微有些發怔,然後看到自己那些不知所措的手下,又默默黑了臉。
“好個劉正風,這一招釜底抽薪真是妙!”
他心中想著,感到一陣惱怒。今日本是為了打擊衡山派而來,劉正風隻不過是個靶子,但如今他這麽幹淨利落地拉著魔教長老一起死了,他便是再有理由,也不能對衡山派的其他人出手了,否則必將惹到眾怒!
左冷禪臉色陰晴不定,他揮了揮手,嵩山派的人盡數退下,然後劉正風的妻兒與弟子們便撲到他的屍體上悲哭起來。
路小滿歎了口氣,雙手十合,朝那兩人躬身行了一禮。林平之也跟在她身後有學有樣,嘴裏還輕聲默念著《往生咒》。
“不知這位姑娘師承何處,是哪位前輩的高徒?”
左冷禪突然出聲詢問道,他陰鷙的目光緊緊盯著路小滿,心中對這個壞他好事的丫頭滿懷惡念。
“小妹無門無派,和正邪兩道都沒有幹係,隻不過是閑雲野鶴一隻。”
路小滿笑盈盈地答話,左冷禪眉頭一皺,場中突然又響起一道嘶啞難聽的聲音:
“左盟主,這小妖女是魔教中人,你快快將她擒住!”
“木高峰!你胡說什麽!”
林平之挺身而出擋在她麵前,朝木高峰喝道。其實他也不知道路小滿到底是何來曆,但剛剛才目睹了正道人士對魔教的痛深惡絕,他隻覺得要是路小滿此時被打成魔教中人,那她就危險了。
“哼,難道我說的不對嗎?”木高峰冷笑兩聲,指著她道,“不然這妖女為甚麽替那兩人出頭?老駝子可聽說,魔教有一聖女,乃是前任教主任我行的閨女,同樣年輕貌美,擅長琴藝,大夥說說,世上哪有這麽巧合的事情?此女必是魔教妖女無疑!”
左冷禪的眼神登時一變,他早年與任我行相鬥,不敵他的吸星大法,這些年來一直在苦練武功,想要一雪前恥,若這丫頭是任我行的女兒……
“不是的不是的,大家不要聽他亂說!路姑娘姓路,不姓任!”
林平之還在手忙腳亂地解釋,但事關魔教聖女,眾人不得不慎重以對。
“你說不是,可有什麽證據?”
恒山派的定逸師太開口問道,她語氣和緩,還有著幾分善意,而青城派的餘滄海則直接不客氣地質問:
“你這小子又是何人!咱們五嶽劍派的事也輪得到你來插手?給我滾開!”
林平之一聽到餘滄海的聲音整個人的氣質就變了,他仇恨地盯著他,一字一句道: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福威鏢局林平之是也!餘滄海,你這狗賊!你為了奪取我林家的《辟邪劍譜》,抓我父母,屠我家人,陰險狡詐,手段卑劣,根本不配做一派之主!”
一聽到他說自己是林家後人,各色各樣的隱蔽視線就都聚集到他身上,連一直端著架子的華山掌門嶽不群也看了他好幾眼。
餘滄海一愣,然後便哈哈笑了起來:
“原來你就是林震南的兒子,哈哈,好啊,你父母如今正在本派做客,你也來罷!”
他說著便伸手來抓林平之,路小滿拽著他的領子往後一帶,另一隻手打出與餘滄海對了一掌。
掌風以兩人為中心,向四麵八方衝擊而去。
兩三息之後,路小滿紋絲不動,餘滄海則“噔噔噔”往後退了十幾步,他胸口一陣鈍痛,牽動了剛剛受的內傷,頓時“哇”地吐出一大口血。
眾人見到餘滄海竟如此不堪一擊,全都心中大震,驚疑不定。左冷禪則眼神一變,他知道任我行的吸星大法就是掠奪他人內力歸為己用,難道他這女兒也會吸星大法,不然為何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深厚的內力?
他還未想明白,又聽見那女孩兒聲音清脆地說:
“這個人現在是我罩著的,你們誰都不許打他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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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找了各版林平之cut來看,他一開始真的好蠢萌,我喜歡這種單純的美少年2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