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路小滿掙了兩下沒掙開,隻好低下頭小聲說:
“快放開我,當心讓外人看見。”
楊過鬆開她的手腕,身子往後一倒,直接大大咧咧地仰躺在草地上:
“怕什麽,便是看見了又如何?”
她坐在一旁沒答話,看了會兒周圍的風景,又抿唇笑道:
“這山穀景色真不錯,這麽多花,讓人看了就心生歡喜。”
楊過挑挑眉,目光轉向她臉上:
“百花穀的花自然多,你喜歡啊?”
這下輪到路小滿發愣了:
“你怎知道這裏是百花穀?”
“我自己取的呀,”他笑嘻嘻地撐起上身,“這兒到處是花,不叫百花穀叫甚麽?”
“原來……”
這裏就是百花穀,那斷腸崖豈不就在附近?書裏說百花穀後來成了老頑童的居所,他在這裏養蜜蜂,而不遠處就是小龍女跳崖的那個“斷腸崖”。
路小滿扭頭朝四周看了看,並沒有看見什麽山崖,恐怕還在遠一些的地方。
楊過見她一下子喃喃自語,一下子又望來望去,不禁有些納悶,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怎麽了?這兒有哪裏不對嗎?”
“沒甚麽。”
路小滿搖了搖頭,站起身走到寬闊的地方張望了一陣,什麽話也沒說。
楊過不太明白她這是突然怎麽了,但還是跟了過來,小心地問道:
“你若是不喜歡這名字,咱們再改一個就是了。”
“百花穀這名字很好,我沒有不喜歡。”
她轉頭朝楊過一笑,又向山洞走去,“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不久後郭芙等人也回來了,他們雖一路吵吵鬧鬧的,但程英和陸無雙還是抱回了兩張草席。兩人將席子鋪在姑娘們的房裏,便決定暫時在這住下。
天色漸暗,武三通隨後也回到山穀,眾人一起吃了頓晚飯,又各自洗漱一番,就早早地回房間歇息了。
路小滿和郭芙住了幾天,知道她睡眠十分規律,平時也隻是拉著她說會兒話就睡著了,這次還有兩個外人在,她連話都不想說,躺在床上沒過一會兒便呼吸平穩,進入了深層睡眠。
而陸無雙和程英可能是還不太習慣,前者翻來覆去了半晌總算睡著了,後者卻一直沒睡,直到半夜路小滿從房間裏出來時她還醒著。
她不出聲,路小滿也隻當做不知道。她輕手輕腳地帶上房門,朝之前觀察到可能是斷腸崖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會兒,果然來到一處地勢險峻的山崖前。她吹著冷風,靠在刻著“斷腸崖”三個大字的石塊上默默出神。
其實這幾天她心裏一直都很煩惱,內心壓抑,麵上卻還要裝做沒事人一般,太辛苦了。晚上正好到這種偏僻的地方來吹吹風,整理下思緒,也不怕有人打擾。
俗話說的好,“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對待那些本來就不懷好心的人,她自然可以麵不改色地欺騙、利用他們,比如慕容複、楊康之流;但像喬峰、楊過這種真心待她的人,她卻不由自主地心軟許多。
她相信楊過待她赤誠一片,她又何嚐沒付出幾分真心?本來剛開始接近他的確是存著利用之心,畢竟一切都要為任務服務,但這麽多年相處下來,說她絲毫不動搖那也是不可能的。她打亂了屬於他的人生軌跡,已是太過自私,但事已至此也沒別的辦法了。等任務完成後,她便孑然一身地走了,將楊過一人留下,那時他又待如何呢?
如果不動情,那便是皆大歡喜的結局。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又豈是人為可以控製的。
一開始楊過是個敏感偏激的小孩子,她隻能盡量待他好,以此來打開他的心房。但一年又一年地這麽下去,“對他好”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要讓她突然改變,一下子是轉不過來的,但若要她將這種姐弟之間感情,突然轉變成愛情,那也是絕計不行。
她雖然不太確定,但係統在楊過告白之後突然出聲,卻好像有提示任務是那個方向的意圖。理智上她告訴自己一切為了完成任務,情感上卻接受不了,所以這幾天才分外矛盾。
本來情況已經很複雜了,楊過對她動情,已是意料之外的事,現在係統還來淌這渾水。其實如果非要她硬下心腸來也不是不行,隻是心裏頭實在過意不去。她給不了楊過愛情,便隻能從別的地方盡量彌補。
路小滿輕歎了一口氣,撫了撫有些刺痛的手臂。聽說情花毒發作有兩種狀態,一是胸口疼,二是傷口疼,雖然傷口疼的動情程度比不上胸口,但她這幾日時時感到刺痛,已證明是心中有情了。
路小滿呆坐了一會兒,突然肩上一沉,一件厚實的披風便搭了上來,她剛剛正思緒混亂著,竟沒察覺到有人靠近。
她驚訝地抬起頭,隻見楊過站在一旁笑道:
“好哇,你之前不肯說,便是準備大晚上自己偷偷跑來麽?”
她神情微愣,呆呆地問了一句:“你怎麽還沒睡?”
楊過坐在她旁邊,不甚在意地反問道:“你不也沒睡?”
她緩緩搖了搖頭,語氣飄忽:“我心裏有許多事,睡不著。”
楊過側頭看了她一會兒,突然輕聲說道:“那我便陪著你。”
路小滿撿了粒石子,往前方的崖底一拋,過了許久,才聽見“噗通”的一聲落水聲。因為此時正是萬籟俱靜的深夜,而兩人又是耳聰目明的習武之人,這才能聽到那輕微的響聲。她知道崖底有個寒譚,書裏那寒譚很是神奇,但在這裏終究是無法得見天日了。
她又歎了一口氣,忽然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竟變得這般多愁善感了。
過了一會兒,她幽幽問道:“解毒之後,你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嗎?”
“你去哪我便去哪。”楊過想也沒想便接口道。
路小滿沉默片刻,似是在想什麽,又似是什麽都沒想,最後笑了笑:
“那好,咱們就先去嘉興祭拜你母親,然後再回獨孤山穀,回去之後你便要開始學習使用那柄重劍了。”
“好!”
他爽快地點頭,這才驅散了心中的幾分緊張之情,眉梢眼角一放鬆,又泛起柔和的笑意:
“你說什麽便是什麽,都聽你的。”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見時間不早了,便各自回房歇息。
路小滿回去時發現程英還沒有睡著,她心裏煩悶,也不想去管旁人的事,隻默默躺下閉上了眼睛。
第二日便是天竺僧蘇醒的日子了,朱子柳更加寸步不離地守著他,武三通一大早又不見了身影,郭芙和大小武準備出去打獵玩兒。
陸無雙本來想待在楊過身邊,但郭芙拿話擠兌她說她們白吃白喝,好吃懶做,陸無雙一氣之下便也要出去狩獵。她去了,程英隻好跟著去,於是山穀中又隻剩下楊過與路小滿二人。
她待在屋子裏看書,沒一會兒,突然聽見外麵傳來幾聲雕鳴,那雙雕是郭芙的寵物,應該是主人遇險了它們才會回來報信。
路小滿出來一看,隻見雙雕在半空中不斷盤旋,似要引他們到哪去。隔壁山洞的朱子柳也出來了,他看了幾眼,突然說道:
“不好,芙兒他們有危險!”
楊過連忙跑過來,“那咱們快去看看!”
朱子柳有些遲疑,“但師叔還未清醒……”
“朱先生,麻煩你和過兒一起去看看吧,武三通前輩不在,這裏隻有你一位長輩。”
路小滿開口道,“我便留下來照看天竺大師,你看怎麽樣?”
他沉吟一下,點點頭道:
“好,那就拜托姑娘了,靖兒和蓉兒將芙兒托付給我,我可不能讓她出事。”
“你放心吧,”路小滿笑了一下,又看向楊過,“你身上還有情花毒,千萬別逞強。”
“我會的,”楊過點點頭,同樣囑咐道,“你自己當心。”
兩人走後,路小滿轉身進了山洞。
她默默盯著天竺僧安然的睡顏,心想郭芙她們不是遇見公孫止便是遇見李莫愁了,最糟糕的情況便是兩個一起遇見。朱子柳一人可製住李莫愁,但楊過對上公孫止還有些勉強……希望武三通盡快趕去吧。
她出了一會兒神,突然看見天竺僧的手指動了兩下,又過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他終於悠悠轉醒。
“大師,你已經昏迷三天了,現在感覺怎麽樣?”
她倒了一杯水遞給天竺僧,對方接過去潤了潤喉嚨,然後笑眯眯地開口:
“我知道該怎麽解這情花毒了。”
路小滿剛剛露出一點喜意,就見天竺僧掀開了毯子直接下床:
“我現在就要去那情花生長的地方看看。”
“大師你已經三天滴水未進了,反正也不急於一時,不如先吃點東西吧?”
路小滿勸解道,但天竺僧還是堅持要立刻過去,她實在拗不過便隻好同意了。
路小滿心想這天竺僧真是個醫癡,為了研究醫術連身體都不顧了,她與楊過跟他非親非故,他卻能做到如此,她心裏即敬仰又感激,於情於理都一定要將他護好。
路小滿帶他走的是斷腸崖那條路線,可以直接通到絕情穀後山。一路上,兩人閑聊有關解毒的話題,路小滿狀似不經意道:
“大師,我曾聽人說過,但凡毒蛇出沒之處,七步之內必有解藥,其他毒物也應同此理。大師是不是也覺得解藥生長在情花周圍呢?”
天竺僧讚賞地點了點頭,看著她的眼神更添幾分親近:
“小姑娘很有悟性。”
路小滿微微一笑:“大師過獎了。”
兩人走到絕情穀,後山漫山遍野的盡是情花。天竺僧開始低頭尋找起來,路小滿便提高警惕跟在他身後,手上捏著兩粒石子,隨時準備迎擊敵人。
找了一會兒,他捏起一株斷腸草,臉上剛剛露出一點笑意,突然從樹後激射出一根銀針。路小滿早就等著這遭,她手指輕彈,在半空中打落那毒針。
天竺僧隻看見眼前一道影子掠過,路小滿便跟另一位道姑打扮的女子纏鬥起來。
“又是你這丫頭!”
李莫愁恨聲說道,路小滿盡量將她引離天竺僧所在的方向,淡淡開口:
“他不姓陸,名字裏也沒有沅字,李道長緣何故要殺他?”
李莫愁聽到這句話,臉上的肌肉突然不受控製地顫動起來,表情一陣扭曲,看起來很是可怕。
“我想殺便殺,關你甚麽事!”
路小滿見狀倒是收了手,皺眉看著她:
“你中了情花毒?”
她一手捂著胸口喘了幾口粗氣,兀自咬牙道:
“不關你的事!”
“我也中了情花毒。”
路小滿剛一說完,就見李莫愁不可置信地望向她。
路小滿突然覺得有點好笑,她抬手指了指天竺僧,朝李莫愁道:
“這位大師是從大理來的解毒高手,你若想活命,不僅不能殺他,反而要將他保護好。”
李莫愁愣了一會兒,臉上的表情似哭似笑,似悲似喜:
“你……你說的是真的?我還有救?”
路小滿沒理她,直接走向天竺僧:
“大師,沒事了,你繼續找吧。”
天竺僧雙手十合訟了聲佛號,李莫愁跟在後麵半信半疑地看著她:
“你也中了情花毒?那你為甚麽一點事也沒有?”
“誰說我沒事?”路小滿突然朝她扯了下嘴角,無奈道,“我的手臂很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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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莫愁還挺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