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路小滿心裏其實很欣賞像竺紅萱那般敢愛敢恨、快意恩仇的人。也許是因為一直以來她都保持著乖乖女的形象，內心卻更加向往無拘無束的生活，所以在第一次見麵時，明知道那位姑娘也許不需要別人的幫助，她還是多管閑事地出手了。
缺什麽，便豔羨什麽。沒有自保之力時，她一直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與人交往都戴著副麵具，還要時時察言觀色，刻刻揣摩他人心思。雖然她並不覺得有多累，但在這樣的環境下呆久了，心中果然還是會感到壓抑。
也因此，在這種情況下遇見了一位鮮衣怒馬、仗劍天涯的小姑娘，她便自然而然地生出許些向往之情。
她欣賞她的個性，希望有朝一日能像她一般在江湖上行事毫無顧忌，也想過她的身份不會有多簡單，但真的沒想到她竟如此大有來頭，別說“小”姑娘了，也許連“姑娘”都不是……
傳說昔日靈鷲宮的天山童姥有一奇功，喚作“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又名“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這功法之“奇”就在於“不老”二字。
練成神功後，每三十年就會返老還童一次，功力打回原形，需得每日重修，每一日便算作一年。但也因此，外貌也重新回到練功初始的樣子，看上去和三十年前一般無二，如此便可一直保持容顏不變。
而這靈鷲宮就位於天山縹緲峰上，若這位竺姑娘真的與靈鷲宮一派有關聯，那麽她這十幾年來樣貌未變的原因應該也能找到了。但像其他人，比如天山童姥本人，雖然外表似六七歲的幼童，說話的語氣和神態卻如老嫗一般，還曾被虛竹當成是鬼上身，由此可知想要保持外表上的年輕不難，難的是內裏。
活得久了，心態自然就變了。而這竺姑娘卻依舊一副少女姿態，十幾年過去了，語氣神態竟絲毫未變，連聲音都如此清脆動聽，又著實令人有些不解。
路小滿想了一通沒想明白也就不再糾結了。此事有些詭異，若要細究恐怕不是一兩天的功夫能解決的，倒不如先放在一邊，以後有機會了再了解，現在還是得以楊過為主。
幾日之後，她便帶著楊過離開了嘉興，直奔襄陽而去。想要找到獨孤求敗的劍塚並不容易，那隻神雕也一直沒有出現，但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一段時間的排查，最終還是被她用尋寶儀找出了那個山穀。
而此時，距在嘉興與郭靖黃蓉相見已過了兩月有餘，路小滿不再耽擱，立刻囑咐楊過開始練劍。但因為他年歲尚小，很多地方尚不能領悟完全，路小滿還是得為他悉心講解，助他參透，如此不知不覺中她自己也學到了許多劍招，於武學一道也有了更深的見解和感悟。
獨孤求敗的一生境界階段分為利劍級、軟劍級、重劍級、木劍級與無劍級，分別對應不同的兵器。
如利劍級是一柄青光閃閃的無名利劍，淩厲剛猛，無堅不摧；軟劍級的兵器名為“紫薇軟劍”，在利劍上更追求一個“快”與“變”字，軟劍無常，以柔克剛，出招往往出其不意又極具淩厲；重劍級則是“玄鐵重劍”，正所謂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四十歲之前持之橫行天下，正是神雕俠楊過日後的代表性武器；而木劍級是柄腐朽的木劍，到這個階段已經是宗師級別，飛花摘葉皆可傷人，草木竹石均可為劍，不再拘泥於外物了；最後的無劍級則是武學的最高境界，無劍勝有劍，無招勝有招，是其他任何一切都無法超越的力量。
因為楊過現在還小，路小滿便讓他使那把無名利劍，配以獨孤九劍的招式，借助利劍的鋒利再把招式發揮到極致。獨孤九劍招式簡單、直接、精準，而且速度很快，對內力也有較高要求。
這門劍法與世間的絕大多數劍法都不同，並無固定招式，乃是專為破解別的招式而創。分為總決式、破劍式、破刀式、破槍式、破鞭式、破索式、破掌式、破箭式、破氣式。遇強則強，以無用之用乃為大用，對敵時需得迅速找到敵人破綻，攻其所必救。
而攻擊之法沒有一定，完全視獨孤九劍使用者的意向而為，所以非常適合楊過這種灑脫隨意、不拘泥於常態的性子，他也學得非常認真。
那柄紫薇軟劍則被路小滿拿去了，一直以來她都是赤手空拳，沒有什麽武器。之前是武功太低，後來又是因為沒有找到合她心意的，現在好不容易有一把趁手的兵器，而且還是柄吹毛斷發、削鐵如泥的寶劍，她便高高興興地收著了。
他們就這樣在獨孤山穀裏住下，這麽一住，就是三年。
三年後，楊過滿十七歲了，身高比路小滿高出一個頭還有餘，已經長成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翩翩少年。他劍眉星目，俊朗非凡，特別是一雙眼睛，明亮清澈，靈動有神。
近日，年關將至，兩人從外麵買來許多東西裝飾在山洞裏，經過他們這麽長時間的改造，這簡陋的山洞已經變得像一個家了：石床上鋪著被褥，石桌上擺著燭台，還有專門放書的櫃子，甚至連銅鏡和梳妝台都有，而門外則是廚房。
兩人剛走到山穀入口就聽見裏麵傳來的雕鳴，楊過一愣，立刻喜形於色地往裏跑。
“是雕兄回來了！”
這隻雕在他們到達此處的幾個月後才第一次出現，平常也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很是神秘，但看見山洞裏有外人，它的新奇之意大於抵觸，並且很快就和楊過打成一片，成為了忘年交，在他練劍時也經常在一旁陪練。有了這隻雕在，路小滿就不必擔心楊過練功出岔子，也有了更多的時間去做自己的事，因此對它也十分友好。
“過兒，今天就不用練劍了，陪雕兒去玩吧。”
路小滿也走過去摸了摸大雕的翅膀，身為現代人，她深諳勞逸結合的道理，平時也是讓他練五休一，更何況現在是年節，當然得有假期。
“太好了！”
楊過一聽，頓時喜笑顏開，摟著雕的脖子親熱了一番，黑雕也歡喜地鳴叫了幾聲，用頭蹭蹭她的肩膀，以示親近之意。
等他們走後，路小滿將買來的東西搬進山洞，又抱出被子曬了曬。雖然她與楊過同處一室，但男女有別，她睡在山洞自帶的石床上，楊過睡在另外一張自己搭的木床上，所以她也幫楊過也曬了曬被褥。
之後她又將買來的東西分門別類地整理好，坐在桌旁看了會兒書，很快太陽就要落山了。
路小滿出來收被子的時候正好看見楊過回來，他左手提著隻山雞，右手用衣服兜著幾個果子，手上還拿了一把花，走起路來姿勢頗有些怪異，路小滿一看就忍不住笑了。
“過兒，你怎麽這副模樣？”
楊過把山雞往地上一扔，又半蹲下身讓果子都滾落下來，然後就捧著一把野花歡快地朝她跑來。
“給你！”
他喜歡熱鬧的生活，也喜歡花花草草，本來他們之前準備在這山穀裏種些野花，但此處怪石嶙峋，草地貧瘠，又時常有蛇出沒，尋常花草實在不好養活，他們試了幾次沒成功也就作罷了。
因此，每次休息的時候楊過就會跑到很遠的地方去摘些花兒帶回來送給她，她在放在瓶子裏拿水養著，也能活幾天，還能為單調的山洞裏添些顏色，她看著也歡喜，便沒有阻止他。
“謝謝。”路小滿笑著接過那花，放在鼻尖嗅了嗅，鮮花映著白嫩的麵龐讓她更添幾分豔色，楊過一下子竟看得癡了。
“真香，我去把它們放好。”
她說著就轉身走回了山洞，身後的楊過半晌才回過神，然後摸著腦袋傻笑了兩聲。而不知何時已來到他身後的大雕，則十分看不慣地用翅膀扇了他一個趔趄，又搖搖頭，那樣子仿佛在說：
“真沒出息”。
路小滿再次出來的時候楊過已經升起了火堆在烤山雞了，灶台上也煮了一鍋野菜湯。雖然食物有些簡陋，但江湖兒女不拘小節，比起口腹之欲，當然還是練好武功更為重要。
兩人一邊吃飯一邊閑聊，討論了一些武學上的見解，又約好了元宵節的時候一起去河邊放花燈，隨後各自收拾了一番便安睡了。
正月十五，城裏舉辦了花燈會。街道兩旁盡是吆喝的小販商鋪，內河邊人來人往很是熱鬧，許多少男少女都提著花燈在河邊放。
因為是喜慶的日子，年輕人也大膽了不少，若是遇到心儀之人便可直接上前搭訕，如果對方也有意，兩人便可一同放燈遊街。
路小滿與楊過沒有往人多的地方湊，而是買了兩座花燈後就拿到偏僻的河段準備放。兩人剛剛蹲下來，就聽到身後有人在交談，其中一人的聲音還很耳熟。
“少爺，您吩咐的事都辦好了，那人在……”
“嗯，派人好好盯著他。”
路小滿回頭一看，竟是幾年前在益陽沈家莊有過一麵之緣的那個“小賊”，她愣了愣，那人也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似地突然轉過頭來。
“是你？”
“是你？”
兩人同時問出口，又都愣了下，那人揮退手下，笑意吟吟地著朝她走來。
“姑娘，好久不見。”
他走到近前，這才看見了一旁還蹲著的楊過，微微一頓，又笑了起來。
“故人重逢，不如賞臉去喝一杯？”
“好啊，”路小滿爽快地應下了，“上次說好了要請你喝酒的，走吧。”
三人來到一所酒肆，推杯換盞地喝了幾杯，短短交談間路小滿就已覺得此人談吐、見識皆是不凡，絕不可能隻是一普通的小毛賊，她稍微想了想便明白了之前那件事的前因後果。
“沈公子果然稱得上是當世英俠，幾年前小妹初出江湖，不太懂事，行事實在荒唐，還望公子見諒。”
她舉杯敬酒，想到那顆夜明珠還放在獨孤求敗的山洞裏，又開口道：
“那寶珠我沒帶在身上，下次見麵一定還你。”
“姑娘客氣了，送出去的東西焉有收回之理？”
他也朝路小滿回敬了一杯，又看了看坐在旁邊明顯不耐煩的楊過，麵上露出笑意：
“今日你我三人在此相會，足以證明我們緣分不淺，往後你二人就是我沈慕風的朋友。”
他呷了一口酒，眼中映照著窗外的萬家燈火，更顯得眸光閃閃，神采奕奕。
“既是朋友，一顆夜明珠又算得了什麽？莫說一顆珠子，便是你想要那天上的星星，為兄也得想法子為你摘來。”
路小滿聞言撲哧一聲笑了，“沈兄，你醉了罷？我要那星星做甚？”
楊過也嗤笑一聲，吊兒郎當地瞄了他一眼，語調緩慢地說：
“交朋友，總不能厚此薄彼吧？我倒是挺想要，你去摘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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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過：我楊過從不吹牛，也不允許別人吹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