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調研
來厚橋鎮已經有十來天了，這些天以來，張主任倒是沒安排什麽具體工作給夏雲傑，而是讓他先熟悉熟悉。
其實，小小一個鎮上的經濟發展辦公室，又有多少東西好熟悉的呢？
以夏雲傑前世的眼光和經濟頭腦，就是讓他現在去省裏商業廳，他也能很快做出一番成績出來。
這天下午的時候，夏雲傑被張水生叫到一邊，給他布置了一個任務，說是要去厚橋鎮小王村調研。
說是調研，其實就是下去打秋風來著。
厚橋鎮很窮，真的很窮。
鎮**的幾個衙門裏，也就財政所、國土資源所這些有油水的部門還好一點。
像經濟發展辦公室、計劃生育辦公室這些衙門，那叫窮得一個叮當響，一年到頭都見不到幾個錢的。
要想做點事情，沒錢可不行。
財政所對這些部門又沒什麽撥款，一切隻能靠自己。
這些部門每逢農忙、過年的時候，總會安排幾個人下去調研。
有時候，還會幾個部門聯合起來一起下去。
鎮裏那些村子，雖然也都不富裕，但總有一兩個大戶的。
隻要鎮裏的這些衙門下去人，這些大戶還是多少會孝敬一二。
就算暫時用不到，結個善緣也是好的啊。
張水生讓夏雲傑下去調研，到沒有指望他能弄多少錢回來，其實就是想看看這小子的應變能力來著。
在鎮裏這小小的官場廝混了這麽久，張水生可是老江湖了。
雖然他表麵上對夏雲傑挺客氣，可這並不能代表什麽。
在基層工作，學曆什麽的隻能代表你的過去。
真要想混出樣子來，還是得看你自己有沒有那份能耐。
而調研這種耍嘴皮子的事情，恰恰是最能看出一個人本事的，這也是張水生讓夏雲傑下去的原因。
主任指派了任務，夏雲傑自然不敢怠慢。
下午一上班，他就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在自己的座位上等通知。
一點四十的時候，夏雲傑聽到門外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連忙和辦公室的幾位打了個招呼，小跑著出了門。
出乎夏雲傑意料的是，下午的行動竟然是一次聯合調研。
除了經濟發展辦公室之外，財政所和計劃生育辦公室也分別派了人。
這其中，計劃生育辦公室派出的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婦女，叫周靜芳，人長得還算周正。
聽路過的人稱呼她周主任之後，夏雲傑才反應過來，人家原來是計劃生育辦公室正印主任來著。
至於財政所派出的這位，就更是讓夏雲傑意想不到了，竟然是和他照過兩次麵的那個叫楊紅苕的副所長。
三位下去調研的人，兩個是領導，一個是新人，這樣的組合倒也新穎。
“小夏同誌，你的大名我如雷貫耳了。怎麽樣，剛來咱們厚橋鎮有沒有什麽不適應的？”
周靜芳笑嗬嗬的握了握夏雲傑的手，關切的問道。
夏雲傑不敢怠慢，連忙答道：“挺好的，住的單人宿舍離鎮**挺近，很方便。謝謝周主任關心。”
周靜芳倒是一點沒擺主任的架子，她笑著點了點頭，道：“行，住得慣就好。有什麽困難，別忘了來找周姐我。別的不敢說，幫小夏你物色對象的事，大姐保證給你上心。”
說到這，周靜芳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一旁的楊紅苕則開口幫小夏解圍道：“周姐，人家小夏還年輕呢，好像還不到二十二歲吧？現在給他張羅對象還太早了點。再說了，以小夏的人品相貌，別說咱們厚橋鎮了，就是縣裏想找出配得上人家的，也挺不容易的吧？”
“兩位領導就別取笑我了，算我錯了還不行嗎？我這就給您二位備車去……”
前世夏雲傑發跡之後，在商場上還是很風流的。
應付起女人來，那是沒有任何難度。輕輕一句備車，就將自己的窘境解除了。
九十年代的華夏鄉鎮一級單位，公車遠沒有後世那麽普及。
整個厚橋鎮，也不過兩輛普通的桑塔納，還都是用了好幾年的舊車。
夏雲傑說給兩位主任備車，其實隻是去拿自行車而已。
來厚橋鎮之前，夏雲傑就在縣城買了一輛二八的永久，此時正好可以發揮用處。
三個人，一輛自行車自然是不夠的。
周靜芳自己會騎自行車，問她辦公室的一位女同誌借了一架二四的小號鳳凰，事情就圓滿解決了。
至於那位少婦楊紅苕，本身就不會騎自行車，隻能搭乘夏雲傑的了。
鎮上去小王村隻有一條道，路況又差。
雖然隻有幾公裏的距離，夏雲傑三人愣是蹣跚了一個多小時才到。
村裏應該是早就得了電話，夏雲傑他們剛進村，村支書王大海就和兩個年輕後生迎了出來。
“周主任，一路辛苦了！楊主任，您可是稀客，難得來咱們村一次，晚上一定要吃頓飯再走。”
王大海爽朗的笑聲，讓氣氛一下子就活躍起來。
當這位村支書將目光轉向夏雲傑的時候，周靜芳連忙開口介紹道：“王支書，這位是鎮上經濟發展辦公室新來的大學生，小夏同誌。小夏同誌，這位就是小王村的王支書了。”
“王支書好！”夏雲傑連忙喊了一聲，上前握住了王大海的手。
王大海是退伍軍人出身，參加過越戰，身上有一股軍人特有的陽剛之氣。
夏雲傑前世就很崇拜那些上過戰場的軍人，和王大海的交談中自然流露出了一絲尊重。
王大海對夏雲傑倒是沒怎麽套近乎，想來他這樣的硬漢，對書生這類人物還是抱有一些懷疑的。
幾人寒暄了一會兒，周靜芳就先去村子裏幾戶超生釘子戶家走訪去了。
這位大姐對鎮裏幾個村的釘子戶都已經知根知底了，不用村裏人當向導，自己就能摸到人家家裏做工作。
周靜芳走後，王大海有些不放心，讓手下兩個年輕後生跟著去了。
畢竟周靜芳是鎮上的幹部，這要是在自己的村子裏出了點事，他這個村支書也別想幹了。
看著自己信任的兩個小夥子匆匆而去，王大海總算是鬆了口氣。
似乎是覺得自己有些怠慢了，他連忙轉過頭來，對夏雲傑和楊紅苕一笑道：“不好意思啊，楊主任、小夏幹部，讓你們久等了。我這就帶你們去村裏的供銷社去。”
對於供銷社這個名詞，夏雲傑是一點都不陌生的。
1995 年二月，黨中央、國務院作出了《關於深化供銷合作社改革的決定》，明確了供銷合作社的性質、宗旨、地位和作用，並決定恢複成立中華全國供銷合作總社，提出了支持供銷合作社改革發展的若幹政策措施。
這個決定要求“把供銷合作社真正辦成農民的合作經濟組織”，提出了“必須堅持供銷合作社集體所有製性質”，“必須堅持為農業、農村、農民提供綜合服務的辦社宗旨”，“必須堅持自願、互利、民主、平等的合作製原則”。
可以說，國家政策對供銷社的傾斜還是很明顯的。
隻是，那個年代很少有人懂得居安思危，沒有趁著大好時機將供銷社搞活搞強。
風光了不到三年之後，供銷社製度就湮沒在私有製的茫茫大軍之中了。
既然上天給了自己重來一次的機會，夏雲傑很想試一試能否為這個供銷社製度帶來一絲變化。
如果有機會的話，他是很樂意將其發展起來的。
因為他很清楚，供銷社的發展，對落後地區的變化是有著深遠的影響的。
小王村供銷社是厚橋鎮供銷社的下屬單位，屬於集體性質。
其負責人是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同誌，叫潘誌剛，有點禿頂，但人很和氣。
王大海帶著夏雲傑和楊紅苕進來之後，簡單的介紹了一下，笑道：“老潘，楊主任就不用我介紹了吧，咱們鎮裏的財神爺。這位小夏幹部是剛剛分配到咱們厚橋鎮的大學生，和楊主任一起下來調研來了。”
潘誌剛聞言，連忙和楊紅苕、夏雲傑熱情的握手寒暄。
楊紅苕他是認識的，可是這位小夏他還是第一次見麵，難得又是這麽年輕，潘誌剛自然多看了幾眼。
幾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幾句，夏雲傑對潘誌剛笑了笑，指著供銷社裏的幾瓶沾染了不少灰塵的紅色瓶子問道：“潘社長，這些可樂擺了有段日子了吧，都落灰塵了。沒有村民來買過嗎？還是味道不合鄉親們的口味？”
潘誌剛愣了一下，求助的看向了王大海，不知道這位年輕的過分的夏幹部到底是什麽意思，別一不小心說錯了話。
楊紅苕看起來和這個老潘挺熟，當下笑嗬嗬的說道：“老潘，小夏是城裏人，這可樂他見多了，也經常喝。他沒別的意思，就是隨口一問而已，你們不要緊張。”
聽了楊紅苕的話，潘誌剛這才鬆了口氣。
這鎮上下來調研的人，雖然大多數時候隻是做做樣子，打個秋風。
可萬一這新來的小夏不懂規矩，回去說些不好聽的話，自己這供銷社社長也就當到頭了。
“夏幹部，你還真說對了。這些飲料啊，咱們鎮供銷社進了半年了吧，鎮上銷量一直還不錯，可下放到咱們幾個村之後，卻都遇了冷，也真是見鬼了。眼看著這一批都快到期了，我這正愁著呢。”潘誌剛不無抱怨的說道。
夏雲傑聞言，嘴角牽動，說出了一番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