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近

  沐心陽悠悠轉醒,映入眼簾的白色的天花板,鼻間彌漫的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這裏是……醫院?!


  她離開那個荒島,那個麵具男人了?


  心裏忽然一陣狂喜。


  所有的意識在慢慢的蘇醒。


  暈迷之前……


  她好像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側頭,她的手……


  緊緊抓住了什麽。


  視線隨之轉過來去,落在手上,落在……趴在她床邊的人上。


  棱角分明而瘦削的側臉,即使是睡著了,依然還是透著一股冷漠感。


  濃密而纖長的得恰到好處的睫毛,微微垂下,在眼瞼處投下了一片陰影。


  眼底下翻著淡而淺的青色。


  他很累。


  十分疲憊的模樣,她能看出來。


  這段時間,也許他過得並不怎麽好。


  是因為找她嗎?


  沐心陽沒有繼續往下深想,她不想自作多情。


  她的手緊緊的抓住他的手腕。


  她能猜到,這一定是自己昏迷後的無意識行為。


  更或者說,下意識裏是相信他的。


  從修冥被她抓住而留下痕跡的手腕紅痕,可以看得出來。


  沐心陽傻傻的,就這樣一直盯著他看。


  目光肆無忌憚,光明正大的。


  認認真真的看著。


  似乎怎麽看,都看不夠。


  已經好久,好久都沒有這麽一個安靜的時光,她仔仔細細的看他。


  多久了……


  六年,八年?

  她都記不清了。


  眉宇間的成熟和堅挺,是她陌生的,這張臉,依然是那麽熟悉的。


  忽然,修冥緊閉的眼眸突然睜開。


  視線一轉,看向床邊。


  沐心陽被觸不及防的對上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


  “醒了?”


  修冥的聲音很低啞,透著緩和,看到她泛著淚霧的眼睛,薄唇抿了抿,“哪裏痛?”


  想要起身,身體傳來一陣麻意,趴著的動作太久了。


  他身高腿長,身體一直都是屈著的,加上沐心陽昏迷中一直緊緊的抓住他的手,他的姿勢其實是很難受的。


  隻是太困,睡過去了,也就感覺不到。


  現在特別明顯。


  想要過去的動作,不得不停下,緩一會兒。


  視線卻是一直都在沐心陽的身上打量著。


  似乎是在確認她到底哪裏痛。


  隻是並沒有看出來。


  修冥:“我去叫醫生。”


  起身就要往門外走。


  沐心陽緊緊拉住他的手。


  修冥背對著她,動作頓時停住。


  “修冥,我不痛,我哪裏都不痛,我隻是……突然很想你。”沐心陽鬆了手,頭微微低著,聲音也變得極輕極輕,“我真的,很想你。”


  很想很想的那種。


  這段時間,一直壓抑著的情緒,仿佛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泄口,一股腦的全都宣泄出來。


  本來沒想哭的,剛才的眼淚,也不是因為哭,而是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都不舍得娜挪開,眼睛酸澀,生理本能的溢出淚花。


  而現在,突然特別想哭。


  一直以來都維持的堅強,頓時土崩瓦解。


  心裏莫名湧上一股說不上來的委屈。


  想哭,特別想哭。


  那種劫後餘生的感覺,是前所未有過的強烈。


  淚水從臉龐上滑落,“我……真的,以為我再也回不來了,見不到你了,我連遺言……”


  “閉嘴。”


  修冥以吻堵住她的嘴巴。


  依舊霸道,可唇是那麽的柔軟溫暖。


  沐心陽才發現,修冥的身體在微微的顫抖。


  他在害怕什麽?

  害怕這個詞,是絕對不會出現在修冥的身上。


  因為,他可是修冥啊。


  可是沐心陽此刻的感受是如此的清晰。


  沐心陽睫毛顫了顫,悶悶的開口,“哦。”


  不說就不說唄。


  其實,很多時候,在修冥麵前,沐心陽還真的是一個很識趣的人。


  “修冥,我們算是和好了嗎?”


  沐心陽頭埋在她的腰間,雙手環住他的腰。


  那種發自內心的依賴,是如此的自然,仿佛和從前一般,一點都沒有變。


  頓了好幾秒,修冥才低低“嗯”了一句。


  沐心陽:這次,我不想再一個人了。


  我承認,我自私,我離不開你。


  但是……


  沐心陽:“你覺得勉強的話,不用答應我,我一個人,也可以活得好好地,絕對絕對不再出現在你的麵前。”


  如果不是一份完完整整的愛,而有任何的勉強,她會走開的。


  這是她為自己保留的,最後一點尊嚴。


  修冥:“差點把自己的小命都丟了,活得好好地?”


  沐心陽:“……”


  這次是,意外!


  不過,好像還有點挺心虛的。


  可是,這麽多年,她還不是把自己照顧得好好的。


  “扣扣——”


  病房外的房門,被敲響。


  沐心陽看過去,會是誰啊?

  她在R國並沒有認識的人。


  修冥看了她一眼,給她拉上了滑落的被子,蓋在她的身上。


  “進。”


  隨著他的話落,門被推開,走進來一個穿著整齊西裝的男人。


  鼻梁高挺,眼睛是淺綠色,一個很標準的R國男人。


  查理曼走進來,朝著沐心陽微笑了一下,然後看向修冥,“先生,您要的手機。”


  沐心陽也看過去,查理曼雙手遞過來一個白色的盒子。


  盒子外麵光禿禿的,連個文字logo都沒有。


  完全的純白色。


  這裏麵是手機?


  包裝十分的不起眼,但是包裝盒的材質看起來挺高端的。


  “這種包裝,手機的銷量會好嗎?”沐心陽忍不住的開口問道。


  雖然入職不到兩個月,還在試用期,但是作為一名廣告文案工作者,沐心陽的職業嗅覺還是很靈敏的。


  這種包裝,要是打廣告的,是很考驗文案員的。


  查理曼笑著說:“沐小姐可能有所不知,這款手機是不對外出售的。”


  也沒人出售,有市無價,每一款,都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


  沐心陽:“原來是這樣啊。”


  修冥直接把盒子給她。


  沐心陽:“給我的?”


  修冥:“嗯。”


  沐心陽看了一眼查理曼,對方隻是麵帶微笑,表情看起來沒有絲毫的意外。


  查理曼:“沐小姐,您手機不是丟了嗎,這是給您的手機。”


  沐心陽恍然大悟,“對哦,我手機丟了。”


  那段時間,她都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完全忘記了通訊工具的存在。


  都忘了,還有手機這回事。


  每天都在與死神作鬥爭,擔心自己的小命都來不及,誰還有時間去關注手機。


  “啊呀——”


  她消失這段時間,完全和家人斷了聯係。


  他們該擔心了。


  沐心陽急忙打開盒子,拿出手機。


  抬頭問修冥,“手機有卡嗎?”


  “有。”修冥給她按了開機鍵。


  看了一眼屏幕,居然真的有耶。


  屏幕好清晰,質感好高級。


  觸手十分的舒服。


  科技中的藝術品啊

  沐心陽急忙按下了一串號碼,打出去。


  山水村。


  已經半個月都沒有消息了。


  很多人都說沐心陽的生還幾率很小了。


  知道這件事的鄉親們,也開始勸沐新夫婦及早的準備後事吧。


  沐新知道鄉親們是一片好心,可是聽到這樣的話,他依舊十分生氣。


  索性他就閉門不出,一心一意,等待著最新的消息。


  這段時間,人也消瘦憔悴了不少。


  沐晨依舊還在學校裏念書,一個月才能回來一次,目前還不知道沐心陽的事情。


  不過下周五就是放月假的時間了,要是沐心陽還沒有消息,知道也是遲早的事。


  “阿新,苗嬸來了。”


  覃琳朝著樓上房間喊了一句。


  苗嬸把自己剛從菜園子裏摘的菜,用籃子裝起來,給沐新家帶了些來。


  這段時間,夫妻倆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心陽身上,看著都憔悴了不少。


  人也清瘦了。


  可想而知,這段日子他們也並不好過。


  人到現在,也沒個消息啥的。


  真是愁人得很。


  苗嬸:“知道你們都不好過,但是也要照顧好自己,你們還有沐晨呢。”


  現在這副樣子可不行。


  不管怎麽樣,人總得還要活下去。


  覃琳勉強露出一絲笑容,“我們知道的。”


  “琳姨,你不開心嗎?”


  福娃圓溜溜的黑眼睛看著她。


  嫩嫩的臉蛋,透出懂事。


  覃琳把菜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蹲下身,衝他笑了笑,“姨沒有不開心,今天想看書的話,可以直接上去哦,你沐新叔也在裏麵。”


  福娃認真的點點頭,直接往樓上跑。


  聽著福娃“噔噔噔”的上樓聲,苗嬸往樓上看了一眼,歎了口氣:“老沐又一個人在心陽房間待著啊。”


  自從沐心陽失蹤後,她每回來,老沐都一個人待在上麵。


  其實,也能理解的,要是……要是人真的沒了,那麽,心陽的房間可是唯一能保留有她氣息的地方。


  睹物懷人。


  是這麽個道理。


  兩人正聊著,忽然響起一陣悅耳的鈴聲。


  覃琳趕緊順著鈴聲找手機。


  “是老沐的手機響了。”


  現在,一聽到手機響,他們都已經條件反射的是消息來了。


  不管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起碼也多少是有個消息。


  沒有結果,才是最痛苦、最難熬的。


  “阿琳,是不是我的手機響了?”


  “噔噔噔”一陣急促的下樓聲。


  “還是我又聽錯了?”


  這段時間,等消息,都快等出幻聽了。


  覃琳找到了手機,“你沒聽錯。”


  手機還在響個不停。


  苗嬸也湊過來。


  氣氛突然變得有點緊張了。


  沐新:“海城的號碼。”


  最近,給他打電話的,都被他備注了。


  今天這個,是個陌生的號碼。


  誰也不知道接聽後,是什麽事。


  緊張,也是人之常情。


  沐新的手指忽然都有些哆嗦。


  在電話自動掛斷的前一秒,沐新接通了電話。


  沐新:“喂,您好,哪位?”


  他的聲線都繃得有點緊張。


  “爸,是我,我是心陽。”


  沐新一愣,整個人瞬間呆住。


  覃琳和苗嬸聽不到電話那頭的人說話,看到沐新的這個反應,心跳都快要被嚇停止了。


  難道……真的……


  好半晌,沐新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加重了握著手機的力道。


  看著臉色瞬間慘白的妻子,他終於……反應了過來。


  “心陽,真的是你!”聲音裏激動,讓電話那頭的沐心陽,鼻子酸起來。


  “爸,是我,我沒事,對不起,讓你們又為我擔心了。”


  眼眶好酸,淚水好像又要出來了。


  “好好,好,沒事就好。”


  沐新放下手機,打開了擴音,看著妻子和苗嬸,“是心陽,是心陽打來的電話,她沒事。”


  現在的他,什麽都不想問,人沒事就好,隻要人沒事,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心陽……”覃琳聲音哽咽,“真的是我的女兒心陽嗎?”


  聲音裏的不確定語氣,讓沐心陽的心一疼。


  果然,她又讓父母擔心了。


  大約,都擔心她已經……遇害了。


  沐心陽:“媽,我是你的女兒心陽,從小到大,每次您給我做的鞋墊,鞋墊上的圖案裏,總會藏有一顆小小的心,左下角總會有一個可愛的小太陽。”


  說著說著,眼眶越來越紅。


  “因為你是媽媽心裏的小太陽啊。”


  濃濃的母愛,縫進了一針一線裏,嵌入了每一個生活的細節裏。


  無聲無息,卻無處不在。


  覃琳:“你現在是不是在醫院裏?”


  電話那頭的沐心陽:“……您……”


  怎麽知道?


  沐心陽看了坐在不遠處的修冥一眼。


  他正坐在窗前的陽光下,削蘋果。


  注意到沐心陽投過來的目光,他停下動作,“可以視頻。”


  說完這句,繼續手中的動作。


  皮已經削得很長了,一點都沒有斷,還削得特別的纖薄好看。


  沐心陽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視頻,讓他們看到活生生的自己,會更加的放心。


  畢竟這一次,真的太危險了。


  連她自己都不能確定自己是否還能活著回來。


  “心陽?你在和誰說話?”


  女人的嗅覺,總是細膩敏感得多。


  修冥剛剛說的話,聲音不算很大。


  但是,電話那頭的覃琳就是聽見了,“男人?”


  沐心陽本來就不擅長說謊,而且說了一個謊,還要用無數個謊話去圓,自認她還沒有那樣高的水平。”


  所以剛才修冥說的那句話,也是太過了解她,給她的一針見血,一勞永逸的建議。


  “是的,是他救了我,我和你們開視頻吧,我真的沒事了。”


  視頻接通得很快。


  沐新他們一眼就看到畫麵裏的沐心陽。


  她坐在白色的病床上,身上還穿著病號服。


  手上倒是沒有紮針。


  臉色看起來還行,就是瘦了好多,也黑了。


  那雙黑色如同璀璨星辰的眼眸,一點沒變,閃閃散發著黑色的耀眼光芒。


  沐心陽:“看吧,我真的沒事。”


  她揚起大大的笑臉。


  看起來和從前沒什麽兩樣。


  看見苗嬸也在,她笑著也打了個招呼。


  正聊著,沐心陽的畫麵中,突然出現一隻手,手上拿著蘋果。


  修長白皙,指節分明,十分的好看。


  充滿藝術感。


  即使這樣,也不難看出,這是一雙屬於男人的手。


  畫麵中隻露出了一隻手,手腕上露出一截白色的袖口。


  更多的東西,就看不到了。


  手中的蘋果和那雙露出的手一樣,十分漂亮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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