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答案
因為纏魂香毒素的入侵，導致我失明，從今後，我都再也看不見，隻能活在黑暗中。
我整個人瘋狂了很久，因為我，沒有辦法接受自己變成一個瞎子。
而我，也在他的懷中呆了一夜，整整一夜，他陪著我，向我訴說了關於甄珞的故事。帶著微微的苦楚，我清楚，那也是我的故事。亦帶著淚水，傾聽完自己的過去。
這也讓我知道，我原本是楚將軍之女，那年的變故讓整個家族一夜之間隻剩下我一人，還有那個覆沒在多年前的將軍府。在我的生命中，還有一個叫語蘭和希雲的姐妹，一個為我而選擇死亡的定安王，還有，我此生最愛的人，就是眼前這個名叫榮宸軒的男子。
而他，曾經也喚作赫連流雲。
如今，旻國的皇帝。
他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給我一個新的身份，新的開始。隻願，那曾經的一切，再也不要重複。更不希望，別人知曉我的過去。我就是林嫣，重生後的甄珞。
他花了半年時間將曾經見過我的宮人換掉，亦用了半年時間，讓我成為林德的親生女，並非養女，雖然，我不曉得他是怎麽做到的。不過，天下事，還有什麽是他做不到的呢！這些，為的就是，不讓我再度身陷危險之中。但是，他沒有想到，仍舊還是疏忽了這一點，還是讓我受傷。
我也終究看懂，他對甄珞的那份矢誌不渝的愛情，是無與倫比的。
上天注定甄珞和林嫣，都會與他相伴，我們，注定糾葛一世。
眸中，再也沒有一絲光線，僅能讓我看到的，是自己那張在漆黑中怎麽都看不清的臉。
昨兒，他就已經曉得我會失明，因為太醫已經將我的病情毫不隱瞞的對他說明，我的頭暈頭疼，就是因為纏魂香的原因，加上曾經頭部受傷，影響到我的視覺神經，直到，我再也看不見。
我的天，仿佛一下子就塌了。
他的懷抱很溫暖，可再也溫暖不了我那顆冰涼的心。
“我發誓，我會治好你的眼睛，隻要毒素完全驅除，你會看得見的。”沉默了一個晚上，他的聲音終於響起，沙啞得猶如剛剛痛哭過。
“到底是誰，要這樣害我。我曾經，難道如此令人厭惡嗎？”我對自己沒有信心，對自己的曾經也毫無信心。我不能理解，這宮中竟會有如此想迫不及待除掉我之人。
有腳步聲傳來，我探出身子，流雲將我放回床榻上並為我蓋上棉被，我抓住他的手，搖頭而道：“有人來了，對嗎？你別走，我害怕。”
他複又坐下，我看不見他的臉，不能知曉他的表情，但我能肯定，他現下的表情一定不好看，是因為，剛才進來的那個人嗎？
“我就在這裏，不走。”他溫潤的對我道，頓了頓，他的語氣頃刻轉變，“說吧！查出什麽了？”
“皇上，昭儀娘娘居住的長樂殿臣已經派人裏裏外外都檢查了一變，終於發覺，纏魂香的毒正是來自於昭儀娘娘那日喝的茶水中。太醫檢查了水，並無問題，但是那茶葉，就……”聽這聲音，我猜到是位四十歲上下的大臣。他口中的話，讓我心頭一緊，因為那日我喝的茶水，都是巧麗親自為我泡的，如今，她也被流雲處死。難道會是她，有意要害死我嗎？我和她，能有什麽仇恨？
“朕明白了，你繼續查，勢必要把那個人揪出來。”流雲沉穩的道了一句。
“臣遵旨！”
直到那人的腳步聲遠去後，我才問他：“那個人會是誰呢？是否和我有天大的仇恨？”
“你曾經，中過纏魂香的毒，不過當時，是為了救你。這個人，很明顯曉得你曾經中過那毒，才會對你下毒。因為一個人初次中此毒，是不會有生命危險的，隻會讓你睡上幾天幾夜，讓人誤認為你已經死亡。但倘若前毒還未消除就再度中此毒，那就岌岌可危了。”他慢慢分析道。
我驚愕的低下頭，纏魂香，一種我失憶後從來沒有聽說過的東西。到底我和這纏魂香，有著怎樣的淵源，曾經，為何救我就得用這毒？這其中緣由，我現在不想去深究，將來，流雲會對我說明的。
他的手拂過我的臉頰，和平時不一樣，他的手很冷，“你先好好休息，我去處理一些事情，我已經重新給你指派了兩個丫頭服侍，不會再有人害你。”我微微點頭，他的聲音又在我耳畔響起，帶著一種深沉的遺憾，“倘若，希雲還在的話.……”
希雲，到底是怎樣一個女子，為了我和流雲，甘願犧牲自己。如今，竟能讓他，如此遺憾。
但我，能為我生命中有這樣的姐妹，感到高興。
“流雲！”我終於改口，“那個希雲，真的為我做了很多，雖然，我現在什麽都記不得了，但我很想去祭拜她。”說是祭拜，其實是想去感謝她。
流雲不再說話，仿佛這次沉默，我們之間隔得很遠。其實，我該去祭拜的人太多。我的親生爹娘，語蘭和希雲，定安王榮皓軒，還有.……那個已經死去的甄珞。
“你答應我，我想去祭拜我應該祭拜的人。縱然，我是看不見的。”我再度開口，這次，是乞求。
彼時，有水滴滴落到我的臉頰上，冰涼一片。頓時一愣，他，落淚了，他竟會落淚。一個身負國家的帝王，居然在我這樣一個女子麵前落淚，他的心，到底悲痛到什麽地步了？
我伸出自己的手，很想摸摸他的臉，可手在半空中晃了半天，亦沒摸到一根頭發。
“好！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帶你去！”他開口允諾我，半響，我便聽見他離去的腳步聲。
沉重之感，蔓延至全身。
他的心情，我大概能體會到，因為，我是甄珞。
迷迷糊糊睡了很久，感覺很口渴，想去倒一杯水，起身睜開眼簾的那刻，才覺然，我已經看不見了。眼前的一切，不複往日，黑得讓我恐懼，黑得讓我感覺不到自己身處何方。
淚水泛上雙眸，第一次，感到很無助，我蜷縮在床角，仍由淚水如潮水般湧出。
有人躡手躡腳的爬上我的床榻，感覺手臂被人搖了搖，耳邊頓時傳來清脆的聲響，“娘娘，您怎麽了？是不是害怕？奴婢去請皇上過來，你等會……”我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的無助，反應極快的抓住她的手臂，“不要走，不要去請皇上，陪我一會兒就好，我隻是……隻是……不習慣黑暗.……”
“娘娘.……”她不忍的喊出聲，並低聲抽泣，“皇上說了，隻要娘娘感到害怕無助，就一定去稟報他。”
我使勁搖頭，搖得大腦渾渾噩噩……
我適應不了，適應不了永遠的黑暗，適應不了眼前的一切，都不複存在。
我以後的路，該怎麽走.……我一遍遍問自己.……
答案總是殘酷的，因為我不可能自己獨自生活，將來，必須要倚靠別人。如今，流雲對我的愛不曾減少，但我無法保證，將來會一如既往的對我。
突然，很想讓自己想起曾經，至少，讓我知道，給我一個答案，流雲是否對我用情至深，縱然從他口中，我聽出他是那麽在乎我……可畢竟，他是皇上，身邊的女人來來回回。
況且，我自己已經是一個瞎子。
還在陷入沉痛思緒的我，被宮女一聲“皇上！”打斷。
他.……來了！
“下去吧！”他命令道，我依舊蜷縮在床角，埋頭不語。
“冬天要到了，待天氣好了，我就滿足你的心願，帶你去祭拜那些人。然後，帶你去遊山玩水。”他的語氣有些歡快，聽不出一絲哀傷。或許，他不想在我眼前表現得不安，即便我是看不到的。
我沉寂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你是皇上，怎能帶著我去遊山玩水，那朝廷怎麽辦，天下怎麽辦？”
“朝廷又能怎樣，天下又能奈何？”他重重的吐出這句，片刻語氣又軟了下去，“我一直後悔，為何要做這個皇帝。倘若當年帶著你遠走高飛，或許，我們不會變成今天這樣。我很向往，和你隱居後，快快樂樂的日子。”我不知他為何會對我說這番話，因為，此時的他，更像是一個無法主持自己命運的人，有很多的向往，卻無法實現。
我曉得那個位置累，因為肩負一個國家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既然坐上了，就不能退縮，否則，如何給天下，給百姓們一個交待。
如今，戰事連連，更不是可以放鬆心情的時候。
我又怎麽，能允諾他這樣做呢！
“我有一個心願，就是你能統一天下，讓百姓安定。那時候，倘若你還有這樣的閑心願意陪我去遊山玩水，我自然十分樂意。就算，我什麽都看不見，我也會很欣慰。”我笑著，縱然淚水一直外溢。
時間，好似在這一刻停止，殿中安靜得讓人有些不安。
手臂被他拽住猛地一拉，身子就往前傾倒，直接撲倒在他懷中，揉著我的發絲，他的呼吸很急促，“我答應你，我一定會統一天下。”
雙眸一合，我將淚水止於眼眶中，確信，他能做到，一定會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