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真相
希雲很沉重的點頭,我的心突然如同萬年寒冰一樣凜冽寒冷。
皓軒,他早就準備好了這封休書,他為了我,竟然寫下休書。目的隻是為了在危急時刻,與我劃清界線,因為隻有這樣才能救我!
原來,他剛才說的皇上不想讓他死,都是騙我的話,隻是讓我離開牢房,離開他。
雙眸被淚水彌漫,我抓住希雲的手,一遍遍問她:“皇上在哪兒…皇上在哪兒…我要見他。”
她隻是搖頭,“宋柳,你冷靜一些,現在,我們都見不到皇上,待政事處理完,皇上自然會來見你的。”
希雲的話才剛落,昭仁殿的大門即被打開,望著殿門外站著的那個人,我不顧一切的衝上前,雙手緊緊拖住他的手腕,帶著哀求問他:“那封休書在哪兒?在哪兒…”
“放肆,不得對皇上無禮!”身旁的餘公公厲聲製止我,流雲隻是擺了擺手,他和希雲便很知趣的退到殿外並將殿門帶上。
空曠的大殿內,此時陰森得讓人恐懼。
“甄珞,你和他已經毫無關係,他謀反之事,與你無關!”流雲的神色很平靜,看不出一絲波瀾。
“無關?”我冷笑了數聲,又接著道:“皇上,這一切,都是你所安排的對不對?你害怕皓軒對你的皇位造成威脅,所以你要殺他!你也知道他會為了我妥協任何事,包括死,所以,你要我嫁給他。為了鞏固你的地位,不惜利用任何人,任何感情。到底在你心裏,有沒有一個人是重要的?”
“有!!”他毫不猶豫的吐出這個字,隨後目光堅定的望著我,沉重的道:“就是你!”
我露出滿臉輕藐的笑,“我?你也不過是利用我,事到如今,你還要利用我的感情嗎?”
“甄珞!”流雲用很快的動作將我圈入懷,任憑我如何掙紮都無濟於事。
“在我心底,隻有你才是最重要的,隻有你,能讓我亂了方寸。當馮太妃手持你養父宋言的親手信威脅我時,我就知道,馮太妃必須死,還有皓軒,也必須死!他們活著一天,不光對我是一種威脅,對你也同是。”流雲對我不再隱瞞,道出了讓我訝然的話。
抬眼望著他滿臉的不忍,我渾身漸漸冰冷,“你…你說什麽…”
流雲泛起怒意的黑眸,“馮太妃逼著你養父,寫下這個。”譜落,他將一封信交到我手上。
我顫抖著雙手接過,沉默了良久,才緩緩打開來看。
短短幾句話的字跡,還有落筆時養父的署名,都如此熟悉,這張白紙上的任何一個字,的確都是養父所寫。
內容交待的,無非就是我乃楚將軍之嫡親女兒,八年前被養父救走撫育長大之類的。
我不解的望著流雲,“馮太妃為何要逼著養父寫下這個。”
“甄珞,這是供紙,你懂嗎?供紙!”流雲提高了幾分音量。
我倏然反應回來,盯著他蹙眉緊繃的一張臉,小心翼翼的問他:“養父,他被抓了嗎?是不是?”
流雲往殿中央走去,複又回過身對著我,他的眼裏覆蓋了一層陰影,聲音卻出奇般平靜:“我已經派人,將他殺了!”
仿佛給了我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瞪大了一雙眸子怔怔退後數步,甚至覺得聽錯了話,淚眼朦朧的盯著他看了很久很久,才爆發出來,衝到他跟前用力拍打他的胸膛,“你是不是瘋了,你為何殺了他,為何…他是救我養育我的親人…你怎麽可以派人殺了他,怎麽可以!”
“甄珞!”流雲低吼一聲,“倘若他不死,便是你死!”
我不予理會,整個人已失去理智般完全靜不下來,無論流雲作何解釋,我都再聽不進去。最終,頸後傳來一陣疼痛,瞬間讓我全身無力癱軟於地,並陷入一片無止境的黑暗之中。
醒來時,我仍舊還在昭仁殿,流雲坐在床榻邊望著我,見到他,我再次瘋狂,他緊緊握住我的一雙手,很鎮定的對我道:“甄珞,馮太妃派人將你養父一家抓了起來,並逼著你養父寫下供紙,目的便是以你來要挾我,要我頒旨將你下嫁皓軒,因為,她很清楚,你雖然是皓軒所愛之人,卻也是保護他的最佳人選。隻要你與他成親,將來他無論做了什麽,你也會牽連其中。她也清楚,我絕不會讓你死,那麽,我一定會想方設法放掉皓軒,甄珞…我的苦心,你能懂嗎?”
渾身一震,我因他的這句話而怔住,驀然的望著他,這刻,好似一切都停止,很久才喃喃出語:“讓我下嫁皓軒,難道並非你的意思嗎?”
流雲無奈的吐出一口長長的氣,隨後才開口:“我始終最在意的,便是你的安危,隻要你能平安,要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可是你,對我如此冷漠,如此絕情,難道都是因為…”我不敢繼續說下去,生怕自己會對他心軟。
他輕輕合上雙眸,語氣低沉了許多,“既然馮太妃手上有你養父的供詞,那我便要讓皓軒認為我對你早已不如往昔,所以我必須對你冷漠,必須對你絕情。我承認,我利用了你,激起你的仇恨,讓皓軒為你蠢蠢欲動。”
我不可置信的搖頭,我不相信,始終不願相信。
流雲眸中流溢著深深的悲哀和心疼,“甄珞,我對你的心意,從不曾改變!”
“那麽,放了皓軒!”我很直接的開了口,皓軒無論如何,都是因為我才落得這般下場,我和他,終究算不過流雲。
流雲的身子因我的這句話僵住,怔怔的盯著我,“你要救他?”
“倘若你不放了他,我也不會苟活,皓軒對我情深意重,我不可做一個無情無義之人,流雲,他也是你的親弟弟。”
他從我的床榻邊緩緩站起,冷笑了很久,“親弟弟?可這個親弟弟,一心想置我於死地,甄珞,皇權之間的爭奪,你還不懂嗎?勝者王敗者寇。”
“隻要你放了他,我保證,他永遠都是你的弟弟!”我不加思索,硬是承諾了這句。雖然,我不能保證皓軒一定會罷休,但為了救他,現下隻能這樣說。
他的眸底在我語音甫落時,終染上淡淡的慍意,“甄珞,他對你,莫非已經重要到這種地步?”
“是我欠了他,所以我必須償還!”我很鎮定的回了他一句。
流雲生生一愣,一絲細微卻激烈的情緒一閃而過,雙手頓時握緊成拳,卻未再說話,終究拂袖離去。
我曉得,他會考慮的,既然他如此在乎我的生死,那麽,他一定會放了皓軒。
何時,我也變得需要猜忌他人之心。
如今,沒有什麽比救皓軒來得重要。
寒暄乍起,冬雲暗淡天氣。晨雪皚皚,禦爐香嫋忍思憶。
今兒,下起了入冬後的第一場雪。
自進到重華宮後,我一直生活在焦慮不安中。
響午時刻,餘公公在兩名奴才的隨同下,進到昭仁殿,我臉如寒冰般盯著他們看了許久,餘公公響朗的音才響起:“柳姑娘,從今兒起,你自由了。”
心中暗驚,我慢慢浮出一絲淡笑,很警覺的問他:“公公,皇上是不是放了定安王?”
“定安王?”餘公公有些不解,琢磨良久才接著道:“定安王是謀反之罪,哪能說放便能放的。皇上今兒早朝下旨,說您是受他的旨意下嫁定安王,目的是進王府做皇上的眼線,還順利拿到定安王謀反的證據交給了皇上,這可是大功一件,你與定安王的婚姻本就是無效的。如今,你還是柳姑娘。”
我驀然一驚,“你說什麽,什麽證據?我並沒有接到皇上什麽旨意,亦沒有拿到什麽定安王謀反的證據,你說的這些,我都聽不懂。”
餘公公笑了笑,用他那蘭花指在空中騷弄了一番,“柳姑娘真是謙虛,當初雜家還在納悶皇上怎的就將你下嫁給了定安王,原來你和皇上是一氣的,目的便是能到王府找到定安王謀反的證據,如今,朝廷上下都知道了此事,姑娘真是大喜了。”
腦中頓時一片空白,如今的事,越來越迷糊,越來越想不明白。
流雲為何要這般無理取鬧,我明明什麽也沒有做,這些,都是他自己胡編亂造的。
抬眼,卻瞧見皓軒立在殿門外,慘白的一張臉無一絲血色,青絲隨著呼呼寒風飄得淩亂不堪,讓人看了十分不忍。
餘公公忙解釋道:“定安王一直請旨進宮見柳姑娘一麵,皇上準了,你們有什麽話,就趕緊說吧!”語落,便與那兩個奴才退至殿外。
皓軒緩緩踏進大殿,我疾步衝至他跟前,拉著他的衣袖道:“皓軒,我沒有,我沒有受任何人的指使,也沒有拿過你謀反的證據…”
未等我說完,皓軒便用手堵上我的嘴唇,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輕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必解釋。皇上終究是皇上,無論我們怎麽算計,還是沒能算過他。甄珞,隻要你活著,就好!”
我沉靜的將他望著,眸光黯淡下來,“皓軒,你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嗎?”
他昂首笑了很久,聲音在大殿內陰冷得如同寒冰,“甄珞,我輸了,我不是輸給了皇上,我是輸給了你。”他的笑容甚是滄桑,帶著無盡的苦楚。
“從皇上帶你回宮的那一天開始,我就曉得,我和他免不了一場明爭暗鬥了。當母妃手持你乃楚將軍之女的證據要挾皇上下旨將你賜婚與我時,我本是不願讓你卷入這場陰謀之中的。可是,我又想到,隻要你在我身旁,皇上便不敢拿我怎樣。”他回身瞅著我,眸光中流露著對我的愧疚之感,“所以…甄珞,我也同樣利用了你…”
眼眸一沉,我用很陌生的目光望著他,胸口傳來陣陣抽搐般的疼痛。許久,才悲痛的吐出話,“原來…真的是你們要挾流雲,原來…你娶我,也是為了利用我…皓軒,我一直以為你和流雲是不一樣的,沒想到,你們都一樣…”我的語氣不卑不亢,亦不帶一絲感情。
皓軒低眉而下,並未答話,但卻默認了我的話,刺痛了我的心。
猛然轉身,我往殿外奔去,眼眸中再也擠不出一滴眼淚。
“甄…珞……”身後傳來他虛弱的聲音,隨後沉悶的一聲墜地之響。
我頓住蓮足,緩緩回眸即被眼前的驚住,此時的皓軒已躺在地上,口中溢出的鮮血將胸前的衣襟染紅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