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人與妖（一）
天寒，秋風更烈了。外麵的大門都緊閉著，房間的窗戶上蒙上了一層秋煙，淡淡地托起一絲不太明媚的陽光，讓空氣中的沉悶欲加的重。
兩人又低低地說了幾句話，燕純夕突然想起了紫貂兒，問道：“小美呢？”炎莫行道：“它沒事了，去找吃的了。對了，你荷包裏是不是有一塊翡翠玉，地巫族的族長說，這次多虧了那塊玉幫你，不然的話，你在半路上撐到解咒的時候，身體不知會受多大的罪，要是咒術在你身上不能完成解開，將來也會讓你很難受的！”翡翠玉？燕純夕訝異地看著炎莫行，她荷包裏是有一塊翡翠玉，那是洛其寧在怡芳院的時候送給她的，說是有難處的時候拿著這塊玉去侯爺府找他。燕純夕想了想，從荷包裏取出那塊玉來，看上麵的顏色暗淡了一些，其他的並無什麽變化，這塊玉到底是什麽來頭，她的好奇心被一下子勾起來了。炎莫行見她呆愣的樣子，有些吃味地說道：“你手腕上的玉鐲也發出了白光，在你昏過去的時候，兩道光芒把你包裹成了一個繭。你可以破繭而出的人！”燕純夕抬起頭，無奈地看了他一眼，說道：“這個很重要嗎？你在吃醋？”炎莫行扭過頭，不作聲。燕純夕心裏覺得好笑，說道：“我破繭而出之前，你該不會想著我變成一個嬰兒了吧！”
炎莫行冷哼了一下，說道：“我倒是希望你變成一個嬰兒了。隻怕洛家公子舍不得！”燕純夕笑道：“還真是吃醋了！那等洛其寧來的時候，我把那塊玉還給他吧！”炎莫行搖搖頭，臉上的表情有些遞重，又道：“那不成，像這樣的好玉可不是那麽好歸還的，洛其寧一定是把他家的傳家寶當成普通的物件給你了，這個買賣怎麽也不能吃虧。”燕純夕瞟了他一眼，撇撇嘴。這人真是個大男人，不說他的玉鐲有什麽好壞，偏偏指著沒有的事說好壞，當初在怡芳院，洛公子自是感激她排除毒花的事，哪裏就牽扯到傳家寶的特殊意義了。反正跟這人說不通，不如不理會他。於是，燕純夕佯裝著不舒服的樣子，又歪過頭閉上了眼。炎莫行暗歎一下，說道：“這會兒別睡了，我們該吃點東西，明天就要離開地巫族進入峽穀的深處。”這時，外麵有人進來，一聽腳步聲，就是一個半大的孩子，這孩子還能是誰呢，當然是那個化身為燕小美的紫貂。
“主人，快醒醒！”小美一進屋就叫道。
“你喊她作什麽，她正作美夢呢！”炎莫行一揚手，遮住燕小美的眼睛。
燕小美呲嘴一笑道：“她的美夢都在你身上，別以為我不知道。還不是你惹了她生氣，才不理你的。”說話間，眼睛直往燕純夕看去，另一支手拂開炎莫行擋著他的手，又道：“主人現在還未過門呢，莊主大人就要私藏了！”
燕純夕睡在一邊，忍不住笑出聲來。
睜開眼，瞪了燕小美一下，叫道：“找死！沒事快滾出去！惹急了我，扁了你去！”
燕小美收住笑容，哭喪著臉說道：“主人，小美可是為你說話，怎麽也不該怪在我身上！”
炎莫行起身，從床邊走向茶桌旁，倒了口水，一邊品茗著，一邊望著燕小美說道：“你有何事？”
燕小美理了理自己的容貌，有些失意地說道：“七彩璃珠花被主人吸入到身體裏，但是陷入了沉寂中，它的神力不能為主人所用，其原因是主人收服的花妖太少了，靈石空間裏傳給主人的靈力太少，神花的力量就不能被激發出來。若不是這樣，那些紙符又如何傷得了主人！”
炎莫行道：“這麽說來，要想神花在她身上出現奇跡，還得收服更多的花妖才行。這地巫峽倒是一個好地方，這裏的花妖應該不少吧！”
“當然。大花妖有特殊的法力，其餘的小花妖們收服後，隻能增加普通的靈力。不過，收服小花妖要容易很多，增加的靈力越多越好，最終也能激發出神花的力量。這些小花妖的旁邊，通常會有大花妖存在，有些地方還有妖獸在，大花妖也是催花辣手，它們吸走小花妖身上的靈氣後，轉化為自己的靈力，因而為自身提升了法術的力量，小花妖們常常成為了大花妖的食物。五百年以上的花妖比較適合主人收服，再高一點就有危險了。”
“再有危險也得去做！要是遇上妖獸怎麽辦呢？”燕純夕忽然從中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遇上妖獸的話，我們隻有避開！”燕小美道。
燕純夕自知玉石是一個難得的靈玉空間，玉石一麵上的金花可以把空間裏收服花妖的靈力傳送給她。當玉石上的金光射入她的前額處，她前額上的金花便直接吸收了那些靈力，變為自己的仙力。這時候，玉石就是一個最佳的轉換器，在她沒有能力直接吸收花妖們的靈氣之前，她靠著那塊玉石，就可以得到這麽大的好處。如果，仙力達到了一個飽和的狀態，自然能激發出身體裏的那株神花的力量，同時，也就擁有了攻擊對手的能力。七彩璃珠神花中噴出的天火，哪怕是一千年的花妖也抵擋不住。眼下形勢所迫，她必須盡快地擁有神花的力量，才能得到自由自在的生活。
“主人，小美會盡力幫你的。嘻嘻，莊主大人也會的，不是嗎？”燕小美一邊說道，一麵跳到一邊。
燕小美在進屋前，就在屋外麵偷聽了好大一會兒，燕純夕和炎莫行鬧別扭的情況，似乎跟她身上那塊翡翠玉有關。嗯，主人的那塊翡翠玉，那是小神醫洛其寧送的，這事它是親眼所見。洛其寧還真是大方呢，連這麽好的一塊玉都舍得送出手。燕小美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了幾下，回頭看向炎莫行，炎莫行冷盯了他一眼，小美嚇得趕緊跑到門口，抖著聲音道：“明天一早，主人就來叫醒我吧！小美會跟著主人去峽穀深處裏看看。別的事管不了，但能幫著主人收妖！”說完，小美轉身，飛快地跑掉了。
“這都是你慣的！”炎莫行道。
燕純夕白了他一眼，回應道：“那些傀儡藥人，就交給你們了。我才不會傻到去管這件事情呢！這聖女的名份，誰來當都行！上一次進穀，那些傀儡藥人還沒有這麽凶殘，時間過了這麽久，隻怕他們全都變成了凶煞的噬魂人，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地死在峽穀裏。”
炎莫行無奈地笑了笑，說道：“你說過會保護我的，可不要食言。”聲音軟軟地，燕純夕望著他溫潤如玉的麵孔，發現自己似乎落入了他設下的陷阱中。過一半晌，她無語地望著天，心道：好吧！自己一不小心，就被他記住了一句不該說的話。那個紅衣女子的事，他怎麽不提了，可見心腸好黑！他一定是知道那個襲擊她的女子是誰，卻是不肯說出來，還跟她計較那塊翡翠玉的事。暫且不跟他理論，到時候抓到那個女子再好好的折騰他。
炎莫行從她的一番表情裏，看出了燕純夕的心中所想，暗道，唯小女子難養也！
第二天清晨，地巫族的族長和蘇佶就一起送他們出了巫族的地界，同時，又交給他們一些防身的咒符。據說，這些咒符可以避免傀儡藥人的普通攻擊，可以在交手時，為他們爭取到更多的時間反擊，但對於噬魂比較厲害的傀儡藥人，這些紙符就不管用了，需得靈活地使用，至少多一次逃生的機會。
“那些傀儡藥人滿身的巨毒，我的族人們都害怕他們，還有他們身上可以使出來的咒術，就像是一種上古失傳的秘術，即便是宗族祖上傳下來的所有法術裏，也未曾有過詳細的見解。哎！總之，你們行事一定要小心了。如果你們中的人被傀儡藥人吸走了精魂，那是誰也救不了的事！”
族長說完，緊皺起眉頭來。地巫族的族長是一個嚴謹的人，深諳咒術之道的厲害，在巫族，他是破解咒術和施法最強的一個人，連他都說不能解開的咒，自然是強大到了無法觸及的邊緣。族長為了配合這些人的行動，從族中派出了幾個熟悉峽穀的當地人，交給炎莫行。由這些當地巫族人帶路，便多了一份安全。峽穀裏，到處是隱藏的殺機，有野獸的，也有那些傀儡藥人的，還有一些罕見的有毒植物和動物，可謂是步步驚心。在險惡的條件下，炎莫行想要徹底地趕走峽中的傀儡藥人，就是一件很難的事了。老族長隻有抱著千分之一的希望，祈禱有這麽一天的到來，他希望得到花神賜福的天女，有著逆轉乾坤的能耐。
“話就說到這兒了。各位請保重！”老族長行了一個禮。
炎莫行一行人連忙回禮，告辭道：“多謝族長相助，我們後會有期！”
從地巫族地界的邊緣，燕純夕跟在炎莫行的身後，一步步踏上了另一條臨時開辟出來的路。以前的路，經過兩天的時間，在他們身後就消失不見了。這條新開辟的路，一直延伸向峽穀的深處，大約有接近峽穀中心外圍的一百裏處那麽長，再想往裏邊走的話，還需要人繼續開辟道路和，而且大家都不敢保證前方的安全。這支清剿傀儡藥人的探險隊，在叢林中緩慢地行進。
兩個時辰後，他們終於走到了一處較為開闊的地帶，前麵開道的人也停了下來，陸續地集中回來。炎莫行讓鄭韜點了一下赤衛們的人數，然後下令把這個地方當成一個宿營地。於是，鄭韜和赤衛們分成了幾個小組，一起搭建起帳篷來，他們又從中選出了一支精英小分隊，作為宿營地的看護者。宿營地不遠處有一個小潭，清澈見底。周圍是一片潮濕陰暗的樹林，在雲層低矮的天空下，黑黝的像一個個站立著的野人。林子裏還偶爾能聽見一聲野獸的嘶吼，以及飛鳥騰飛的聲音。地巫峽中的撕殺，無時無刻不在進行著，永不休止的戰場。這裏就是強者的天下，真正的弱肉強食，與外界的天地有著天壤之別。有了傀儡藥人的大峽穀，還平添出了詭異莫測的感覺。叢林深處的各類獸中之王，對於傀儡藥人的強橫奪取，無不恨之入骨。隨著大量的野獸被傀儡藥人捕獲，吸走了它們的精魂，獸王們也開始深深地忌憚起來。這些外界來的傀儡藥人，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成了跟它們爭奪地盤的強大敵人。對於這些強大的敵人，獸王們也覺得焦頭爛額，心裏拿他們簡直沒有辦法。野獸們都不敢再單獨行動，往往是成群結隊地呆在一塊，但也有少數的林中猛獸，天生就喜歡獨自行動的，便成了傀儡藥人們最愛捕殺的對象。
鄭韜帶來的赤衛們，將近有一百多人。在越琪國皇宮裏，他們中間的人損耗了三十幾個人，進入峽穀中，在前麵開辟道路的時候，又死傷了近二十多個人，剩下不到一半數量的赤衛們，跟著幾個當地巫族人到了這片地帶時，全都處於精疲力盡的狀態。
林中的野獸，正滿肚子的怨恨，在傀儡藥人處發泄不了的怒火，正好盯上了這些疲憊不堪的赤衛。
燕純夕一行人走到這兒時，她就覺得背上老有被人盯著的感覺，有些毛骨悚然，一陣寒意不由得湧上心頭。
帳篷搭建的差不多了，炎莫行忙叫人砍柴燒火，升起篝火來。這處林子唯一不缺的就是木材，幾乎伸手可得。就算他不下令，赤衛們也知道該怎麽做，以鄭韜領頭的隊伍，開始為他們的食宿忙活起來，在黑夜到來前，他們必須打理好營地中的每一件事。好在淩霽手下的青鋒閣裏的人，也跟在他們身後進入了峽穀，到了晚間，這些人集齊到了宿營地。淩霽本人一邊指點著手下作事，一邊來回的晃蕩著，倒顯得有幾分的灑脫和無羈。他似未曾對傀儡藥人有更多的了解，心中反而放得開一些。手中的扇子，不時地輕輕搖晃一下，腦袋裏不知在想著什麽。他和鄭韜住在一個帳篷，鄭韜就比他忙多了。
“小夕，你先進去休息片刻，一會兒我來叫你。”炎莫行輕聲說道。燕純夕微微一笑，看了他一眼，掉頭就往自己的帳篷裏走。這人好似沒吃醋了，又恢複了本性。有時候，她倒是想看見莫矜那張皮厚的臉，完全不守常規的樣子。炎莫行一身白衣，站在帳篷外，仿佛他是來這裏遊玩的客人，誰也看不出他身上的殺氣來。
“洛兄，你來了！”
這時，燕純夕聽見背後說話的聲音，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再轉過身去一看。果然是洛其寧在一個當地巫族人的帶領下，向著他們這邊走過來。洛其寧是從恒國直接趕過來的，他到了越琪國皇宮那會兒，雙方已經發生了交手的情況。到處是鮮血淋漓，慘不忍睹。他想了想，便跟在撤離皇宮的赤衛們身後，騎上一匹快馬，也到了地巫峽。隻是他來的時候稍遲了一步，在穀口上隻看見了崔宏和那駕紫檀木的馬車，洛其寧在馬車上休息了一下，把周身的勞頓消除了一會兒，才在當地巫族人的領路下，從穀口趕到了這邊的宿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