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聖女還是妖女？
炎莫行站在床前，月亮正照在床頭的雕木上，打出一道弧形的光芒，他對洛其寧說道：“早點休息吧！我們明日下午出發去恒國。”
洛其寧點點頭，腦子裏一片迷糊。在地巫峽裏發生的一切老在眼前晃動著，讓他困倦之下，仍合不上眼。屋裏燈火閃爍著，李飛揚斜靠在身旁的一張軟榻上，不明所以地看著洛其寧失魂落魄的樣子，心知在峽穀裏幾個人一定是遇上了什麽事情，明日他一定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想了一會兒，耐不住一陣疲倦，他往榻上一倒，不管洛其寧是否睡得著，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炎莫行轉身走出去，輕輕地走回到燕純夕的屋子，他靠在她的身邊，看著燕純夕靜靜安睡的樣子，絲毫沒有覺察到床邊坐了一個人。此時，夜色更濃了。他們從地巫峽趕回來的時候，天色就有些變化，明天一定是一個下雨的陰天。他確定大夥兒在午後就起程，想那時候，這場大雨應該停了吧。又一次要去恒國，炎莫行的嘴邊泛起一絲苦味來。皇上諭旨的這個婚事上，燕純夕把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而他身邊的人都幫不上太多的忙。這一次的恒國之行，可不比上次的情形，搞不好他和燕純夕兩個人就成了朝升國和恒國通輯的要犯。在一片黑暗中，炎莫行一直睜著眼，快到天亮時才闔了一會兒眼睛，他倦困地倒在床腳上，離著燕純夕有一段的距離，盡管床的對麵就是一張軟榻，但他沒有到榻上去睡覺，而是坐在床尾，想了一晝夜才睡去。
天明之後，炎莫行一覺醒來，眼簾上一片青黑。當燕純夕從睡夢中醒來後第一眼見到的就是他現在困乏的樣子。
“你昨晚沒睡嗎？”燕純夕驚訝地問道，心中有些氣惱，他一定是因為那件事情，沒能好好的休息。
“還好。”炎莫行輕聲道。他一邊叫人進來打水給燕純夕洗漱，一邊讓人去取回膳食。
“如果你不放心，那我就不去恒國了。”燕純夕惱火地說。那雙清亮的眸子裏沒有了往日的愉悅，一線陰鬱夾在其中。
“不，我們一定要去恒國的，這樣你才有解開封印得到仙力的機會。現在，玉石在你身上了，還有那四株花，我會把它們全都找出來的！”炎莫行的眼眸裏又露出堅毅的神采。燕純夕眼睛一亮，把剛才的煩惱全都拋下了。
“可是，你不能不顧自己的身體，如果你再這麽勞累自己，我就跟你私逃到別處去，不管那小皇帝的事了！實在不行的話，我們就去地巫峽找那些地巫族人想辦法，或者去萬幽穀找鬼靈子來解決問題。總之，我不想再見到你這麽折騰自己。”
燕純夕的話未說完，就被炎莫行抱進了懷裏。
炎莫行把他的頭輕輕地擱在了她的肩頭，窩在那裏，又糯軟地說道：“你真願意跟我私奔？其實，我還想看見你真的成為一個聖女的樣子，萬眾仰慕；想看見你再也不懼怕敵人，一指仙力就可以毀掉他們的進攻；難怪渺渺真人不敢收你為徒，如今我是知道了！”
燕純夕有些感動地側視著他，說道：“我要是飛仙了，你怎麽辦？”
炎莫行啞笑了一聲，聲音裏有幾許苦味，“你要是飛仙了，別忘了把我變成你腳邊的一株草，這樣就可以永遠伴著你了。”
燕純夕狠盯了他一眼，叱道：“我在人間還有好幾十年的陽數呢，你就這麽盼著我離開呀！再說了，我的塵緣未了，就飛了不仙，想必這件事就是跟你有關，你可要負責到底！我當不當聖女不要緊，從今後，你不能離開我半步。”
炎莫行摟過她來麵對著自己，說道：“好。”
“那我們就去恒國吧，那個什麽祭祀大典到底是怎麽回事，也去看個熱鬧！”燕純夕說完，莞爾一笑，屋子似乎蕩起了一陣春風，把外麵秋天的煞氣都吹走了。炎莫行心中一暖，這個小女人真要站在祭祀台前，打扮成聖女的模樣，不知會盅惑多少人啊！
兩人手牽著手走了出去，小青端來了十幾道菜，炎莫行又叫人請來洛其寧和李飛揚一起用餐，幾個人一邊吃，一邊議論起昨天發生的事。李飛揚更是想知道洛其寧睡不著的原因。這時，淩霽和鄭韜也走了進來，大叫道：這麽好吃的菜不算他們一份怎麽行，於是，小青又取了兩個碗來，讓他倆也吃上了。
飯後，李飛揚終於從洛其寧的講述得知了一切，心中一陣驚悸，原來他們是從生死一線中跑回來的，幾個人的神色居然還雲淡風輕的樣子，連燕純夕都不例外，真是讓人高看一眼。這需要多麽大的毅力和信心啊！
“世子兄，祭祀大典你以前聽說過嗎？”洛其寧問道。
他們現在都坐在茶桌旁，茶桌是放在院子外麵的花廊裏，鄭韜準備午後起程的安排去了，剩下的人把這樣難得的休息時間用來品茶聊天，放鬆身心。桌上的金茶花，是燕純夕親手泡製的，茶水裏泡出了一股秋天的味道。有古詩雲：銚煎黃蕊色，碗轉曲塵花。正是這種淡漠又飄灑的情調。
李飛揚聽洛其寧問及，忙應道：“我和四弟曾在王府裏的書閣中見過描述，後來又聽四弟說，將軍府會派人前往守護大典，但是恒國內的情況是什麽樣的就不知道了。”他的四弟李文青自從去了邊城，就在封盛義的手下鍛煉自已的才幹，偶爾會送信回家，跟他相互問候和交流思想。李文青去了邊城不久，封盛義就把相蘇調離了駐軍基地，言下之意是一山不容二虎，相蘇被調去恒國與朝升國的邊界魯城後不久，又立了兩次功。一個是清剿裂穀外圍的匪幫，另一個是解決了一部分從也桑部落歸順恒國後，劃過去的土地紛爭。烏決士也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相蘇找到烏決士，用了不到三天的時間，便達成了一項決議。凡是因也桑部落劃到恒國去的邊界土地，都按照以往稅率的一半減免稅錢，並且，也桑部落的人口如果在這片有爭議的土地上落戶，也相應地享受恒國百姓的待遇。
“書中是怎麽描述的？”洛其寧好奇地問。
李飛揚從深思中回過神來，祭祀大典的規矩通常是十年一次，大祭司和舉行儀式的主祭人往年都是同一個人，今年不同的是太乙真人作為朝升國的代表參加儀式的舉行，成為主祭司，而烏哲作為他的輔助者，另外恒國的地方軍抽出一部分人馬作為這次盛典的護衛隊。祭祀的時候，用一個皇帝的九龍杯獻酒，聖女需要為祝福的人們灑下聖水。
“朝升國原來是沒有聖女的，隻有大祭司作法請願！但是，曆代中有過聖女的朝代，不過，記錄不是很詳細。”李飛揚說。
“你會為我灑下聖水嗎？”炎莫行湊近燕純夕的耳邊，悄聲地說道。談興正濃的兩個人見他倆私下說話，不由得互望了一眼。淩霽半閉著眼，靠在向陽的一邊假寐，仿佛沒有聽見周遭的說話聲。炎莫行忽然掉頭對他說道：“畫扇公子，要是有一天你遇上一個心愛的女人，你會為她作的第一件事是什麽？”淩霽陡然間睜開眼，大聲說道：“我會娶了她。”
炎莫行噗哧一笑，轉頭看向燕純夕，燕純夕瞪了淩霽一眼，說道：“你應該去找聖女灑點聖水，然後，虔誠地向花神祈願，要不是沒有得到祝福的情緣，怎麽會有一個好的結果！”
淩霽白了她一眼，說道：“聖女不就是你嗎？那你自己怎麽祝福自己呢？！真是好笑！”
燕純夕揚起手，作勢要一掌摑了去，淩霽嚇的一跳，從那張椅子上飛了出去。三個人的說話打斷了洛其寧和李飛揚的話題，兩人也覺得這個祭祀大典有些莊重，莊重的同時又有些不解在其中。聖女是得到了神靈祝福的那個女人，可是，聖女的幸福卻建立在皇帝的指婚上，其中真的有幸福嗎？燕純夕花容月貌，季崇離是天子風儀，倒是相配的一對，可是他倆絲毫沒有感情的基礎，這一樁婚事，放在哪一對情人的身上都是荒唐的。
李飛揚便不再糾結這個祭祀大典的話題，與洛其寧聊起了邊界上的事情來。炎莫行專注了一會兒，就起身離開了他們。燕純夕從在一邊覺得無聊透頂，她心裏開始掛念起如意花坊的事，那樁婚事是否會波及到如意花坊，現在還未知。隻是這一日如在煉獄般的焦躁，卻是以往從未有過的感覺。她渴望能早日回到水月山莊去，隻有站在那片百草園中，她才能得到心靈深處的安寧。
然而，燕純夕忘記了李盈盈和李玉蓮是如何地想成為恒國的皇後，也忘記了那些雖在深宮裏又不得誌的公主們心想會盼著什麽，更沒有心思去思量朝升國各大豪門家族裏的閨秀得知聖女一事後的反應，她們臆想中的那個未曾見麵的聖女，現在成了公眾的敵人，但是又不敢在心裏詛咒她，因為，那是會受到神靈的懲罰。此刻，如果有人證實了燕純夕並不是人們心目中真正的天女，那麽，等待燕純夕的下場又是什麽呢？至少，在親王府的二小姐閨房中，就能聽到一句惡毒的語言。
“燕純夕不可能是聖女，她一定是妖女變的！”李玉蓮惡狠狠地說完，一揚手，一個精致的玉杯摔在了地上，打得粉碎。
“我要讓她現出原形來！”聲音在王府的後院久久不散。
李玉蓮十天前就聽說自己和大小姐一起被退回了王府，李盈盈因為得了燕純夕的那盆含笑進了宮，而交出了兩個人定下的契約，如今契約已經不存在了。曾經的那個小花奴也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將要前往恒國的聖女。皇上還親自賜封她為“星月聖女”，按說，李雲天應該親自召見燕純夕，瞻仰她的儀容儀表，確認她就是真正的天女，可是在炎莫行看來，這個皇上真是另有用心，因聖女一事得罪了群臣，傷了那些送女兒來選拔聖女，又被無情地退回去的臣子心，老謀深算的皇上並不想把眾臣完全地得罪了，重視之中又不缺冷淡處理，星月聖女不管是不是真正的天女，隻要皇上的意圖達到了就行。另一方麵的原因是，除了朝升國隻送一個聖女去恒國，其它兩個國家仍送了大批的聖女去恒國備選，最後的決定權還是在季崇離的手中，李雲天自然不能強逼著季崇離認定星月聖女當皇後，而且，隻有這樣作，才能防備有人暗中阻撓此事，物以稀為貴，人也是一樣。萬一不成，或者中途出了什麽變故的話，皇上可以說他從未見過星月聖女，完全是誤認造成的錯誤。這樣一來，朝升國與恒國之間就不會因為事情不成而相互敵對，發生意料之外的事情。
但是，隻要星月聖女在恒國得到了季皇的認可，入了季崇離的眼，那麽，這樁婚事就是李雲天安插在恒國的一枚重要的棋子。到時候，祭祀大典一過，聖女再返朝升國等候婚嫁，他就會親自召見這個從未見過的聖女了。
聖女的事情傳到紅池國，竇鳳玲也在很短的時間內知曉了。竇鳳玲呆在雪末君的兵器廠，靠著自己對冷兵器的熟練和認知，即便是失明了也可以參與其中的事務，雪末君開始不放心她到工廠指揮作業，可是後來日漸弄懂了竇鳳玲的本事，直到現在，已經完全放心她在兵器廠作事了。竇鳳玲當然是巴不得燕純夕趕緊嫁到恒國去，跟李玉蓮的心思剛好相反。不僅如此，她還要幫助燕純夕嫁給季崇離，她想，隻有這樣，她才有機會重新回到炎莫行的身邊。
親王府裏最鬱悶的一個人不是李玉蓮，而是遙樂郡主李盈盈。
李盈盈聽說李玉蓮把燕純夕看成一個妖女，隻是她還不曾有害燕純夕的心思，隻想著在一邊冷眼旁觀。李玉蓮要是真能阻止燕純夕去往恒國，並且真的能陷害她成為人人心目中的妖女，她又何樂而不為呢？旁觀者有旁觀者的打算。然而，讓李鬆柏也想不到的是，李玉蓮竟然真的把她的想法付之於行動了。
這一次，李玉蓮沒有花錢去找玉刹閣的人，因為第一次找他們對付燕純夕，就失了手。李玉蓮聽說了青鋒閣的肖然當上了武林盟主，但是肖然並管祭祀大典的事情，而是忙著整頓武林中已經發生過的糾紛，忙著維護那些大商家的利益，於是，她想到了去找跟江湖人作對的魔門教主黑豹。跟黑豹打交道，無疑於與虎謀皮，可是，在妒嫉心的驅使下，李玉蓮仍然按照她的想法去做。王府裏有些暗衛以前也是從江湖中過來的，比較熟悉江湖上的事情。他們中的一些人也知道魔門教主和肖然在雲台山爭盟主之位的事，並且，小數人跟江湖上的人還有來往。李玉蓮便暗中托人傳信到紅池國的魔門中，說她有一筆大買賣要魔門交易。黑豹自雲台山上身體裏被打入了一些金光後，身體內部就一直處於虛實不定的狀態，跟受了一次重創的感覺差不多。要是之前他不那麽大意地中了那道詭異的金光，那麽，雲台山上眼下的格局就不是現在這樣了。黑豹接受了李玉蓮的委托，本來他對燕純夕的仇恨就非常深，現在又有人出錢要買她的命，這麽好的合作夥伴，真是天賜的運氣。
“定金都付了嗎？”密室中，一個陰沉的聲音問道。
黑豹身邊的一個手下回稟道：“是的，教主！一大筆的錢！足足有一千兩金子。對方說，事成之後，還有兩倍的回報。”兩倍的回報加起來就是三千兩金子。
黑豹滿意地點點頭，從阿啟離開密室後，紅池國的財力支助比原先少了許多，阿啟總是說他正在跟國君爭位，需要購進大量的武器，因此，對魔門的需要有些捉襟見肘，隻有他拿下了王位，才能全力以赴地支持黑豹的事情。黑豹對此不滿，但一時抽不開身去針對阿啟，現在武林大會告終，盟主之位又被肖然奪走，他也不慎被燕純夕擊傷了心肺，所以，兩難之下，李玉蓮的這筆錢來得正是時候。
“好！帶一批人馬，明天就出發去恒國。爭取在路上就把那個女人殺掉！”黑豹說道。那個手下是從趙奎原來的部下中挑選出來的一個頭領，外號叫‘青狼’，青狼的功夫比趙奎起步晚，在天崎宮也算得是弟子中的佼佼者，為人凶狠又陰險，喜歡背地裏捅別人一刀。青狼見教主把這件暗殺的事情交給了他，正是他立功的大好機會，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走出密室點人頭去了。
“她真是天女嗎？”千虞半依著黑豹，小聲地說道。臉上有不甘的表情，在雲台山她親眼所見燕純夕的額上射出金光來，打傷了黑豹的胸口，要知道黑豹幾乎是刀槍不入的身體，除非特殊的情況，誰能傷得了他。千葉紅從紅池國的深幽峽穀中被阿啟的人帶回來，早已忘記了自己的本性。隻要黑豹覺得可做的事，就是她願意去做的事。以前對阿啟的那份情意，差不多全部都轉移到了黑豹身上。因為，跟黑豹相處日久，她心中對他的那份親切感就更是深有體會，好像他是她很久之前就認識的一個人，對了，應該說是一個花妖。他們在空宵殿的時候，兩個人其實不是簡單的花妖，而是上千年的妖仙，跟燕純夕不同的是，他們是妖仙變身，而燕純夕完全是脫胎換骨的花仙。朝夕花被封印之後，幽冥花和千葉紅的法力和記憶也受到了影響，直到極樂花神把他們同時下放到凡間曆劫。
“不管她是什麽，過幾天我的傷勢恢複了，就帶你一起去恒國參加那個祭祀大典，我倒是想看著這個天女到底是什麽變的！”黑豹陰沉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