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千年經卷(二)
“二弟,有話請說!”烏哲又道。
烏培遼的臉上露出擔憂的神情,一家人好容易團聚一次,不要因為這件事傷了彼此的和氣。
烏決士望了一眼烏哲,垂眸說道:“大哥,你在朝升國當大祭司,得高望重,人人敬仰,哪裏能體會到部落裏的辛苦,也桑部落的人都指望著衣食無憂,在關卡那邊跑一趟貨,要經過多少的磨折,這還是皇帝寬厚仁政下的結果,要是隻為著朝升國的繁榮,把草原部落的利益放在一邊,沒準兒過不了多久,整個部落就淪陷在那個皇帝的手中。這族長之位,二弟不願放棄!”
“皇上不會這麽對待也桑部落的!隻要有大哥在一天,一定力保部落的平安!”烏哲心痛地說道。
“那卷經文,原是曆代部落族長交給下一任族長的寶物,你拿去祭台上作法,但是部落變得四分五裂,無人管束,因為你作為大祭司不能對部落裏的事作出恰當的安排,這裏需要的是一個時時堅守在族長位置上的領袖,而不是一個遠在天邊的大祭司。萬一幾大部落之間臨時發生了衝突怎麽辦?關卡那邊出現土地的紛爭怎麽辦?!一心不能二用,各司其職的事。”
“這種擔心是有道理的。”烏培遼打斷了烏決士的話,說道:“要是族長在外,常年不回到部落來,其他部落本對也桑部落就存有覬覦之心,說不定哪天就會來犯;關卡那邊的商道,也有可能出事。烏哲啊!這個部落族長之位,真的不能交給你呀!”
烏培遼剛說完,烏決士就激動地站起來,說道:“大哥,李雲天憑什麽就這樣拿走經文,他總得有一個萬全的保證才行!草原部落都不想成為他的附屬地。關卡那邊方圓幾百裏內早就成了爭奪土地權的灸熱地帶,這不是兄弟為了那個女人,而是為了部落的族人說話。為弟不願意你就這麽帶走經文,你要是執意這麽做,那就別怪兄弟不客氣了!”
烏培遼瞥了烏決士一眼,見他兩眼發赤,心急火撩的樣子,把目光求助般地投向了阿山身上。阿山會意地站起來,用手拉住衝動的烏決士,過了一會兒,烏決士才悻悻然地坐下,氣呼呼地靠在一邊不說話了。
烏培遼看事情商議不下,心知其中的矛盾不好解決,便說道:“部落裏的幾個長老會在酉時趕到,還有別的部落的長老也會來,到時候等大家一起決議吧!”
烏哲心中有些著急起來,他要是帶不回經文,皇上不僅會降罪於他,同時,對各個部落的人也不會放過。
“二弟,你冷靜一下!大哥不是無理之人,一定要搶族長的位置,你當族長,跟著大哥一起回朝升國也行。皇上已經知道經文的事,並且下令必須帶回經文,如果辦不到,大哥的命倒是不值錢,但是部落的族人們都會受到牽連。皇命大如天!皇上隻要一個令下,事情就麻煩了!”
“唉,你大哥說的也有道理……”烏培遼歎息一下,閉上眼。作為老族長,他深感困擾和不安,有一種心有餘力不足的感覺。真是人老了,不能像年輕時候那樣果斷了。烏決士被一個青樓女子迷惑,他也感到無能為力。
不到酉時,長老們全都趕到了也桑部落的帳篷外。另外,還有幾個其他小部落的長老們也趕來了。他們聞訊趕到這裏,就是等著看商議的結果。也桑部落要任選新族長,誰都想知道新的族長是誰。千年經卷的事情也傳了出去,既然,部落都麵臨著天劫,那麽,大家扔下手上的事趕過來,那是自然而然的。
烏培遼強作鎮定地招呼眾人坐下來,叫人端來奶茶和香餅,又把前後的事情和其中的利弊說了一遍,看帳篷裏的人臉色都不太好,回頭對烏哲說道:“太乙真人隻是命你來取走經文,可曾吩咐過別的話?”
烏哲想了想,說道:“師傅還提到一個人,說她可能是那顆福星下凡,隻有她才能讓我們真正的避過天劫。經文作法隻是一種祈願的辦法。因這次的天劫太厲害,不是隻靠祈望就可以解決的事。”
烏哲的話,再一次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烏培遼忙問:“天師說那人是誰了嗎?”
烏哲搖頭道:“天師在信中說,天機不可泄露,免得生出變故,反而不好了。”兩人的話,讓坐在一邊的長老們稍稍鬆了一下氣,過後又提了起來。
阿山抬起頭來,靜看著烏哲,好多年沒有見到烏哲了,他身上的氣質比原來更加的沉穩幹練,修道術真是把烏哲變了一個人似的。也桑部落的守護一直都是阿山在堅持,如果不是他的堅持,烏決士怎麽可能甩手瀟灑地去作行商,部落要是交到烏決士的手上,不見得是恰當的事情。因為,他清楚地知道,烏決士對於部落之間的糾紛調解,還有關卡的設防一點都不懂,這些年來,大凡小事全是他一手打理。他手下的那些烏族人也隻聽他的調遣,烏決士的威望比起他和烏哲,畢竟差了一個檔次。
“阿爹,我能看看那卷經文嗎?”阿山慎重地問道。
烏培遼沉默了一下,答道:“可以。”
於是,烏培遼走入一扇屏風的後麵,從一個暗格中取出了那卷經文。暗格在屏風後的一排書架裏,烏培遼取經文的時候,同時避開了周圍眼目的窺視。盡管這樣,他還是小心翼翼地把它取出來,放在了眾人的麵前。
經文是用一層厚厚的綢布包裹著的,綢布上麵花紋精繡,染著鬆香的味道,千年經文共分作三冊。每一冊都是用梵文書寫的,而上中下的分卷各有用途。上卷是對花神的祈禱,中卷是對劫難的陳述,下卷是世人回報神靈福澤的承諾。阿山在一邊看得心驚肉跳,特別是最後一卷的那個承諾。如果,花神為眾生解了大難,這份承諾就是重中之重。不僅皇帝要大赦天下,而且,不同人種的部落都要交出一個人來供奉經文十年,這個人是以聖女的名義來供奉。聖女必須是有姻親關係的未婚女子,是將來要嫁給新任族長的女人。皇帝可以選一個候選的妃子來當聖女,十年後,封為皇後。可是,部落裏的聖女就隻有族長將來的妻子可以擔任。年齡在十二歲到二十歲之間。
“阿爹,這聖女的事?”阿山驚訝地說道。後麵的話,他不敢說出來。因為別的部落不好說,也桑部落的聖女怎麽辦?烏決士要娶的人是一個花樓裏的青倌,自然不可能選她來當聖女,而他早就已婚有子,夫妻情深,怎可廢妻?烏哲沒有女人,他作為大祭司,且修道而行,終身不娶妻,也沒有聖女候選人來供奉經卷。
烏培遼長歎一聲,說道:“阿山,男人隻有一個妻子,其他都是妾室。阿爹這裏不能把族長之位交給你,真是過意不去啊!你二弟,他的心思又在那個青樓女子身上.……”
阿山此時才明白烏培遼緊鎖的眉頭到底是為了什麽,烏哲要把經文帶走的爭議更大了。
“大哥!”阿山扭頭,忍不住喊道。他真希望烏哲不是那個什麽大祭司,如果烏哲不修道術,自然會有一個好妻子娶回家,那樣的話,聖女的事就可以圓滿地解決了。他看向其他部落的長老,都竊竊私語起來,不過,目前看起來隻有也桑部落的人麵臨的問題更為嚴峻。
經文下麵有許多的暗紋,暗紋全是用禁咒之術所寫,隻要帶著血誓的經文放在祭台上作法,這些禁咒就會馬上生效。如果不按經文上的承諾照辦的話,那麽大難臨頭是不可避免的了。禍福相依且同時降世,本身就是異常的現象。前兩日不僅星象有了異變,天空中還出現血月和災星,更是讓人不得不信。加上天師的斷言,在朝升國內外都開始謠言四起,各國的皇帝無不重視這個事態的發展,也盼望著朝升國能盡快施行祭祀大典,用這卷千年經文幫助所有人避過大禍,無論如何,大家都要找出合適的聖女人選來供奉經文,誰不想得到神靈的福澤啊!
“哎,大哥也沒辦法。爹爹,我們再好好商量一下吧!各位長老,你們遠途到來,請稍事休息一下,等我們商議過後,再把決定告訴大家,這樣如何?”烏哲大聲地說道。他的聲音裏飽含了堅定不已的信念,令眾人心下佩服。烏哲在大家的心目中,一直是一個舉足輕重的人。這些年,大大小小的部落都受到他的庇護,要不然,皇上也不會這麽長時間地放任部落與朝升國百姓之間的爭端。
“好吧,我們聽大祭司的話,暫且放下此事,等他們商定之後再來.……”
“都去休息一下吧!走吧,走吧!”
“族長,我們就等消息了。”
“.……”
眾位長老三三兩兩地走出了帳篷,帳篷裏一下子清靜了。
烏決士低著頭,剛才的激憤之情冷卻下來,覺得屋裏的人都看著他,心頭一陣緊張。
“二弟,你年紀也不小了,早該有個人家相親。這部落裏的女子都是溫和純善的女子,你要為部落的將來作想,就在她們中間選一個吧!隻要你的事定下來,聖女的事就解決了,這個族長的位置爹爹就會交給你。”烏哲對烏決士說道。
“大哥,恕二弟不能答應!”烏決士兩眼含淚,轉身衝了出去。
烏哲心知烏決士向來是豪放之人,但並不輕諾,此事要逼他,隻怕反而弄巧成掘。他緩步走到帳外的馬車上,急書一封,叫來一個貼身侍衛,並說道:“查度春風花樓的林珠兒。路上小心!”那侍衛應答了一聲,轉身跨上一匹駿馬,飛快地離開了部落。
烏哲返回帳篷裏,聽烏培遼對阿山說道:“也桑部落介於朝升國和恒國之間,麵積廣闊,這個部落雖說是朝升國的附屬地,但從來沒有被族人認可過,相比之下,如果也桑部落投靠恒國,說不定,部落的日子還要好過一些。恒國那個小皇帝季崇離,比李雲天更講信義,而且季崇離至今未立後,後宮妃子也沒有多少。”
“父親的意思是?”阿山詫異地問道。
“為父想,如果聖女一事實在難以取舍,不如帶著也桑部落投靠恒國,讓季崇離選出一個聖女來,將來的皇後也有了,我們草原上的各大部落也不用發愁無人擔當聖女,毀了祭祀的大事。”
“阿爹,你是說經文可以讓皇帝和族長結成同盟?那血誓.……”
“血誓可依著兩人共同滴血為證。皇帝是龍脈,不會影響到禁咒的效力。這是折中的辦法,除此之外,阿爹真沒有別的好辦法了。”烏培遼說完,又望著站在一邊的烏哲,說道:“族長之位就交給你二弟吧!至於那個叫林珠兒的女子,唉!是福是禍,都是他的事,為父也無能為力!”
烏哲沉重地點了下頭,說道:“這裏的事,我已如實向皇上稟報,但是,父親所說的舉族投靠恒國,恐怕皇上不會同意。季崇離確實是一個好皇帝,行政和軍事都有強硬的手腕,對待邊民更是如同一家人。烏族人的未來,要寄望於恒國的季皇,那麽,兩國之間就此事一定要有一個共同的認知才行。”
“李雲天不同意也得同意,此事有關四大國成千上萬的百姓,他要是連這一點都不讓步,那.……”
“那我們就反了他!”烏決士從外麵走進來,他在帳外站了有好一會兒了,因為先前的衝動情緒,烏決士騎馬到了草原邊上,被那一陣陣的大風吹得清醒了幾分,又掉頭回來了。聽著父親的話,他心頭的心一下子又冒了上來,那句話脫口而出,帳篷裏的人聽得心裏發顫,這可是謀反之罪,滅族之禍呀!
烏培遼叱道:“死小子,還不住口!想連累部落的人都死於刀下嗎!”
烏決士擰眉坐於座下,冷哼了一下,說道:“等會兒就告訴那些長老,此事就這麽定了吧!父親,你年歲也大了,又勤於勘破天機,精力勞損過度,這族裏的事也該交出來了。孩兒想父親能多活幾年呢!”
烏培遼眼中澀了一片,說道:“你們三兄弟感悟一直不錯,有阿山在家幫著料理族中之事,又有你在外麵支撐著族裏的吃空用度,另外還有你大哥在朝廷關注著部落的興衰,我這個當族長的父親,可是省了不少的力氣,今後,就全靠你們了!”他把那個折中的辦法說出來後,心裏仍有些不安,畢竟烏哲侍奉著朝升國的皇帝,就算皇帝認可了這件事,把這個大部落劃到恒國去,隻怕李雲天的心裏會一直放不下,他擔心地望了一眼烏哲,烏哲的臉色比進帳篷前稍微的好了一些,聽了烏決士的一番話,他也麵色不改。
幾位長老跟著進了帳篷,大家商定下來的結果,隻有老族長這個提議最好,所以,烏培遼便寫了一封信交到烏哲的手上,讓他帶回朝升國覲見皇上,求皇上下旨。至於,千年經文仍是留在部落中,等有了消息傳回來,再作定論。
水月山莊的西廂院裏,燕純夕見炎莫行轉身走了出去,她又低頭看向那隻玉杯,正要把它放回盒子中,忽然間,玉杯的表現閃出一道瑩白的光來,直向她的手臂處射去,那道白光閃到那朵金花上,金花也閃出了一道金色有光芒,整個屋子都籠罩在了一片明晃晃的光色之中,金花的細紋更加的明晣了。過了好大一會兒,那金光隨著白光飛舞了一圈又各自收了回去,燕純夕隻覺得腦子裏有一些記憶的碎片刺痛著她,她迷糊地看見了極樂花神所在的空宵殿。靈魂在飄蕩,她的影子映在平整光亮的地麵,身不由已地朝前走著。
每一道從玉柱上發出的金光,圍繞在她的身子前後,像一條條彩帶,大殿上還有無數的仙子,仙子們的背上有白色的翅膀,翅膀微微地扇動著,她們穿行在這條彩光鋪成的道路上,正中間有一個寶座,寶座下麵是七彩蓮花,頂上吊下來的花朵,吐著芬芳的花香。走到寶座前,一股強大的力量擋在了她的身前,使她的腳步邁不出去。
空宵殿裏的一切事物都是她完全沒有見過的,隱約間又似曾相識,就像美美身上的氣息,她驚覺自己的靈識也跟著成長起來,仿佛能看見園圃裏的花兒們在風中起舞,流入水塘的溪水在霧中歌唱,以及後山坡上的那片大森林,枝蔓纏結的地方,正生出一層又一層的仙氣,仙氣繞過林中的飛鳥直向九宵而去。
“啊呀!”燕純夕忍不住叫了一聲,腦子裏的痛終於讓她承受不住,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