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藥王穀
三天後,炎莫行帶著一百多赤衛,從水月山莊出發,途經藥王穀,前往紅池國。燕純夕站在園圃裏,把美美找回來的草團中的奇花,播種到空著的那片土地上,整個園圃幾乎都種滿了四季花草,有一半正在開放,另一半冒出青綠的花芽,看起來喜人得很。淩霽跟隨在竇鳳玲的身邊,同樣護送她前往紅池國,到了魏城,兩班人馬才分頭行事,臨走前,淩霽一大早就等在西廂院外,向燕純夕告別。炎莫行仍然沒有向她解釋莫矜的去向,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紅池國一行不比恒國,萬幽穀也不比冰峽穀,一切依計行事,小夕還是留在山莊為好。燕純夕點點頭,表示接受臨時的改變,她也不想問更多的問題,淩霽歎了口氣,在燕純夕的目送中離開了水月山莊。
藥王穀。深壑嶙峋,千樹環生,萬花爭榮。渺渺真人閉關出來,迎來了一位貴客。這名貴客帶著貼身隨從,在穀口求見真人。此人相貌堂堂,五官俊秀,眉眼間貴氣逼人,一身褐色長袍,腰掛澄黃玉佩,須發如墨,非皇族之人不能有的玉石,求見時稱自己為慕容公子,渺渺真人事先得知炎莫行一行不時就到藥王穀,恐怕兩方人馬在穀口碰上,惹來朝廷的鷹衛,不得已之下,隻好同意了慕容公子的求見,令人帶入穀中。
這位慕容公子就是朝升國當今太子李真,皇後慕容寧的親生兒子。李真因派出暗衛查尋越琪國司馬容的行動,被司馬容憎恨上心,利用地巫族人的咒術,給他下了一道禁咒,禦醫全然無法醫治,李雲天頭痛之下,隻好許他出皇宮到藥王穀找藥王。李真化名慕容公子,急趕了幾日,才到達藥王穀。但藥王穀一向不侍皇家和達官貴人,隻醫治貧民百姓,且不治無藥可救的人。在穀外求見多日不得而入,李真都快要絕望了。正當他百般無奈之時,因炎莫行要借道藥王穀去紅池國,又與渺渺真人有約在先,使得李真憑空得了一份好處,讓渺渺真人答應入穀看病。
“殿下是貴人有貴福,有了藥王的醫治,一定能解了這道禁術!”李真的貼身侍衛說道。
李真想了一下,為自己的病馬上就可以得到醫治而高興,同時,又為藥王突然願意為他醫治而感到有些奇怪。他抬起眸子,眼睫下那雙清翦的朣仁閃過一絲絲的疑惑,說道:“也許這是天意吧!”意味不明地跟在藥童的身後,大踏步地走進了藥王穀。前方一片竹林,稀稀疏疏,其中還長著鮮嫩的蘑菇,竹林後麵的一片是一排茅草房,簡陋的小屋外,地上鋪著曬幹的藥材,香椿裝滿了幾個籃子,是剛從山上采下來,李真望了一眼,頓了一下,這麽一個地方就是天下聞名的藥王避世之地嗎?走在前麵的那個藥童,沒有回頭看他一眼,腳下仍不停地朝前走,每踏過的一處,都似有暗藏的陣術,竹葉無風自動,清香寮遼。要是沒有藥童在前麵帶路,外人想冒然地闖入藥穀,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事。
出了竹林,又轉過幾道青石路後,一間白瓦房約有兩層樓高,依竹而傍,呈現在眼前。房子背後隱約有鳥聲和溪流而下的水聲,鬱靜安然。
“客人請留步,待小童去稟告大師一下。”藥童不卑不亢地說完,眨眼間一閃身,進了那間瓦房裏,過了半晌,李真聽見裏麵有人出來。他抬頭一看,麵前站著一個仙風鶴骨的老人,兩眼一道精光把他全身鎖定了,李真企圖掙紮了一下,但分毫動彈不得,心中大駭。藥王的功夫太過高深,恐怕世間沒有幾個人是他的對手了。先前那個藥童站在渺渺真人的身後,恭順而立。
“這位貴客,可是慕容公子?”渺渺真人問道。
“在下慕容真,望大師救治在下所患疾病!”
李真咬著牙關,冷汗直冒地說道。渺渺真人又看了他一眼。霎時,他身上的壓力散去,陡然間人放鬆下來,李真鬆了口氣,又道,“大師天人仙術,在下的病已患多日,不得而治,想來隻有大師的手才治得了!”說完,拜禮了一下。
渺渺真人一抬手,說道:“慕容公子不必多禮!貧道已不問世事多時,能醫之人太少,求見的人卻太多,也是浪得虛名在身,實為負累。公子執意讓老夫救人,那麽,有三個規矩要依照而行,否則.……不治也罷!”
李真忙道:“大師請講!”
“童兒,你把那三個規矩告訴這位貴客!”渺渺真人說著,一手拿過一把藥杵,緩緩地搗在石臼中,神態自然而淡泊,仿佛把眼前的人看成一個普通的過客。藥童清朗的聲音說道,“大師不治無藥可救之人,也不治身患咒術之人;其二,藥王穀不收財帛,但要一味世間罕見的藥材作為回報;其三,治好的人出穀後,生死由命,不得找藥王穀的麻煩。”
李真一聽,連忙從隨從手中取來一個精致的盒子,從裏麵拿出一株幾百年的雪參,恭敬地交給藥童。同時又道:“大師,此禮隻是醫藥的費用,若治好後定會重重酬謝!隻是,在下的病,恐怕有些為難。越琪國地巫族的咒術對本人都不是最難的事,最難的是對付他們的禁術。據說,在下的病症正是中了禁術後的表現。不知大師是否願意救在下一命!”
渺渺真人聽罷,平靜地看向李真,“公子所中的不僅有禁術,還有一種慢性的毒藥在你體內發作,此毒名為“花噬”,老夫可以幫你解除毒藥的威脅,但是,對於那個禁術,老夫實在是無能為力!”李真聽後大驚失色,連藥王都不能治的禁術,如何是好?!他心中一陣惱怒,太子司馬容心腸太毒,害他每晚到子時就疼痛難忍,花噬之毒如柔綿之物,貼在肌膚上,每一寸皮膚像澆上了火油般疼痛。而那個可怕的禁術,讓人每月十五那一天麵目變得猙獰可怕,如妖如魔。此症狀持續了大約半年的時間,讓他去參觀怡芳院的花賽都不能出行,開始時的症狀還不太明顯,到了現在,越發厲害了。
“大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萬望大師能為我家公子排憂解難!”李真身邊的隨從嘩嘩地跪了一地,幾個人惶恐不安,暗道要是連藥王都不肯伸手相救,那太子殿下就真的完了。
“大師.……”李真覺得自己的聲音軟弱無力,什麽時候他變成這般模樣了。他出發到藥王穀之前,父皇就告訴他,一定要治好病回來,不管什麽條件都可以先答應下來。
“貧道真是有愧於公子,還望慕容公子見諒!不過,公子中的這道禁術想要解開,貧道可以向你推舉一個人,不知公子可否願意向他求助?”
“大師請講!”
“這個人就是萬幽穀的鬼靈子,隻是此人行蹤鬼魅,嗜殺陰狠,求他的人必須留下一物,如一支手,一條腿或者身體上的某個部分。唉!慕容公子有此大劫,乃是命中注定的事,老夫也是愛莫能助,不然的話,不會讓公子如此煩惱。”渺渺真人說到這兒,轉身對藥童說道:“取一包藥材交給這位公子,每天煎上三碗,飯後服用。一個月後可解那種毒藥。”藥童拿著手中的藥方退下,過不多時,到茅草屋裏拿來藥,遞給李真隨從的手裏。李真見再求也是無果,隻好作罷。一行人在藥童的帶領下出了穀,在他們走了半個時辰後,炎莫行就到了藥王穀。
院落前,渺渺真人歎了口氣,把太子送走了,心頭卻沉重了幾分,看著炎莫行白衣飄飄,輕鬆自在地繞過竹林前的石子路,急行到跟前,長呼了一口氣,眉眼中含笑道:“臭小子,又來叨擾老夫了!”
“大師,在下欲往紅池國,可否借貴穀棧道一用?”
“好小子,兩年沒見你,嘴巴還是那麽利索!去吧,帶著你的人,趕緊滾蛋!”渺渺真人氣道。
炎莫行撲哧一笑,說道:“大師閉關兩年,小子可是來了藥王穀無數次,不得而見。現在,剛有機會見到大師的威儀,就被趕走了!唉,真是可惜啊!”
“可惜什麽,凡事皆有因緣造化,老夫今天是算準了臭小子要來,不然的話,還閉關未出呢!”
炎莫行麵色一緊,這仙風鶴骨的老人當真是天下奇人,竟然算得這麽準,醫術厲害,且一身武功出神入化,怕是連太乙真人也趕不上他了。他心下一動,說道:“大師,不如莫行送你一個乖徒兒吧!過幾天讓人帶了來,以後大師不想見到莫行,就讓那個乖徒兒來見我!”
“好,你這臭小子!要是不給我帶人來,看我不毀了赤炎山莊的大陣!”渺渺真人捋須大笑道。
“莫行不敢!不過,小夕一心種花,水月山莊的花圃全靠她打理了,她就是來拜你為師,也隻能是個俗家弟子,就跟四侯爺家的世子洛其寧一樣。大師可別嫌棄了!”
“不收了,不收了!小子又騙老夫,想老夫的這身真傳,要找個關門弟子都不成,全是你這小子搗鬼!那個小夕是你的心上人吧?哼,再騙人,看老夫不打斷你的腿!”
炎莫行撫手三下,笑而不答,全當渺渺真人已同意了收徒。誰能得到藥王的醫術真傳,不諦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啊!他轉身叫來一人,讓那人速回水月山莊帶燕純夕來藥王穀拜師。渺渺真人無奈地看著他,搖了搖頭。接著,兩人又親熱地寒暄了幾句,渺渺真人便談起太子中毒和中禁術的事,炎莫行的目光稍滯片刻,一時間不知他在想什麽。
“大師,在下手中有千年雪蓮,這次路經藥王穀,還望大師垂憐天下百姓,用雪蓮製得紅魘之毒的解藥,紅魘之毒是紅池國魔教所為,至今無人能解。另外,在下遠去紅池國挑戰魔門,急需避毒丹防範,這雪蓮的花瓣可化水製成避毒丹,還請大師饋贈幾粒!”
“莫行,解藥一事,老夫盡力而為吧!避毒丹要稍等一會兒,老夫給了你再上路。”
“大師請!”炎莫行躬身行禮,讓渺渺真人進入內室去製作避毒丹,他守在屋外耐心地等著。萬幽穀,罕見的毒花,鬼靈子……看來這紅池國一行,多了太子李真的參與,又會有一些不可預料的事情生出來。一百多人原地歇息了一下,在素食珍瑳之後,服下渺渺真人作成的避毒丹,走上了跨越山澗的一條獨木橋,朝著前方的道上而去。
水月山莊。肖忻帶著兩個人來到燕純夕的身前,說道:“小夕,這是我幫你找來的幫手。小古和小林,他們會幫著你打理這片園圃,莫公子囑咐說這片園圃要是不夠用,可到後山腳下再開墾一些土地出來,以後有什麽活,你盡管叫他們去做。”
“肖姐,多謝了!小夕一定不負莫公子的重托。本來為炎莊主作事,就是小夕心甘情願的,莫公子對我也非常好,小夕豈會不為水月山莊著想!這片園圃的收成不錯,這些開了花的苗子,我會交給他們去打理。”說完,燕純夕微微一笑,吩咐小古和小林把收起來的花曬幹的曬幹,洗淨的洗淨,再仔細地篩選挑出可用之材,拌作食材和藥物,存放在西廂房院落的一間小庫房裏。小古和小林都很勤快,手腳利索,事情交到他們手上,燕純夕不到半天的功夫,就看到了成果。燕純夕心下高興,把前兩日的鬱悶一掃而空,反正車到山前必有路,正趴在竹簍上麵傻笑著,小紅進院來,身後帶著一個傳話的人,一看那人就是赤炎山莊的赤衛,這些人不是跟著炎莫行去紅池國了嗎?怎麽又有人來莊上,“小夕姐姐,炎莊主說讓他帶你去藥王穀一趟,好像是拜師學藝,不過,你拜師後可以仍回水月山莊來!”小紅開心地說著,指了一下麵前的那個赤衛,赤衛也是一臉的笑容,等著燕純夕反應過來,說道:“好啊!藥王的大名可威風了,本姑娘就去見識一下大師的醫術。”說完,心中仍是有些不敢相信,原以為炎莫行早把她忘記了,實不曾想到這人居然出了水月山莊還幫她找了一個師傅,而且是這麽一個人人都想拜他為師的人,撞破腦袋都進不去的藥王穀,對她來說,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肖忻聽說後,連忙從屋子裏拿出一件披風來,說道:“現在已是夏末秋初,山穀裏風涼滲人,小夕穿上再去吧!”
說著,把那件披風蓋上了燕純夕的肩頭,披風是玫紅色的,用上好的錦緞花繡製成,再配有一根細長白色狐狸毛領,其顏色跟莫矜帶回來的那匹白狐狸毛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她詫異地看了一眼肖忻,肖忻笑道:“這就是莫公子帶回來的白狐狸毛作的衣領子。前兩日,把它給莊上的繡娘事先作好的這件披風縫製了上去,皮毛大小剛好適中。你看,真漂亮呀!”話說得燕純夕臉上一紅,不知該說什麽好。
隨後,燕純夕理了一下身上的玫紅披風,讓白色細絨的狐狸毛恰好地擋住了脖子外麵的冷風,她的臉蛋上浮起一層羞怯的紅暈來,使整個人顯得比園裏的花兒都嬌柔美麗,更多了幾分雍容華貴的氣質,又遮蓋了少許稚氣,讓肖忻看了直嚷道:“鬼丫頭,生得這麽好看作什麽,快點嫁出去吧!”
身邊的幾個人小紅小茵也圍上來起哄,大家笑看著她青純的模樣,燕純夕心裏恨得牙癢,又難為情地低下頭。平常大多數時候的衣服穿的是淺藍色裙裝,輕盈飄逸的感覺,很少穿這種玫紅色,或者其它豔色的衣服,披風是玫紅色,點綴出的感覺讓人耳目一新,像改頭換麵一般,要是這樣子讓一度春風樓裏的嬤嬤看見了,一定誤以為是哪國的公主走錯了地方,把花樓頭牌的風姿都搶了去。小紅回屋,取了一些隨身行李,交給燕純夕帶上,肖忻又給了她一個小巧的荷包,裏麵裝著一些散銀,即催著她上路。燕純夕不敢再讓她們憑白地打趣下去,連忙跟在那名赤衛後麵出了大門,接著坐上一輛馬車,直往藥王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