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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怡芳院(二)

  亭外彎道花葉下的燕純夕忙縮頭,嚇得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因初夏湖上吹起的冷風,全身冷的發僵,剛才試著稍微地動彈了一下,沒料到驚動了前麵說話的人。


  李飛揚詫異地走了十幾步,來到她的跟前。如幽潭般的目光,直盯向燕純夕。


  “小的是親王府裏的花奴,今晚守在這裏看護這一片花區,剛才正要回去歇息。不知二位大人在此,請大人恕罪!”燕純夕說完,再三叩拜。此時,她可不敢抬頭看麵前的人,隻怕那道淩厲的目光看穿了她的心虛。


  “親王府中的人?你是哪一個院裏的花奴,我怎麽從未見過?”李飛揚蹙眉又道。


  “小的是郡主後花園裏的花奴,來王府還不到一年,請世子大人見諒!”燕純夕答著,一邊在心裏揣測著。


  “原來是這樣?我還真不知道小花圃裏專門請了人來養花。那片花區裏的花卉都是從王府內院裏搬來的嗎?”


  “是的,大人!有數十盆花全是今天早上從內院搬來的!”


  李飛揚聽了,冷哼道:“即是這樣,我便暫且饒了你!趕緊退下!”不知道眼前的小花奴,把剛才兩人的話都聽了多少去。他見麵前的小人,一雙秀目刹那間黯然無光,臘黃的臉皮細如女人一般,大眼睛下麵的是瓊鼻和尖下巴。非男非女?但此人神態自然,舉止間不似奸詐小人,身上的青衣和灰帽都有親王府的標記,心裏也有了幾分相信。不過,李飛揚顧忌著剛才的泄密,他麵色一沉,待要發話,後麵的人走上前來。


  “李兄,此處不便說話。我們還是去西大院中把酒言歡吧!”季崇離輕輕的揮了揮手,幹淨利落地打斷了他。


  李飛揚收住話頭,瞥了一眼燕純夕的模樣,默然片刻後說道:“是啊,莫要辜負了季兄的一番盛情相邀!”兩人的心情有幾分沉重,剛才談到的四盆奇花要是落入邪徒手中,四大國萬一真遇上了大麵積的瘟疫或突然爆發戰爭,‘花神福澤’豈不是發揮不了作用嗎?!盡管他倆都沒見過‘花神福澤’那四盆花的樣子,可既然是曆代國君繼位傳承裏有這樣的交待,想來是驗證過的事情,他們一定要率先找回這些奇花來阻止可能發生的暴亂或疫病。


  銀色的月牙掛在天幕中,明晰地照亮了周邊的雲霧。燕純夕一邊穿過彎道往花區而去,一邊頻頻回首目送兩位天下聞名的俊公子離開,她的心裏有了幾分得意,嘴邊也噙上了一點笑意。剛才的驚鴻一瞥,可是把世子大人和小皇帝的容貌看了個實在。那真是一對絕色無雙的才子啊!

  隻見世子李飛揚氣質淡定,眉目間輕慧空明,一雙幽黑的朣仁裏,似有星月之光,鼻如玉雕,唇角微勾處似嗔似喜,全然是一派神形瀟灑的翩翩佳公子。而他身後的小皇帝季崇離,器宇軒昂又不失儒雅大方,神態間蘊含著一股浩然之氣,氣勢竟不怒而威。二者魅力不相上下,不分伯仲之間。至於關於‘花神福澤’的花卉,更讓她對這次花卉大賽多了幾分探究的興趣。


  次日早晨,燕純夕在一個美夢中被吵醒。她聽得西便門外人聲鼎沸,進駐園區的花匠們,還有搬弄許多花盆的花奴們,從一輛輛花車上下來,搬著花盆到自家預訂的花區裏。雨丞相府的大管家王平,正指揮著園區裏的小廝們,讓他們協助好花車的卸貨。車上卸下的花盆有大有小,有方有圓,且花種是琳琅滿目,香醉迷人。過了不到一個時辰,每一片花區裏就有了不同的景觀。


  怡芳院的正大門打開來,門前守著一排明麗的侍女,手持紅黃藍三條不同的色帶,讓遊園和參賽的人群分別係好綢帶入院。紅色綢帶是為了奪魁而來的參賽者,黃色綢帶是為了觀賞園藝的客人所係,藍色綢帶是為那些侍仆隨從所係。此時,燕純夕身上也係好了藍色的綢帶,她和其它小花奴一樣,被允許和大花匠們一起留在自己的小花區裏澆花,大花匠身上的藍色綢帶是兩根,而她係上的是一根。


  在通往各大花區的過道上,不時地有人匆匆而走過,聞著園區裏多出來的脂粉味,聽到前來的世家小姐們的鶯語輕喃說笑聲,看到那些拿著拜貼而入的名門貴族公子,燕純夕心中有些感慨萬端。園區裏,有多少花卉是這些諸事不理的公子小姐所養的呢?他們對花意又懂得什麽呢?不過,眾多才子佳人要真正進入大花區裏觀賞,還得經過一道才藝的篩選。


  每個花區的入口處都放著一些詩畫,讓等待進入的人現場作出一首詩或畫出一幅圖來,必經過了所在花區主辦者的認同,才能真正進入裏麵去觀賞。並且,凡是順利通過的人,該花區的主辦方再發紅、黃、藍三根竹簽給參觀者便於投票。紅簽為上選,黃簽為中上選,藍簽為次選。三根竹簽分別扔進每盆花旁邊附帶的小竹桶內,小竹桶呈半封閉狀,隻留著投票口在外,以等待最終決賽選拔時讀票。


  花再好,不如天下一品一獨。這是賽區的最高宗旨。


  花卉大賽的四國評委們堅定地認為,人力也有窮盡時,對花卉成果的期待再高,不如多祈求一次花神的開恩降福!


  傳說兩百年前的承天大陸,花神曾經降臨過一次。那一次,正好趕上是朝升國的祭祀大典。當時是祭祀台上七彩花飄揚而來,福光祥瑞,又見一道白光飛入台前龍柱中,頓時仙音四起,萬人參拜臣服,場麵極為震撼。


  至於花神最後留下的福澤,四大國的國君閉口不談,視如共同保守的天大秘密,隻傳給以後的儲君知曉。又有人說,四大國因有著花神的福澤,才有了百年來的互通商貿的友好往來,且免於了戰爭的禍亂。


  恍惚間,風輕揚,繁花起舞。燕純夕的心情格外地愉悅起來。盛景之下,花神或許真的會悄悄地到來吧!

  湖心亭的玉台上,放著一隻寬大的木盒子,盒子裏是各大家族報來的花卉名冊,名冊上有花區裏的花卉名單,以及最後預備參賽的花卉詳細資料。冊子按入駐花區的時間先後,整整地繞了一大圈依序而放,總約有幾千個名冊。初選完這些名冊的時間大約三到五天,初選未上的花卉會自動地從所占花區裏剔除出去,花區裏再換上新的參賽者,搬入新來的花盆。除了幾個大家族的花區是固定不變的,其餘小花區的主辦方依照初選時優勝劣汰的原則行事。誰能留下來爭賽,才有可能得到名次。


  亭內另有一口大鍾臨壁懸掛,金頂銅身,四方鐵爪如勾,懸於玉台前麵。賽台就是那方玉石砌成的台子,玉石的材質是前些年西域富商史禾贈予朝升國皇帝李雲天的,作為一件皇家的賜品再賞給雨丞相作了賽台。雨丞相把它放在湖心亭中,使得大圓亭中增色不少。至於那口金鍾,則是越琪國國君司馬靖從南海海盜的手中得來的珍品,一旦鍾聲擊響,隨著那清越悠遠的鍾聲,怡芳院花卉大賽的序幕就正式拉開了。


  四個評委分別是四大國都的花卉名匠大師。他們分別是東恒國的逍遙子,越琪國的閑居人,紅池國的雪末君,朝升國的太藝真人。那朝升國大盂的太藝真人,已逾仙鶴之年,也是慈慧庵靜心師太的師傅。樂居老山之中,隻到花卉賽事之際才現於人前,僅為著花神的賜福而來。


  “花盆放好之後,速速退去!”


  “.……”


  “花區裏留一人守園,一人敬獻,其餘閑雜人等盡快離開園區!”王大管家一路走著,一邊精神百倍地吆喝。有送花車駛過,空車全都往園區外麵去了。園區內的小廝們從裝滿鮮花的車上卸下貨,一麵記錄著送花名單,一切都井然有序。各大花區逐漸地幽靜下來,林間有樹葉的青香飄來,每處花區隻剩下按人數配置的大花匠和花奴。


  燕純夕見天色不早了,她還沒等來大小姐和大花匠的身影,心下不免焦慮不安起來。


  就在這時,她看見一個人往這邊大踏步地走來。那人徑直走到花區大門前,瞧了一眼木欄邊的親王府掛牌,又向她走來。燕純夕認出了這個人正是親王府大院裏陳方大花匠,陳方是周大管家的小姨子推薦來的,性子多變,比另一個大花匠彭力更狡詐。他的眼中隱隱地閃過一絲著陰狠的光芒,嘴邊似有話要對她說。


  “陳師傅,你來了!”燕純夕主動地上前。


  “小奴才!快到後麵去站著,別擋爺的事!”陳方冷然地喊道。接著,他往花盆前一站,像個門神般擋住了燕純夕的視線。這數十盆花到今天他才看見,花的品種和形態顯然是被精心培養出來的,有些花枝的造型,陳方十幾年的采花育種經驗都從未見過。陳方心頭驚愕不止,他本是要嗬斥燕純夕幾句,看到這些令人驚訝的花盆,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好。小花奴能養出這麽多名貴的花來,而且成活的這麽好,以後不是要翻天了不是,這還了得!


  “等會兒到玉台前敬花的時候,你不得多言半句,且守著這些花不可離開半步!我自會去應付前麵的事!”陳方憤然道。眼前參賽的數盆花,標著李盈盈瑤樂郡主的大名。要是得了獎,真算上誰的功勞,王府裏隻有燕純夕這個奴才或許能沾上邊,這一次,他和彭力真是栽了大跟頭,白辛苦一年了。當下之計,怎麽也不能讓燕純夕露麵。


  “好。陳師傅放心,小的會好好地看護著它們!”燕純夕無奈地應道,轉身走向小屋。


  前幾天,她認真地講解了幾個注意事項給李盈盈聽,自然打算好了身居人後,不敢造次。而且,大小姐本來就要跟二小姐爭風,這些花事先也說好了如何參加比賽。她並不想圖花名,隻想著圖個實惠。哪有陳方那種算計人的心思呢?


  陳方和彭力兩個大花匠在王府中一向勢利,有勞無功,自然是往她身上出氣,燕純夕可不想去爭嘴討來晦氣。這次大賽的花卉,親王府送來參賽的,全是翠馨院小花圃中的花卉。而這些花卉全是燕純夕一手造就而成。誰不想出人頭地呢?兩個大花匠對著一個矮小醜陋的花奴,真是恨得牙癢癢!


  遠遠地見有一輛馬車駛來,馬車的前後有兩排人馬一路小跑著,最前麵的四位侍女白衣紅綢,雲鬢散亂,焦急的目光看著一邊的馬車,其中一位呼叫道:“就在這兒!”前麵的馬車夫聽了,連忙揚起長鞭,吆喝著馬兒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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