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姊妹之情深宮怨
自台階緩緩網上走去,九曲連環的溪水順著兩處的山岩,慢慢的流淌著,“這是從山上流下來的山泉,即便是冰雪封天仍然不會結冰。”
龍殷瞧著那溪水,眼裏忽而變得柔和,“大自然,一直是如此奇妙。”
推開門,裏麵輝煌的佛像顯露在眼前,龍殷雙手合十,衝著那佛像拜了一拜。
婁木然在她身後,冷眼看著那佛像,愣愣開口道,“這寺裏的佛真的有那般靈驗嗎?”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神靈,那他一定會祈求上蒼,讓龍殷離開慕君浩,讓她隨自己遠走天涯。
那樣的事情,神靈會答應他嗎?
唇角的笑意早就不知道沉寂到哪裏去了,他現在滿心隻能看到龍殷一個人,白衣飄飄,龍殷回頭看了看婁木然,“大師這裏可有不少齋飯,餓了吧。”
婁木然點頭,她跟自己說什麽都是好的,不管龍殷跟他說什麽,他都會點頭說是,除非需要說不。
“坐吧,我聽他們說你來了洛州,卻沒想到能這麽快就見到你。”老和尚坐在了案邊,桌上放著好幾個木碗,盤中皆是裝飾精美的素食。
婁木然闖南走北這麽多年,都沒有見過這麽講究的素食。
看著他眼裏的表情,龍殷微微一笑,“是我沒能早來拜訪大師,是我的過失!以茶代酒,還望大師能原諒我。”
說著就喝了那杯茶,老和尚哈哈一笑,“老和尚我等了這麽多年,又怎麽會在乎這麽點光景,隻要你能安全,那就算是老和尚日日禮佛的還報了。是老衲要謝謝你!”
他從出家到現在,已經數不清過了多少日子了,他每一日都盼望著龍家的後人能出現,可是經曆了多少次的失望,才等到了龍殷。
“大師是我們龍家的恩人!”龍殷絲毫不隱藏眼底的感激之情,“若不是您的關係,龍家的重建也不會那麽順利。”
婁木然這才聽明白,原來這老和尚,竟是周城人士,想來和哪裏的百姓還有著不小的關係。
“老衲遁入空門之後,就一直惦念著龍家的後人,這也是老衲的唯一一縷凡絲,如今一切都將過去,老衲也終於能安心了。”他渾濁的眼裏墩現出沉穩的精明與冷靜。
“隻是,老衲多一句問,龍施主現在可能保得九州安華?”他當年受龍紀所托,說是一定要在事出之後保住龍家的後人。可是那場大火裏,他看著太多的人死傷,根本就找不到一個幾歲的孩童。
失了對舊人的承諾,張全心裏百感交集,後來也多是百轉千折,他見到了圓寂大師,受到他的點撥,於這佛寺中落發為僧。多年來,也就是心中對龍殷的期盼一直在支撐著他的心緒,若不然,他早就幹枯而死,與神佛生死為伴了。
“世事永無絕對,我隻是願意盡自己的綿薄之力而已,這也是我父畢生的宏願,即便龍家不在了,還有我在。隻要我有一口氣,就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危害九州。”
“老衲真的要謝謝你,替九州所有的百姓和子民,如果不是龍家的貢獻,那九州哪有今天。”
“大師,這話若是讓有心人聽到,可就不是一座寺廟能抵擋的了的了。凡事還是小心些的好。”
龍殷聽著他的話,不免勸道。
這個世間有著太多虛假的人,誰能說自己就一定能一帆風順。她們龍家已經虧欠了張全太多,若是在他歸佛之後,還讓他不得安寧,那便真是她的錯事了。
“老衲不過是一個凡人罷了,哪裏還有人非要追著要老衲好看不成,哈哈哈,隻是,老衲心裏還有一絲疑問,希望龍施主能幫老衲解答一二。”
“大師有話但說無妨。婁公子也不是那多言的人。”龍殷的眼眸流轉著微光,迎著寺廟裏的燭火,白皙的麵龐更顯動人。
婁木然也知道在神佛麵前不應該想這些俗世,可他就是放不下對龍殷的關懷。
“老衲想知道,這世界上,究竟有神靈嗎?有佛嗎?”
龍殷木然愣在原地,“大師,這可是玉渡山的佛寺,大師如此說,可是對神靈不敬啊。”
女子的話絲絲入耳,那張全卻隻是搖頭歎氣,頭上的戒點還在,他伸手摸了摸,“就是因為老衲日日都在佛寺中,日日都對著神佛的佛像,所以心中才會有這樣那樣的疑惑,如果真的有天上的佛在,為什麽當時的龍家大火沒有神佛護佑!所以龍家那麽多無辜的性命才會!”
他越說越發的動情了,龍殷看著他似乎有些癲狂的樣子,隻是微微一笑,“世間的事那般多,神佛就算是要管,又怎麽管的過來。天定的事情,還是要靠人的選擇。大師的心但可放寬,龍家的人早已墮入新的輪回,大師何又耿耿於懷。”
張全的眸子忽而大放異光,呢喃的說道,“是啊,是啊,哈哈,我這麽多年算是白白看了佛經,還不如與你說著一席話!龍家能有你這樣的後人,真是老天開眼!”
看著他癡狂的樣子,龍殷心裏想,這張全一定是跟死去的哪一位龍家人有過什麽關係吧,不然他又怎麽會如此行徑。隻是人死不能複生,枉他空空惦念了這麽多年,也許一切都是一個巨大的輪回。
世人都在這個輪回中拚命的掙紮,到最後卻還不能控製自己的心。
龍殷瞧著張全,心裏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她真的沒有其他的退路了,如果有一天慕君浩登基為帝,卻看自己不過的話。
那她除了追隨龍家先人的步伐便別無他法了。
隻是到了那個時候,她也一定不會害怕。這不過是命定的輪回,何必要去想那些虛無的事情。
“妹妹走的這麽快,是要去哪裏?”姚琴兒追著張宛的步子,從大殿裏走了出來,卻一路看見張宛往佛堂的方向去了,越想越覺得不對,於是出言問道。
雪洋洋灑灑的落在,飄在兩人的衣間,襯著華美的麵容愈發的顯出了雍容華貴的氣質。
“自然是和姐姐找個能說話的好去處,若不然姐姐你那吃人的眼神都要把本宮吞吃入腹了。”張宛不以為意的說著,眼底的嬌縱盡顯。她笑意連連,“姐姐不是納悶本宮為什麽對三皇子封帝的事情這麽不在意嗎?怎麽話到嘴邊卻不問了?”
她回頭看著姚琴兒,華美的麵容,唇角上揚,露出一抹譏諷的笑意,“本宮可還以為姚貴妃什麽都敢呢!連什麽背棄姐妹之情的事情都做得出來,怎麽對我這麽一個外人,卻如此的溫柔有禮了?”
“你大可不必句句帶刺!說吧,到底為什麽!”她是真的疑惑了,覺得這件事是不是張宛的另一個圈套,這個女人入宮這麽多年,可是一直和她做對,怎麽會突然轉了性子。皇上把她從冷宮接了出來,還是像從前一樣寵愛著,但是姚琴兒能感覺到,這宮裏有什麽東西,慢慢變得不同了。
“為什麽?”張宛看著自己鮮豔的指甲,眉頭微微皺著,呢喃般的開口說道,“許是因為本宮比姐姐更有人情味兒吧,知道什麽時候可以爭寵,什麽時候不能胡鬧。”
看著眼前的人在聽著什麽,慕文遠蹙眉,“咱們新帝皇是在這裏做什麽呢?”
慕君浩回頭,抵住了唇瓣,“噓,你聽!”前麵不遠處兩個人正麵對著,不是張宛和姚琴兒又是誰。
慕文遠愣了愣,隱了身形,不再做聲了。
“你!難道我的話說的不夠清楚嗎?以前的事情,不要再提了!”姚琴兒似乎都要抓狂了,她看著張宛就想直接掐住她的脖子,讓她永遠的閉嘴。
但是她不能,她還是九州的皇後,穩了穩心神,沉著眸子看著眼前的女子,“說吧,你到底想要什麽?”
張宛妖媚的眸子轉了轉,伸手接著天上飛下的雪珠,白皙的手指和那風中吹拂而來的雪珠融為一體,絲絲的冰涼滑入手心,“身為女子,這一輩子能祈求什麽,不過是有個好夫婿罷了,我要的不多,隻要能跟皇上廝守到老,就足夠了。”
她瞧著姚琴兒的臉,忽而大笑道,“像姐姐這樣的人永遠都不會明白吧?如果醇親王還在,最後也一定會選擇韻嬪,而不是你,你這般蛇蠍婦人!怎麽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閨閣姐妹替自己去死?”
“夠了!不要再說了!”姚琴兒轉過身去,不再理會張宛,“你隻要不惹出什麽事來,讓三皇子能夠順利登基,你必然還能保住你太後的位子!”
“我自然知道太後的位子是我的,我籌謀這麽久,又怎麽會讓自己的苦心化作空中飛雪!我不是韻嬪,才不會像她那麽傻,甘心托付自己的生命,隻是為了自己的兒子能過的更好!其實皇上那麽寵愛她,如果她沒有死的話,可能還輪不到我在這宮裏逞能,姐姐你說呢?”
姚琴兒終於是忍不住了,她嘴裏一句句說出來的話,每一句都像是利刃一樣,順著寒冷的夜風吹入她的胸膛,她伸出了手,扼住了張宛的咽喉,把她推在了橋梁之上,“我再說一遍,你不要再說了,以前的都已經過去了!”
她真的不想再提起以前的一切了,她不僅失去了自己最愛的人,還失去了自己最好的姐妹,“現在三皇子馬上就要登基為帝了,我對得起韻嬪了,你不要再說了,當年她是自願的,自願的!”
“姐姐就算說的再大聲,也沒人會聽到你的懺悔,韻嬪是自願的嗎?是自願替自己的好姐妹去死的嗎?自願替她去頂那個與人私通的罪名嗎?如果她知道,她死了之後,她的孩子會永遠絡上不同別人的印記,她還會那麽心甘情願嗎?”
姚琴兒的臉上滑落了冰冷的淚珠,順著她的臉頰,一直落在冰冷的橋梁上。
“如果當年沒的人是姚貴妃,也許皇上到如今最掛念的人,會是你呢!”張宛晶亮的眸子在夜色中格外的誘人,她忽而笑著,“就算我說了,又能怎麽樣,就算我不說,又能怎麽樣,世間總有人知道這一切,你就算把我從這裏推下去,也還是有人知道你的一切!”
“是誰?誰還知道,誰還知道!不應該,不應該還有人知道了!”姚琴兒好似發了瘋一樣,呢喃的說著,手上漸漸少了力氣。
張宛從她的禁錮中脫出了身,“怎麽?當初的人你都已經處理幹淨了嗎?就連韻嬪的貼身宮女都被你遠遠的打發了,可是你忘了,龍女入世,她會卜算,會籌謀!她知道的遠比我知道的要多,你說,她會不會告訴三皇子呢?告訴他,他的身世,他會落到當年的境地,都是因為這個把他養大的姚貴妃!”
“夠了,不要說了!不要說了啊!”姚琴兒一身的華服全然落在了雪地上,她哭紅了雙眼,雙手緊緊的抓著橋石,“求求你了,不要說了,不要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