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早知是問若無緣
莞爾的一笑，這個男人雖然對她好，可是卻不懂她。不懂自己早就已經願意為他而留在這裏。“臣妾何時說過要出宮了？皇上可不要這樣誣陷臣妾，若是這般毫無理由的出了宮，就算是個棄妃，臣妾也無處可去了。”
建光帝有些不解的看著張宛，“那你給朕送那湯，你就是想看看朕還記不記得當年的約定？”好像是小丫頭的遊戲，沒有猜中美人的心思，建光帝並不沮喪，至少這個答案，是他覺得最好的答案了。
“那倒也不是。”女子款款的走向桌邊，上麵還放著一盅參湯，女子纖細的手腕輕輕的掀蓋子，“臣妾覺得壽康宮的景色不好，想換個地方住住。”
“你想住到哪去？”肯定不是他的承乾殿，張宛對那個地方，簡直是避之不及。
“臣妾覺得，冷宮最合心意。”
這一年秋初，皇後張宛被指投毒，宮裏的人對此都避而不談，漸漸的也就被人所遺忘了，隻是直到建光帝壽終正寢，壽康宮都是空著的。
“太後，床都鋪好了，該睡了。”貞婷看著太後，輕聲的勸道。
“又是一天，哀家現在就覺得啊，這個日子真是過的快，哀家這一轉眼啊，就已經到了這個歲數了。”她看著窗外的落葉，慢慢開口說著。
“太後，您勿要想那麽多了，不管怎麽樣，都會有奴婢陪著您的，您就安心吧。”貞婷扶她往床邊走去，“也許啊，哀家是老了，恐怕是看不到三朝了。”
貞婷皺眉，“太後？”
“罷了，罷了，吹燈吧。”
貞婷隻得伺候著裕祥太後睡了，是夜，她坐在燈火旁，看著手中的信條，“淳親王並非自盡而亡，此事事關重大，若你真的想知道結果，後宮佛堂的佛龕裏，藏著一封密信。隻是此事若進你心，不可告訴任何人。殷。”
女子的眼眸沾染著淚水，呢喃的說道，“我也都這把年紀了，還去探尋當年的秘聞，是不是有些不妥了。”她沉沉的想著，帶著一絲的困倦，“或許真的像太後說的，這一輩子就這樣算了，那些知道的，不知道的，那些還期待的，也就都算了吧。”吹滅了燈火，一切都陷入了沉寂。
周城位於整個九州的南部，和百越，回疆都離得不遠，是個遠離賭城的偏遠城池，龍家人世代都生活在這裏，好似是桃源仙境，這裏的一切都是那麽的幹淨純澈。
龍殷離開這裏，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她微微皺著眉頭，龍家堡的大火，燒光了一切，再回來，這裏已經雜草叢生，遍布著野地，說是荒涼，也不足為奇。
慕君浩知道一回到這裏，她一定會有些不舒服，他本想安慰她，可是看著她身邊的那個男人他就滿心的不爽，怎麽會是他！從匈奴追到九州來了嗎？這裏可是他的地盤，他這不是明擺著在動龍殷的主意嗎？
可是又沒有辦法，他們兩人並沒有什麽親熱的舉動，慕君浩也就不好再說什麽。
“就是這兒嗎？”常山緩緩開口，側著眼看了看龍殷的表情，當即就哈哈大笑道，“這裏不錯啊，回頭在院子裏多種些梨樹，就和在水閣村一樣！”
被他誇張的語氣說的，白芷也笑出了聲，抿著唇角道，“對呀，再多種些豆子，你再好去城裏賣豆花！”
龍殷不禁也提起了嘴角，“看來還是沒人打這裏的主意。”她是龍家的主人，這片地，自然都是歸她掌控。隻是這種天降大任的感覺，龍殷並不覺得欣喜。
說到底，她還是一個女子，還是期待能夠有父母兄弟為她遮風擋雨，然而現在，她卻隻能是孤身一人了。
一行人站在那荒野的遠處看了半天，龍殷才說道，“今日晚了，回吧。”
說著，就提步往周城去了。
龍家堡的風華繁茂她是見過的，如今這樣的貧瘠荒涼指揮讓她心疼，她是帶著遺憾離開的，還是會帶著欣喜歸來。
畢竟這裏才是她的家。
周城是一座小城，最大的官吏也不過是縣丞。龍殷依稀記得，那一任的縣丞姓張，和龍紀還有過交情，龍家堡出事之前，辭官歸隱，想來，也是龍紀不想牽連無辜。
龍殷看著那縣丞府衙的牌匾，不禁悵然，父啊，你把所有的苦楚都一個人背負，世間卻沒有人記得你的好，何苦，何苦啊。
那時候，龍殷還不懂，覺得那就是命數，然而現在她知道，龍紀是可以躲，但是他沒有。是應該說他大義，還是說他愚笨。
常山上前敲響了府衙的大門，“有沒有人，開門啊！”這座小城分外的清幽，府衙的大門都是過了晌午才開，他們來的屬實是早了些。
隻是龍殷也沒有辦法，得趕著時辰早些動工才行，水患剛過，周城以東的地方還需要慕君浩去查看。
她隻歎日頭升的太晚，落得太早，讓她平白少了好些時間。
“誰啊，這一大早的！”看門的衙差打開門，看著眼前的三人，愣了愣，“你們是？”
話音剛落，眼睛就落在龍殷的臉上，移不開了，哇的一聲叫了出來，“龍小姐回來了！龍家人回來了！快快快，都起來啊！”說著就往裏麵跑去，他那嗓門一開，倒是喊愣了白芷和常山。
這樣的架勢要比在水閣村還要激烈。龍殷的眸色淡淡的，她不知道這裏的百姓是怎麽了，回頭看了看那馬車，安撫常山道，“我和白芷進去，你守著三皇子和婁公子。”龍殷想不明白的是，那兩個男人為何那般的相敬如賓。
常山應了，就站到了馬車旁，龍殷領著白芷這就進去了。
車上慕君浩和婁木然兩個男人相視對坐著，聽著外麵的聲響，慕君浩說道，“你為何到九州來？”聲音冰冷的厲害，和平時的他截然相反，此時的慕君浩就像是一隻護食的焦雀，虎視眈眈的看著麵前的敵人。
婁木然隻是悠然的一笑，“我本事九州人，回到九州又有何不可？”
慕君浩冷哼一聲，這男人比他還能胡扯，“那你為何不回你自己的家！”換言之，你到這裏來找龍殷幹什麽，本來以為是自己和龍殷逃離了洛州，沒想到又跟來了這個婁七。
婁木然隻是笑笑，“天大地大，我想去何處不成？三皇子未免管的太多了！”眸子裏閃爍著傲人的光芒，在他這幾天的觀察，不過是襄王有意，神女無情罷了。
“你！”慕君浩別扭的轉過頭去，不再理他。
常山在車外聽得一愣，隨即心中了然，這兩個人啊，恐怕都對自家小姐有心，搖頭，有時候啊，這喜歡一個人還真是麻煩。
他不禁又想到了白芷，心中頓時煩悶非常，掀開簾子道，“兩位爺都餓了吧，前頭有家酒肆，不如咱們到那兒去等？”
說是縣丞府衙，裏麵也沒有幾個人，大多都是本地的百姓，一共一十九人，此刻就站在龍殷麵前，有老有小，現在的縣丞姓李，名喚李忠玉，是個年過而立的進士。龍殷不解的是，他明明可以留在洛州，享受榮華，為何要到周城這麽個偏遠小城。
那李忠玉看著龍殷，突地朗聲大笑，“哈哈哈，回來了！回來了！吾父在上，兒總算不負所托啊！”
這句話可把龍殷說愣，他又帶著身後的人撲通跪了下來，“跪！”
龍殷眉頭皺著，“這是作何？快快請起啊！”
那李忠玉抬首看著龍殷，“龍小姐是周城的神女，你能回來，是周城的大幸事啊！”
龍殷抿著唇瓣，“你們若是再這麽跪著，我即刻就走！”
李忠玉搖頭苦笑，“你這脾氣，當真是倔的很啊，哈哈，既然龍小姐讓咱們起來，咱們就起來吧！”
一行人這才匆匆起了身，一個個的巴著眼睛看著龍殷，不是沒有被人圍觀過，可是像這樣在府衙裏被人圍觀還是第一次。
“縣丞大人，這府衙的人都不用做事的嗎？”白芷忍不住了才出言說道。
被一個小丫頭指著鼻子說，李忠玉也不氣惱，“哈哈，行了，都散了吧，龍小姐這次回來就不走了，你們急什麽，哈哈哈。”
這話一出口，那幾個人竊竊私語起來，邊說著，就各自散了，大體就是些謝天謝地的吉利話。
李忠玉這才說道，“龍小姐，坐，快請坐！”
“大人請！”兩人落了座，下人上了茶，龍殷這才覺得世界安靜了，輕聲問道，“不知剛才這是為何啊？”她不是官，一個縣丞老爺是不需要跪她的。
李忠玉呼出一口濁氣，“我知道你為何回來！重建龍家堡的人和材料，從我當這個周城縣丞的第一天，就都備好了。”
龍殷啞然，“大人早知我會回來？”
李忠玉搖頭苦笑，“我一個俗人，不過是看過幾本聖賢書，哪裏能夠未卜先知，既然小姐問起，我也沒什麽好隱瞞的，阿華，去我房裏，把床底的箱子搬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