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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河圖一夢空萬裏

  燈火一點一點被點燃,白芷錘了錘肩膀,繼續縫補衣服。她們在這漢沽已經呆了四日了,每一天都過的精心膽戰,擔心染上瘟疾不說,還要想著如何和官府周旋。那日她們本來都要走出漢沽城了,公子卻偏要停下,擺攤賣藥,診病。“這三皇子到底是何方神聖,竟讓公子舍了性命為他安撫人心。”


  馮虛撫了撫額頭,連日來的看診,他的身子也有些吃不消了,他看著跳動的燭火,苦笑著,怕是父親知道了也要埋怨自己。不入朝堂,卻為他做事。這個借口也使得太狡猾了些。他算的出三皇子慕君浩是他命中的劫難,但他卻不知如何去化解。


  自古算命之人,可算天,算地,算皇族,算萬民,卻算不出自己的命數。馮虛能算到自己何時有劫,卻算不到如何化解。


  他搖頭歎氣,燭光把他的影子打的老長。明知前途多舛,逃不開,躲不掉,這是件好還是壞。他不知道,卦象也總是不能給他答案,他隻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慕君浩,我知和你的緣,是命,我躲不開,卻也不會解。”


  有些事,原本並不需要去做,可若是做了,便是名流千古的大人物。常山想著馮虛對他說的這句話,手上的力氣便使得越發足了,風疾草還差五顆了,今日早些采完,回去讓白芷給他做些個好的。上次那桂花酥當真是好吃。


  夜色茫茫,慕君浩看著山下的漢沽城說道,“如何入城?”城門口四處都有官兵守著,來往的百姓都被拒之城外,就更別提裏麵的人能出來了。這個城如今就像是一座死城。這瘟疫若是再過不去,城中的百姓不病死,也會被餓死。


  “明日我去尋了路再瞧吧。”一路上這船夫才說了這一句話。三人一路上一直是默默無言的。慕君浩一心擔憂馮虛,不願多言。習剛自是看自家主子臉色不好,也乖乖的閉了嘴。而那船夫當真是個怪胎。時而瘋癲時而正常。


  白日駕船時候,此人技術高超,水麵波濤洶湧,船身卻絲毫不轉,就像是和水波融為一體,又好像是江麵通人性,送他們過江一般。有那麽一刹那,習剛看他的側臉,好似看到了一位沉著的將軍在指點江山。他當時就在心裏告訴自己,真真是三十六行,行行出狀元,日後不可再以貌取人。


  “今夜無法入城嗎?”慕君浩喃喃道。他也看出這城門被封的死死的,如何能通人。手心在袖中緊握。虛弟,你可千萬不要有事。能為我做到如此的人,普天之下怕是隻有你了,日後,若我真能擁的萬裏江山,定封爵封王於你,保你萬事無憂。抬眸,看著那漆黑的夜空,點點星辰閃爍著,他唇角泛起一絲笑容,鄙夷自己的心胸,虛弟冒著生命危險,想要得到的豈是那些俗物?


  不知為何,他就是相信馮虛的本事,相信他日後定為人中之龍。


  那船夫蹲在地上,折騰了兩下,就生起了火來,習剛在一旁看的驚訝不已,“竟能無木起火?如何能做到?”


  那船夫扁了扁嘴,收起了手中的火石,看了習剛一眼,不再言語。


  習剛也不再問,隻繼續想著起火這事。


  靜謐的夜突聽得有吱吱呀呀的樹枝斷裂聲。三人相視一眼,警惕的看著四周,這深山老林的,誰知道會有什麽東西。聲音越來越近,三人定睛一看,來的是個背著籮筐的男人,他看到三人中間的火光,連忙跑了過來,嘴裏喊道,“不要點火,不要點火。”使勁的把那火踩滅了。


  這聲音,如此熟悉,慕君浩心中舒了一口氣,“常山兄弟。”


  那男子伸頭看了看,夜色茫茫,他看不真切,蹙眉道,“是慕公子?”


  慕君浩爽朗的一笑,“確是在下。”未等他再多言。


  常山便絮絮叨叨的說了起來,“你們怎麽來到此地,可知有多危險,”腳碰到地上的樹枝,眉頭皺的更深,“怎可點火,今夜定然是西風,那下麵全是灌木,樹中藏著多少獺子,要是被火光驅趕到漢沽城,染了瘟,那可就控製不住了。”


  他這一通話,慕君浩聽了微微點頭,這些定然都是馮虛告訴他的。


  “這些是誰教你的?”那船夫突地冒出這麽一句,站起身,比常山要高了半頭,眼神凜冽。


  常山抿了抿唇,“自然是我學識淵博。”


  那人明顯不信,卻不再追問,轉而對慕君浩說道,“他能帶你入城,我少收你錢,餘下的不必付了,不過,要帶我見見教他這些說辭的那人。”


  慕君浩看著他,隻不過從常山的衣著,話語就能判斷出是別人教他,而非他自己習得。察言觀色中,這人就能看穿人心,好本事。


  他點頭,“常山兄弟,我是來尋你家公子的,還請帶路。”習剛從沒見過慕君浩對誰這般客氣,心中歎氣,爺啊,你這是怎麽了。


  常山似是對慕君浩的態度很受用,哈哈的笑笑,“跟緊我,這山路可不好走。”在跟著馮虛以前,他經常混跡在各處酒肆、客棧,有錢有勢的人見得多了,自然也會察言觀色。不過在和慕君浩的相處中,他不會去阿諛奉承。他並不需要求著慕君浩做什麽,馮虛時常告訴他,人,要活的有骨氣,可以求人,但絕不可輕賤自己。


  他帶慕君浩入城,慕君浩對他禮待,在他看來是一件很公平的事。但是在習剛眼中,這個小廝有些擺架子。他心中雖不喜,可是主子喜歡,他也沒辦法。


  三人跟著常山的步子,從漢沽山上一路往下走,常山走的路帶著一層淺淺的腳印,應該是當地的村民走出來的,黑夜中看不到路通向何處,隻能是憑著感覺往前走。


  從山路上下來,麵前的景致豁然開朗,甚至能看到城中的點點星光。三人麵麵相覷,接下來也就是最重要的問題,如何進城。


  常山似是看出三人的擔憂,走上前,敲了敲牆壁,之後就站在那城牆一米外站著。


  慕君浩蹙眉,難不成這牆是道門不成。那船夫卻笑道,“有些意思。”


  過了會兒,裏麵出了聲,是細小的貓叫,常山咳了咳,扯著嗓子學了兩聲狗叫。隻聽得轟隆隆的一聲,那牆麵當真旋轉了起來,將城內與城外連做一體。


  常山對三人的驚訝不理會,鑽進了那門,對門後的說了幾句什麽,門後探出一個人,不是白芷又是誰。她看了看慕君浩,似乎是很疑惑他會來。招招手,側身讓了三人進門。


  那船夫進來後緊盯著白芷的手,“此門,竟是你一人推動?”


  白芷歪著頭,笑道,“讓先生見笑了。”


  習剛驚訝的不得了,記得他第一次和白芷套近乎的時候,白芷可是狠狠的擺了臉色,怎的如今對這山野船夫竟如此有禮,不禁得看了看那船夫,白日裏猙獰的臉竟變得白淨,隻是臉上的絡腮胡子像一團雜亂的草。


  習剛顧不得驚訝,白芷已推了門,引了幾人往院子走去。


  小院離這門有一段距離,一路上四人都沒有言語。黑夜本就靜謐,這得了瘟的城更是安靜,靜的嚇人,沒有一絲生命的跡象。就連一點鳥叫都聽不到。也是,這城如今像是死了一般,哪有一個驛城的樣子。


  漢沽位於漢沽山下,是隔絕九州和海上四國的第二道屏障。自古以來都是交通要道,繁華不已。不僅是各城之間的交通樞紐,還是個貿易大城。可如今,人走茶涼,當真是世事無常。


  四處的景物像是一夜間蒼老了整個世紀。那船夫眯著眼,摸著一顆老柳樹,“沒曾想,竟荒涼成這個樣子。”


  白芷回身看了看他,“先生莫要急,咱們公子說,這城有神靈庇佑,不出半月,定然恢複如常。”


  “當真?”


  “我們公子從不說假話。”常山在一旁說道。


  “他可就騙了我,騙的我好苦,待我逮住他,可要好好盤查一番。”慕君浩已經等不及去見馮虛,他有滿心的疑惑,滿心的話要問,要說。這一路在心中盤算了千萬回,見到他如何做,定要先錘上他兩拳,責罵他為何哄騙自己,不是說去了南邊,怎麽會在漢沽出現。這一南一北,可絕不是順路。還要問他說了不入朝堂,卻又冒著危險留在這裏的原因。不,還是先看看他在這瘟情盛行的地方,有沒有受傷,城中苦痛之人甚多,他定然是忙得不可開交,不然還是等了明日再講。


  他在心中想了那麽多見麵的情景,卻未料到,自己會推開門,站在他麵前,啞口無言。


  馮虛一身白色長袍,月色下更顯靈動,他唇角微微上揚,緩聲道,“浩兄一路勞頓,小弟泡好了茶,請。”


  全然不顧站著發愣的慕君浩,他轉身,走到石桌旁,“我想你會喜歡院裏種棵古槐樹,特意選了這處落腳。不過是我癡傻,忘記要明年才看的到,隻怕那時,我們早已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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