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龍家子嗣無處尋
春天的腳步總是來的悄聲無息,白芷收著院中草葉上的露水,心想著,這下又能給公子泡桂花茶了,過冬存的麵粉還有餘下的,做些桂花小點,配著茶定然是極香的。正想著,看到地上有一處影子,往正屋的方向移動著。
她連忙收了碗,快步走向那黑影,抓著那人的耳朵,小聲嗬斥道,“你這貪吃的,不趕著時間去裝豆花,在這兒晃蕩什麽?”
“哎呦喂,我的姑奶奶,你可輕點呦,我的耳朵要被你揪掉了,這以後怎麽聽公子吹簫啊。”
白芷一腳踢在他屁股上,把他踹出了好幾步遠,插著腰罵道,“不長心的,小心驚了公子的夢,快去裝豆花。”
那被揪了耳朵的小書童嘟著嘴,揉著屁股,磨嘰著什麽,一抬頭,高興的說道,“公子。”
白芷才不吃他這套,“還想騙我,找打啊。”說著就要掄拳頭了。
一雙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手指白皙修長,指尖卻布滿薄繭。手的主人似是剛剛睡醒,聲音朦朧,輕咳了兩聲,“常山又做了什麽可惡事,惹你發這麽大的脾氣,你這混小子,還不快給白姑奶奶賠禮。”
幾句話,白芷的臉上便掛了笑容,那被叫做常山的書童連忙恭敬的行了個大禮,一字一句,大聲喊到,“白姑奶奶在上,小子常山給您賠禮了。”
少女臉上浮起一絲紅韻,迎著朝霞,可愛動人。跺著腳,不依的笑道,“公子怎的和他一起來取笑我,真真是太欺負人了。”
“這是哪裏的話,這方圓百裏,哪裏有人能把我們白姑奶奶欺負了去?”這方圓百裏,都是一處名為水閣村的地方,在滿城不遠,但是離皇城洛州屬實有些距離。
三人正說著,門外響起了輕輕的扣門聲,“敢問這可是龍家的宅子?”說話的人一口洛州口音,寧靜的早晨,這樣的口音顯然有些刺耳。常山看向自家公子,得了公子的眼色,小跑到門邊,身後揚起了一層輕塵,而那白芷連忙拖著未梳洗的公子進了屋。
常山嘴裏嘟囔著開了門,瞪著眼睛看向來人,對方是一慈眉善目的老者,看上去倒是沒什麽壞心思,不過常山還是沒好氣兒的問道,“找誰?”
那人滿臉堆笑,雙手握拳在胸前一拜,“敢問這位小哥,此處可是龍家的宅院?”
“龍家?老先生怕是找錯了,此處並不是龍家宅院,我家公子姓馮,再說了,不過是幾間茅屋,哪裏撐得上宅子。”常山看著他,慢慢的說道。
那老者蹙了蹙眉,顯然這樣的回答讓他有些失望,不過轉眼,他臉色一轉,又堆笑道,“我家主人遠道而來,隻為尋一位故人之後,這可是他畢生所願。煩勞小哥想一想這附近有沒有一戶姓龍的?”
“這.…… ……”常山本想拒絕,可是看他一臉誠懇,不忍心再擺臉色,公子不也常常教他說要仁善待人嗎,他想了想,“我對著附近也不甚熟悉,前麵小路走下去,不過三十裏有處村府,你們不妨到那處去打探打探。”
那老者臉上一喜,在常山手裏塞了幾塊散碎銀子,“小兄弟真是幫了大忙。”
常山卻立馬拉下了臉子,把銀子塞回那人手裏,氣呼呼的說道,“我看你們實在是旅途勞累才指了條明路給你,你竟然拿那烏七八糟的東西來髒我的手,真是太辱人了。”說完就咚的一聲關上了門,晨曦下,那木門晃了晃,蕩起了一層細小的塵土來。
那老者看了木門一會兒,直到馬車上有人喊他,他才小跑著回到了車上。一輛兩頭大馬拉著的馬車晃晃蕩蕩的就往路口走去。
小院裏,白芷調笑常山道,“呦嗬,瞧瞧你那幾句說的,還烏七八糟的東西,那你下次不要從我這裏討了錢去買酒喝。”一邊說著,一邊收拾著裝滿豆腐的小車。
常山嘟嘟嘴,跑到正屋門口,朝裏麵張望著,“公子,您今兒個要去山上采景嗎?”這家公子是獨苗,多少輩的單傳,打從常山跟上他,就隻有這一個主子。說來也怪,說他是貴族之後吧,還住在這麽偏的小村子,說他沒有錢,卻也三餐講究,衣著不缺,還有閑錢雇著他倆個給他張羅屋裏的生活。隔三差五的還要去不遠處的小山上采景,畫畫。這位馮公子當真是奇人。
屋裏沒人答他,他往前探了探身,卻被身後的人敲了一下,他捂著頭,回了身,要是平常白芷的力道,他早就疼的嚷了起來,不過這柔柔的力道,明顯是自家公子,他哪裏敢渾說。
“公子,您怎麽沒在屋裏頭?”他嘻嘻的笑著。
布衣男子看了看天上的雲彩,“今兒個天兒不是那麽明,就不上山了。”說完,就往屋裏走去。
不想胳膊被常山抓了個緊,“公子,今兒您跟我上街賣豆花吧。”他說的急,聲音卻也小。賣豆花是公子讓他去的,為的就是給他找點事兒幹,倒是也不指著他能掙多少銀子,隻是多少是份差事。
馮公子疑惑地回頭看著常山,“何事?”這小子雖然平時有點滑頭,卻也是從來不敢跟他使心眼的,今天一而再的反常,定然是有事了。
“公子莫要理他,他不知是答應了哪家的姑娘,要你上街給人家姑娘相看,以解相思之愁呢。”白芷把豆花都分成小份,整齊的擺在小車裏,擦了擦手,朝二人走來。
常山搖著頭,“不是的公子,我才不會做那樣的事情呢,是吧,公子。”看到白芷往他這邊走來,連忙就躲在了柱子後頭,生怕白芷對他動手。
白芷笑道,“公子,你看他嚇的那個樣子,我又不會怎麽他,倒是這月還沒到十五,公子要出門嗎?外麵可都是采陰補陽的小妖精。”這家公子的迷信,十五後才會出門,平日裏,基本是閉門不出的。用他的話說,十五之前,月不圓,鬼魂氣盛,出門有損陽氣。這些鬼神之類的事情,白芷原是不信的,不過老是看自家公子在那裏撲卦算神,久而久之,也信了三四分。
常山扁扁嘴,小聲道,“公子,是小的不好,做的豆花不香,沒得那麽多人買,這快入夏了,日頭大的,那豆子都黏了,要是再不多賣些,就都白送了。”
那柏青色的布衣輕輕一轉,身影慢慢移動到那小車旁邊,伸手拿起一羹匙,舀著豆花,嗅了嗅,回身進了屋,幽幽傳出了一句,“白芷,我那雙青花底的靴子呢?”
白芷應著,“我來取,在東屋的櫃子裏呢。”往屋裏跑去,伸手拍了常山一下。這公子不到十五出門,回來定要齋戒沐浴一番,少不了折騰她。再一個,公子要是上街,街上又要亂一天了。
水閣村,有一馮姓書生,長得是俊美非常,為人有禮,風度翩翩,有才學,有家底,沒人知道他來自何方,卻都知道他家底殷實,從來不缺吃穿,甚至城裏的知府大人都親自到他家裏拜訪過。年過十九,未曾定親,也不見家中有不懂事的親戚上門,這馮書生說的上是十裏八鄉的姑娘們最中意的如意郎君了。
水閣村雖然是小地方,也有比較繁華的街道,進了村往
往東走個幾步,就有一條名為長生路的水清大道,兩旁的村戶都是村裏的老人了,房子也基本沒有人住了,久而久之,就變成了一條商販們聚集的大道。
一大清早叫賣聲還比較少,街上也顯得冷清,街邊上的茶攤才剛剛支上,就來了兩個小村姑,長得很是清秀,兩人要了些果子,就坐在那兒慢慢的吃著,不時的往路口那兒張望著,像是在等人。
那茶攤老板似乎也是和她們相識,說道,“怎麽了,張家妞姐,這是等人啊?”
著粉色衣衫的輕輕笑了笑,說道,“沒,沒等誰,這不是花神節要到了,我和姐妹準備上山去采花,沒等誰。”
那茶攤老板又說了幾句什麽,她都笑著應了,不過神情匆匆,精神頭顯然不在這果子上。
茶杯裏的熱氣還沒散,一旁的小妹子就推了推她,高興的說道,“來了,來了。”
張妞興奮的抬起了頭,看遠處一輛小車慢慢的往這邊來了,她笑的彎了眼角,想站起身,卻又忙亂的扯著衣服,點著茶水摸了摸頭發,“怎麽樣?頭發亂了嗎?今兒風太大了。”
那小妹子往那處看著,拍著她的手道,“莫要急,莫要亂。”
她抿著唇,應著,眼神焦急的看著那車,由遠及近。
且看那人一身柏青色的布衣,看似簡單的衣衫,卻繡著細細的小花,一看就知道是行家之作,袖口上都繡著小小的幾隻竹子,是他的習慣。玉質的發冠,將黑色的長發束起,俊秀的麵龐,雙眼冷迆,迎著風,衣袍微微揚起,俊美的不似人間之人。
兩個小丫頭看直了眼,還未走出半步,就聽得身後人的驚呼,“馮虛公子來了,馮虛公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