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鷹樓
室內是死一般的寂靜,一個男子半躺在軟榻上微閉雙目,唇邊帶著自負狂傲的笑容,右手食指輕擊榻邊的聲音顯得異常突兀。
他就是南鷹樓的樓主,藍嗜。
“樓主!可要把雪櫻姑娘帶回?我怕武介……” 室內站著的藍衣男子擔憂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閉目養神的年輕男子,眼睛終於眯開了一道縫隙,溫華的眸子一時精光微閃:“是他?!他也對那丫頭動了情?視女人為玩物的他,竟然會因為那丫頭和你大打出手,實在是一大奇事。”
“樓主?!”藍衣男子的嗓音微啞,眸光四散,似是迷茫,也似掙紮。
“我從未讓他見過你,他應該還不知你底細。”藍嗜的目光隱隱透了幾分淩厲霸道,俊顏上揚起一個極有魅力的微笑,翻身坐起,手指勾起麵前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不急!你回去守著,靜觀其變!順帶通知老爺一聲,她無礙。那邊想必又像上次一樣著急上火了。”藍嗜輕輕轉動左手小指上的指環,略微沉吟。
“是!”
藍嗜低眉看了看床榻邊的竹卷半響,再抬頭時,笑容殷殷。
“再過不久,雲夢就要血液換新。到時肖府在風口浪尖之上,動輒就可能招致滅頂之災。妄動則找死,靜觀則身亡。老爺必須找準突破口出擊,才有一線生機。”
“樓主的意思是……”
“尉遲楚柘是這過程中的關鍵人物,老爺隻有牢牢掌控了他,才不會走下坡路。”
“您是說項仕超,雪櫻姑娘的夫君君昊?”
……
安樂街
細雨如絲,酒幌子迎風。熱鬧的河上石橋,雪櫻隨風而立,明眸皓齒,嫣然一笑,風情無邊。
雪櫻猛地覺得竟有“管弦度上留高韻,山水途中作勝遊”之感,她落寞又孤寂的身影站在橋頭,深深地凝望著腳下的河水,鼻頭的酸楚讓她陷入六年前的一幕。
“寶寶?”武介企圖喚回沉思中的她。雖然他與雪櫻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他卻不願意見到雪櫻現在那雙眼眸中那難以言喻的孤單與痛苦。
“嗬嗬!介,你知道嗎?我潛意識裏一直有一種意念,小雨相伴,清風相隨,攜愛人依偎在一把傘下,不緊不慢地去穿街過巷。不曾想,現在身邊的這人竟是你。”雪櫻收回紛亂的思緒,轉過身來,開口道。
微風撥弄著雪櫻額頭的發絲,也撥弄出了橋下河水的漣漪。
“那你應該感到萬般榮幸。你沒看到那些剛剛從橋上走過的女人豔羨的目光?”武介的心突然不規則的跳動了一下,眯了眯眼,眼角浮現幼細淺紋,那樣毫無防備,甚至還帶些孩子氣。
“嘿嘿!恩!恩!我簡直是受寵若驚呢!嗬嗬!牽介的手,讓別人嫉妒去吧!”雪櫻懶洋洋地點了點頭,臉上的哀傷一掃而光,又是一副笑靨如花。
兩人相攜著走下橋,走到一處,隻見好多人圍著一畫攤,雪櫻不禁拉著武介也好奇地擠進去湊熱鬧。
隻見畫攤前一老朽對著一孩童作畫,那孩子又黑又胖的小臉上,嵌著一個尖尖的翹鼻子,長長的頭發,好似好久沒梳理了。濃濃的眉毛下閃著一對大眼睛,烏黑的眼珠挺神氣地轉來轉去。周圍那麽多人圍著看,他也沒有任何的不自在,很是坦然地坐著。
待那老人快作畫完畢,雪櫻立馬開口道:“介!讓這老人家也給你做一幅畫好不好?”雪櫻的黑眼睛彎了起來,裏麵亮晶晶的,嘴角大大地裂開,臉上花兒綻放。
“不要!”介一口回絕。
“可是,我想要一副介的畫像。”雪櫻故意垮下臉,有些委屈道。
“這,好吧!”武介惡狠狠地盯了她無辜的表情半響,無力地泄氣,幽然清淡的聲音感歎道。
看著她美麗的眼睛可憐兮兮滿臉委屈地望著自己,雖然知道恐怕有大半裝假的成份,但還是鬆口了。哎!對這女人總是沒轍。
雪櫻一喜,忙把武介往前一推:“老人家!你畫的真好!你幫他也畫一幅好不好?”
“姑娘謬讚,老朽慚愧!那煩勞這位公子配合!”老人家展開一張紙,加水衝了點之前研好的墨。
老人提起那支筆,抬頭眯了眯眼。
暖暖的陽光下,武介雙眸似水,嫵媚迷人的眼眸在眼波流轉之間光華顯盡。如櫻桃般輕薄如翼的小嘴,蕩漾在精致無暇的臉上的笑顏,嫵媚動人,集萬千風情於一身,誘惑著人心。十指纖纖,膚如凝脂,雪白中透著粉紅。身著曙紅紗衣,腰間用一條錦帶輕輕挽住,一頭烏黑的發絲翩垂芊細腰間,輕攏慢拈的雲鬢裏插著玫瑰紅木簪。好美的人!
武介含笑,滿是趣味地望著雪櫻:“寶寶?”
“別說話?專心點!”雪櫻忙低下頭去,臉頰一陣燥熱。
半個時辰間,一副畫完工。
“好了!姑娘看看可否滿意?”老人放下筆,遞上畫卷。
“恩!恩!老人家你畫的可真美!我好喜歡,謝謝了!”雪櫻一雙朱唇,語笑嫣然,欣喜愉悅的神情流連在畫上。
“哪裏是老朽畫得好!實在是這位公子樣貌生得好!”
“老人家過謙了!他哪有畫中的人漂亮!介!快給錢!”雪櫻剛說完,卻忽覺纖腰一緊,被一隻溫熱修長的手牢牢環住。
雪櫻想掙脫,那隻手卻又一使勁,她被徹底地拉到了他懷裏。
“你又幹什麽?快放開!這麽多人看著呢!介!”雪櫻繼續掙紮著小聲道。
武介抿嘴輕笑,眼裏的熱潮妖魅,手裏的力道絲毫沒有減弱,反而緩緩低下頭來,滿是興味地盯著雪櫻看,刻意詢問:“寶寶,我美嗎?”一臉的意味深長。
“美!美!美還不行嗎?”雪櫻斜著眼睛小心翼翼地瞟了眼他,隻能屈服地擠出一抹笑容,聲音轉而變得嬌潤。
“謝謝寶寶誇獎!既然寶寶那麽喜歡,就好生收好!”武介緊著腦袋就敲了雪櫻一記爆栗,輕笑著放開。
“不要臉!”雪櫻氣憤地揉了揉腦瓜,把畫一卷,自個先氣嘟嘟地走了。
武介放了一些碎銀在老人的桌上,搖頭微笑著跟上前去。
武介跟上之時,不容置疑的將雪櫻環進懷裏,低低的在她耳邊道:“真生氣了?”
“別跟著我!再煩我,我就把你綁到剛剛那花船上借箭去!”
“寶寶生氣,我覺得很開心!”武介一抿唇,笑得璀璨奪目,笑得一臉幸福。那樣極端美麗毫無虛偽的笑容,比起任何季節裏的萬紫千紅更為動人,那樣耀眼,那樣明亮,刺得人眼睛生疼,虛晃而迷蒙。
雪櫻擰眉,定睛瞧著他,一時無語緘默,心中更是湧上千萬股說不清的滋味。
無恥啊!無恥!我生氣他竟然開心?!
一抬腳,雪櫻狠狠踩在他的腳上,聽他“哎呀”的吃痛聲,才很是解氣地挑眉向前走,繼續逛。